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阿倫貝勒裡恩 文 / 末日先驅
選擇的權利,絕大多數情況下,阿倫懶得思考這個問題。畢竟在他漫長的人生中有過太多的選擇,也許幾百次,也許幾萬次…不過有那麼幾回,他還是為此琢磨了很久。
雖然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但是…怎麼說呢,有得選總好過沒得選,至少他一直這麼認為。
第一次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也可能是十六歲,差不多是那個年紀…總之,遙遠的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牧師還是巫師,他需要做個選擇。
當然是牧師,家人們敲著他的腦袋對他說,至於外人,他甚至不敢讓他們知道還有「巫師」這個選項。
他選擇了巫師,只為了給所有人一個耳光。
還有比這更完美的選擇麼?他一臉興奮的問自己。
那時候的他…年少輕狂,就是這樣。
第二次是在他四十三歲的時候,他不喜歡這段回憶,更不會跟任何人談起,因為這段經歷全部都跟勞拉。米蘭達有關。
你只是選錯了,有時候他會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他知道,他沒有,他的選擇是對的,現實也逼迫他在之後做出了一個又一個正確的選擇,直到他再也沒得選了…就那件事情而言,他有選擇的權利,但是就他本人而言,沒有。
第三次是在一百多年前,他實在記不清具體的年份了,甚至都無法把它精確到十年以內。他再次做出了選擇,並用接下來所有的時間為之而努力,雖然他知道…從沒選之前就知道,這並不是個完美的選擇。
但是就他當時的心態而言,可供選擇的,就只有那麼多。
他選了其中那個最好的,到現在都這麼覺得。
第四次是在這個夜晚,他獨自品嚐著這瓶他摯愛的紅酒,直到它徹底沒了味道,不管是現實中還是記憶裡。
他不想選,而且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
他們會為我而戰嗎?威廉,德拉斯,妮可,埃辛,阿卡莎,克勞迪婭,他問自己。會的,毫無疑問,不管他們認不認為我是對的,他們都會為我而戰,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可是…他們真的想這麼做嗎?還是他們根本別無選擇?
這不公平,不管他們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不管你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本質上的主僕關係讓一切都變得不純粹了。
你應該給他們選擇的權利,你有義務和責任這麼做。
所以他做出了選擇,雖然這依然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就他此刻的心態來說,可供選擇的,就只有那麼多。
他站在宿命高地的斷腸崖上,佔據了最中間的位置。
晚風吹拂過他的臉龐,讓他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衫,雖然他的身體根本就感受不到寒冷。他看著身邊的這些人,任由他們將自己團團包圍,十個,如果加上那個一直躲在陰影中不敢露頭兒的刺客就是十一個,當然,如果把宿命高地周圍的各路人馬都算上,還會多得多。
多到什麼程度呢?多到足以打響一場世界大戰。
而他們的對手,卻只有他自己。
不過他並沒有為此感到驕傲或者榮幸,只是覺得…理所當然。這是他應得的,除了他,有誰還能配得上這樣的待遇呢?
苦修者沒有來,在他確定這件事之後,心中有那麼點兒失落。你就那麼怕我?他略帶嘲弄的想著,你當然應該怕我,因為如果你來了,我的怨靈之魂,我的靈魂束縛,我的骨刃,我的白骨之矛…我的所有殺招兒,估計都不會留給別人了。
薩菲隆正對著他,似乎在開戰前還想說點兒什麼,只是還沒完全張開嘴,一枚怨靈之魂已直奔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飛去。要動手就趕緊吧,我可不是來跟你們打嘴炮的!
