正文 第八十二章 與你共舞 文 / 末日先驅
「她還沒走?」格林問我。
「是啊,你的石像鬼著實把她嚇壞了,那幫探險隊也跑了個乾淨,女僕更是直接被它扔下了懸崖。現在半個博愛城的捍衛者都在搜捕它,全城都人心惶惶。可憐那羅蘭費了那麼大勁兒,到頭來還沒一隻石像鬼出名兒…」我滔滔不絕著。
「說重點。」直到格林這樣對我說。
「她自己走回了博愛城,一路哭天抹淚,當時我以為她肯定會立刻回家,一頭扎進她老爸懷裡然後再也不出來,可惜…我小看了她。她找到了某個所謂的大師,讓他保護自己,並繼續幫她找魔法石,結果第二天她就被騙走了所有的錢。」
「所以?」
「所以她終於滾回去了?當然不,否則我就不會整天在幽靈之眼這兒晃悠了。事實上她準備掙點兒錢,你能相信嗎?一個貴族家的小姐準備掙點兒錢!哇哦,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是嗎?」我眉飛色舞的說著,完全沒在乎格林一臉的陰沉。
「她先去做了一份洗碗工,結果可想而知,洗的比別人少,摔的比別人多,半天都沒到就被開除了,一分錢也沒落著。後來又去餐館兒當招待,在連續上錯三道菜之後,當場就被老闆趕出來。最後她開始拿自己的首飾沿街叫賣,結果半個鐘頭後被路過的執法者全部沒收了,哈哈哈…」我花了五秒鐘的時間止住笑說:「在我看來,格林,如果她還想待在博愛城的話,就只能去賣身了。」
格林看著這個流落街頭的女人,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已是蓬頭垢面,衣裙也污濁不堪,滿臉憔悴的已經看不出半點兒貴族小姐的氣質。不管她曾經有多麼光鮮照人,現在都跟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沒什麼區別。
「我得跟她聊聊。」格林對我說。
「只是聊聊?」我眨了眨眼睛。
「還能怎麼樣?」
我用食指抹了一下脖子。
「你就那麼想讓她死?」格林詫異的看著我。
「我?我可不想讓她死,如果有個女人願意這麼對我的話,我倒更願意先跟她在床單上滾幾個晚上。」我壞笑著。
「所以我跟你不一樣。」
「那你打算怎麼做,勸她走?你覺得可能嗎?」
「可不可能,要試過之後才知道。」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突然瞇起眼睛盯著我:「對了,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是誰把幽靈之眼裝到她身上去的?!」
「反正不是我。」我一臉無辜的說。
當格林在狹窄的巷子裡找到她並教訓了兩個把她逼進巷子的**,又帶她去服裝店換了身得體的衣服,再到一家偏僻的酒館中等她梳洗完畢,最後到包廂中坐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小時之後的事情。可她卻依然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激動,以至於臉蛋兒漲的通紅,她甚至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情不自禁的尖叫起來,讓他不得不先用一隻手堵住她的嘴,再用另一隻手擺平了那兩個**。
「你…你真的…怎麼會…」她對著滿桌子的食物狼吞虎嚥著,呼吸急促,語無倫次。
「你該回家了。」在確認門栓插好後,他摘下了兜帽。
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從她還來不及退去喜悅的眼睛裡。一開始還只是默默流淚,十秒後她開始低聲抽泣,二十秒後已經演變成嚎啕大哭。他並沒有立即安慰她,而是任由她把這些天來積壓的委屈通通發洩出來,只是通過法術卷軸在房間裡開啟了隔音屏障,雖然持續不了多久,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是我把魔法石扔下了懸崖。」他平靜的說。
「也是你殺了珍妮?!」她哽咽著問。
那個女僕,這麼想著,他點了點頭。
「為什麼?」她怯生生的質問他,她理應對此感到害怕,這在他意料之中,可在她那充滿淚水的眼睛中,另一種情緒卻遠遠大於恐懼。是痛苦,這在他意料之外。
「如果你不來找我,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如果你不肯給我機會,為什麼要留著魔法石?!」
「因為我想把它送給我的妻子。」
「你真的…送了?」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當然。」
她看著他,眼睛中的恐懼已經完全被痛苦所代替。對於她的目光,他當然還不至於躲閃,卻不代表他不想,他從沒想過在這個女人的凝視下,他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吃完了你可以睡一覺,明天我讓人送你回家。」他把一小袋金幣放在桌子上,言語間還是毫無感情。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兒?!」她帶著哭腔質問道。
