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秘承者 第兩百七十六章 巧遇雷峰塔下 文 / 泥男
是真的起風了,而不是因梁山的行動帶起的風。
忽忽,天上地面上的風刮起,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空轉眼就烏雲密佈,走在前頭的祭祀隊伍嘩啦啦就跪倒一片,梁山就聽到那個姜老太公大聲道:「龍王顯靈!龍王顯靈!」
「龍王顯靈!」所有人也都跟著呼喊。
那些心裡頭並不相信,存著疑問跟著看熱鬧的人們,一個個抬頭望天,滿臉驚異,噪雜的各式各樣的議論聲在一瞬間消失。
真的有古怪,梁山愣了愣,旋即行動。
梁山繞開隊伍,走了一個「弓背」線,很快超過祭祀隊伍,來到九龍山山下。
九龍山並不高,因為人跡罕至,登山的石階已經佈滿幹幹的苔蘚,左右雜草叢生,荊棘攔路,不過這些,都難不到梁山。
梁山一騰身,直接就跳到與山同高,搭涼棚一看,歪歪扭扭的松樹林掩映中,山頂現出一座破落的龍王廟來。
瞇上眼睛,龍王廟上下籠罩淡淡的神輝,這裡居然真的有神靈?
不過看起來很弱的樣子。
三個呼吸,梁山已是降到了龍王廟前。
龍王廟就三間房,正殿與兩個偏殿,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正殿的龍王塑像尚完整,但金粉早已脫落,塑彩的泥胎也掉了不少。
龍王的鬍鬚,香案上的香爐都佈滿蛛網,看地面是水磨磚,但積了不少灰塵,有光線斜斜地照進去,灰塵像無數的小蟲在空中揮舞一般,可以想像房頂有許多破瓦漏光的地方。
梁山仔細端詳了一番,方才看到的淡淡的神輝應是殘餘的神輝,這裡應該早已沒有神靈了。
但是,萬一有呢?梁山臨進山門反而猶豫起來,神鬼道與修行道歷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方才心頭一熱,不管不顧就過來,靜下心來想一想,這豈不是橫生枝節?
原本是直接去水月堂的,見過水月堂掌教,水靜兒還有水柔兒倆姐妹,增進一下彼此的友誼是最起碼的,萬一掌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那自然是更好,然後就……
但現在,自己似乎有些多事……
梁山抬頭望了望天,風嗖嗖地吹響,頭頂烏雲湧動,著實有些異樣。
世俗之間,修士少入,佛門與道門以功德、信念行走人間,其中夾雜神鬼道。
一方土地,一方神靈,是依托一地信仰而得存,梁家莊楊二姐如此,馬家堡鬼王馬文秀也是如此。
當然,鬼神修行也有屬於他們自身的修行法門,但與各修真堂比起來,既不完善又充滿風險,歸根到底還是汲取人們信力。
這龍王廟破敗不堪,多年不享香火,即便有神靈在此,法力也消失得差不多。但是,眾人托夢又是從何而來?眼下的天象突變又是怎麼情況?
梁山提鼻子聞了一聞,有些類似道士施法過後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致。
若是眾人前來祭祀求雨,扔下祭品之後,風雨大作,乾枯一個月之久的鄱陽湖暢飲一通,可以預想,龍王廟會再現光彩,重塑金身都是小的。
若果真如此,梁山覺得有些麻煩,今日之因就是他日之果,無端毀了人家積蓄信力的良機,實在是大仇。
對了,梁山想起來,在他看過一冊有關神鬼道修行的科普書籍裡記載,積蓄足夠的信力,妖獸鬼怪可以一下登上無主的神位。
很可能是一過路的妖獸,發現這裡有無主的神位,就好像一個老百姓走到空曠之處,忽然看到一張龍椅,四下無人,這人多半會想上去坐上一坐。
眼下大概就是這等場景,梁山正猶豫間,就聽到山下一個孩童哭著道:「爺爺,我怕!」
這一嗓子就像是一個悶雷,梁山醒覺過來,不管眾人怎麼求雨,兩個小孩是無辜的。
「乖孫,不要怕!」那姜老太公的聲音顫抖著傳來。
梁山不再猶豫,繞到龍王廟後面,一眼看到那口井。
井呈八方,周圍被籐蘿纏繞,幾乎看不到井口的樣子。
梁山走過去,抬手一觸井磚,卻是冰涼。再探頭望去,黝黑不見底,寒氣四溢,梁山心裡忽然一緊,就感覺井下有什麼龐然大物張開血盆大口一般。
梁山再抬頭,天上的烏雲呈一種緩慢旋轉的模樣,似乎在加強凝聚。
井底下有東西?