不得不說,他們分工明確,配合完美,一上來就壓制的他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被這些後輩們搞得如此狼狽,他似乎應該為此感到羞恥,可是想到把這些人的年齡加起來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兩倍,他或許還應該感到欣慰。
我取勝的幾率有多大呢?他問自己,伴隨著各種法術在白骨護盾上炸裂的聲音,答案是令人失望的,百分之零。
在他眼中這些人不過是群圍攻雄獅的鬣狗,他隨便撲向那一個都能毫無懸念的撕破它的咽喉…但是當它們聯合起來,同攻守,共進退的時候,面對人單勢孤,顧此失彼的自己,局面反而對他不利了。
明智的話,他應該立刻脫身離開,但是佔據斷腸崖四個邊角的封禁師估計不會讓他如願。當然,他可以幹掉他們,雖然有法師和牧師們的保護,不過這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問題是…也許他能瞬間幹掉其中的一個,但是那群鬣狗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他時間解決第二個,所以…目前的情況是,他不僅無法贏得這場戰鬥,連全身而退都已不可能。
好在,他根本沒想過離開。
該結束了,總得走出這一步,猶豫得越久,想得越多,就會有越多的亡靈被淨化。只是…就這麼算了麼?在經歷了這麼多,承受了這麼多,隱忍了這麼多後的今天?
也許我應該放下這些,那些陳年舊事早已被歲月稀釋的索然無味,而我也早已不再是那個滿腔憎恨的阿倫。貝勒裡恩。
但是…同鑄會,我想我們至少應該有個了斷。
不會有全面戰爭,也不會有世界大戰,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該讓那些無辜的人買單。再說了,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已無需再用十幾個
被摧毀的城市和幾百萬被屠殺的生靈來證明自己,我甚至都不必依靠我的將領和軍團。
我自己,足矣。
這不是一場屬於你們的戰爭,我的統領們,我的朋友們,我的家人,這與你們對我多麼忠心耿耿,多麼生死不離無關。你們都是出色的戰士,不應該以這種愚蠢的方式赴死。
先回異界吧,然後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再回來。我承認那兒幾乎算是個一無是處的地方,不過對於思考人生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然後,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吧,至少…別恨我。
他緩緩的抬起頭,看著正揮舞巨劍劈砍而來的薩菲隆,劍鋒將至,勢如長虹,猛不可當!無論角度上,速度上,還是力度上都近乎完美,就算他巔峰的時候也不敢輕視。而現在的他呢?他現在甚至不能保證自己還能站起來。
龍德施泰特的毒素早已生效,目前已腐蝕了他血液中的每個細胞,讓他的神智已不那麼清醒,腿腳也逐漸使不上力道;佈滿裂痕的地面扭傷了他的右腳,索內普爾的傑作讓他幾乎無法保持站立;傑拉德。雄獅留在他體內的長矛刺穿了左肺,讓他呼吸的越發困難,而殘存的光明之力還在繼續將他的肺葉撕爛;克裡斯蒂安。夜梟和懲罰者的雙重雷霆終於將他麻痺,讓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承受著電擊;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恩格裡斯特的冰霜震擊就已經凍結了自己的身體。
懲罰者逼了上來,手持閃電之劍,準備扮演終結者的角色,但是他會告訴這個元素法師,沒那麼簡單!他拼勁全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為此他聽得見電流竄動,冰晶破碎和肌肉撕裂的聲音,但是在手指接觸到劍鋒的剎那間,這些都被掩蓋在那山呼海嘯般的能量洪流聲中。
真是撕心裂肺啊,他有些麻木的對自己說,雖然早已忘記了這個形容詞到底代表著怎樣的痛楚,不過就自己目前的狀況看應該也差不了太多。在迷離的視野中,他看到伊卡洛斯正在一團明黃色的光暈中仰天倒下,而薩菲隆的巨劍正迎面襲來…我得看清楚點兒,他在腦海中揉了揉眼睛,我得再看清楚點兒,要知道記憶中這雙來自於地獄的眼睛曾能讓他洞悉一切!
然後…我得做點兒什麼。
他看著正在逐漸遠離自己的身體炸裂開來,漫天紛飛的血珠、肉末和碎骨如漆黑色的煙花般絢爛,它們跳進了薩菲隆的嘴裡,鑽進了克裡斯汀的眼睛,沾滿了伊卡洛斯的頭髮,爬滿了恩格裡斯特的臉龐…他的嘴角綻放出最後一抹笑容,伴著他的頭顱在空中翩翩起舞。
這就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