「你來自斯特林家族,住在榮耀城的西城區,你父親斯特林伯爵是第七軍團的光鑄牧師,不過離退休已經不遠了。」
「你記得我!」轉瞬間,她竟破涕為笑。
「我只是調查過你的身份。」
「為什麼?」
「我懷疑你是同鑄會的探子。」
「我是嗎?」她癟著嘴,那剛剛回來的一丁點喜悅又蕩然無存。
「也許是,也許不是,這都不重要了。」
「如果我是,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人來抓你?!」她霍的站了起來,對他怒目而視,小胸脯更是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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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在我刻意壓抑住自己的氣息,而三個通靈師又在酒館外布下隱匿結界的情況下,沒人能找到咱們在哪兒。」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切都還在他預料的範圍內發展——徹底敲碎她的玻璃心,然後她自己就會滾回家。
在他決定來見她的時候,他就基本確定了這個方案,她很快就中了招兒,只是過程卻比他想得複雜,他本以為當他說出「因為我把它送給了我的妻子。」這句話時她就會落荒而逃,可她居然撐到了這一句,也是他計劃中的最後一句。
足夠了,在出發前他對自己說。
他瞭解那些貴族子弟們,也許有時他們會因為某種心血來潮的情愫而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可一旦遭遇挫折,特別是物質上和精神上的雙重挫折,他們那可悲的虛榮心和可憐的自尊心就會逼他們抽身撤退。像這個女人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個奇跡,但是…也僅此而已。
此刻她原本就不曾晾乾的眼睛又一次被淚水迷濛,嘴角抽動著,整個身體都開始瑟瑟發抖,顯然她最後的抵抗已被徹底擊潰,接下來她就會奪門而出,然後他們的關係就會重新恢復到舞會之前,再無交集。至於她會為此傷心多久,這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拋棄和被拋棄,這種無聊的愛情遊戲本來就是貴族男女間的家常便飯。而這其中唯一的不確定因素就只剩下在離開之前,她會不會賞他一個耳光。
可惜她沒有,既沒有賞他耳光,也沒有走。
「認識你的那天晚上我整夜都沒睡著。」她緩緩的坐了下來,順手理了理跟兩小時前比柔順一百倍的頭髮,等自己完全止住抽泣後才開口對他說:「當時我沒太在意,這種情形之前也有過,有一些早上起來就忘掉了,要是還記得我就等他找我,再不行我就去找他,然後我們就會發生點兒什麼,大體也就是這樣,沒什麼新意。可惜後來…我沒能忘了你,你也沒來找我,而當我準備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就這樣吧,忘了他,反正很快就能在別的舞會上遇到別的人了,當時的我這樣對自己說。於是我真的就去參加了很多舞會,比認識你之前還多,我也如願以償的遇到了很多人,子爵,伯爵,侯爵,灌鑄法師,鑄就騎士,光鑄牧師。我跟他們中的一些渡過了幾個愉快的夜晚,一切似乎都已經回到正軌,除了…沒能如願以償的忘掉你。」
「漸漸的,我沒法再跟別的男人跳舞了,沒法再跟別的男人共進晚餐了,沒法再跟別的男人交流了,我甚至再也不想去參加什麼舞會了。而你卻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了,在夢裡,在畫中,在書上,在我眼前…無論我走到哪裡,無論我在做什麼,總能莫名其妙的想起你,我不喜歡這樣,可我根本管不住它。」她摸了摸自己胸口處心臟的位置:「於是我決定去找你,沒人讚成我這麼做,任何人,可我就要去找你…我就要去找你!」
「你找到了。」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
「所以我不想再失去。」
在決定見她之前,有這麼一丁點兒情緒是他琢磨不透的,這也是我為什麼會在「他就基本確定了這個方案」中加上「基本」這兩個字的原因。當時的他並不在乎,因為這一丁點兒情緒幾乎微不足道,他更懶得為這一丁點兒情緒浪費時間,然而在一瞬間…他似乎突然間想明白了。
「我輸掉了戰爭,失去了軍銜,還殺死了自己的長官。」
「我知道。」
「我是叛教者,罪不可赦。」
「我也知道。」
「跟我扯上關係,你會失去一切。」
「可我會得到你。」
「沒有女僕,沒有跟班,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沒有自由,你曾經擁有的都不會再有。」
「可我會得到你!」
「也許你會得到我的一部分,但永遠都不是全部。」
「只要有了這一部分,就會越來越多。」
「也許並不是你想要的那一部分。」
「只要是你的,我就不在乎。」
「我帶你回家。」他站起來,牽起她的手。
「你還要送我走?!」
「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