驚天地嗩吶聲響起,鼓聲越發響,「龍王顯靈!龍王顯靈!」山下傳來山呼海嘯的聲音,而似乎隨著這一記記人們的呼聲,井底下的寒潮越發的洶湧,力量似跟著一起增強,似乎什麼正在復甦?
梁山再不猶豫,騰身跳入井中,與此同時,口中噴出日月雙劍,瞬間合璧,在前頭帶路指引。
寒氣被倏地展開,斬出一個甬道,嘩啦啦,井底極深處迅速傳來一陣糝人的遊走的聲音,聽起來極像是一條巨蛇在迅速游竄。
嗡的一聲,流電梭出現梁山腳底,為防萬一,能抵禦金丹高階圓滿一擊的龍騰軟甲也裝備在身,身子一閃,迅速下沉。
三十丈倏忽而過,下面的空間陡然擴大,這口井下面竟然是空的,是一個洞穴。
莫非是井龍?
梁山想起《西遊記》當中曾有一段故事是孫悟空攛掇著豬八戒去井裡面撈屍體的,那就有一條井龍。
梁山正想著,就聽到整個石壁嗡嗡一陣聲響,匯聚到梁山跟前變成嗡聲嗡氣的聲音:「人類修士,為何要壞我好事?」
「你是誰?」
「你速速出去,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對方威脅道。
「何方妖孽,快快現身!」梁山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麼經典的話來。
沒有回應,梁山心頭略有些緊張,口中又道:「再不現身,我就拆了你這個破廟!」
梁山說罷,等了一會,心裡說道看來要冒險進入一趟,井底曲曲折折的洞穴越來越大,寒氣越發逼人,看來裡面藏有至陰至寒的寶貝。
梁山身子一動,口中喝道:「天龍五行陣!」
一陣嗡鳴聲響,天龍五行陣出現,五條天龍虛影頓時照得洞穴雪亮。
「啊,真人不要!」對方立刻發出顫巍巍的聲音。
梁山也不客氣,繼續催發天龍五行陣,心道自己是傻了,這天龍五行陣有五方龍,雖是五晶石激發的靈體,但也足夠震攝這藏在井底這不知品種龍。
雖沒有看到這條龍,但感覺對方已經被天龍五行陣給禁錮了自由,流電梭發出一道流電,梁山瞬間下潛有千多米深。
滴答滴答,已經有水流聲,梁山眼前一亮,就看到一塊巨大寒冰,如山如牆屹立在前,而寒冰上卻是有一具龍骨。
清晰的龍頭,殘餘著金丹高階圓滿妖獸的威嚴,還有龍身龍尾,很快,梁山就看到龍頭骨內居然捲縮著一條小白蛇,頭立起來,能看得清楚其臉上分明生動的慌張表情。
居然只是一條小蛇妖。
梁山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還真是被嚇住了。
這小白蛇在龍頭骨裡說話,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條老龍,這就好像一個人舉著大喇叭狂吼攝人一般。
「出來!」梁山喝道。
小白蛇無奈從龍頭骨溜出來,頭朝著梁山點了點頭,算是作揖又像是下跪:「人類修士,千萬饒過奴家這次。」
居然是嬌滴滴的女聲,梁山大奇,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何出身?」
「奴家出身青城山,於峨眉山上睹雷火而開靈智,修行已近一千年,遲遲不得人身,遊走人間,五十年前到此,幸得一龍宮,可惜龍宮空蕩蕩,遂想出汲取世人信力升神位得人身的辦法。奴家乃白蛇,即以白為姓,仿人間,自己給自己取名為白素貞。」
先前聽到白素貞說其出處,梁山面色就有些變,出自青城山,學道峨眉山,姓白,心裡就有幾分懷疑,等到白素貞說出自己名字來,梁山面色就更白了。
「修士大人,白素貞知錯了!」見梁山臉色不好,白素貞連忙說道。
梁山注意到白蛇的喉骨打開,跟眼鏡蛇有些像,知道這是妖精修煉到開人聲喉骨發生相應生理變化的結構。
白素貞?不是很善良的妖精嗎?
這個時候還沒有許仙,如果自己心現在殺掉白素貞,那就沒有西湖斷橋那絕唱了吧。
「托夢也是你做的好事?」梁山冷聲問道。
「是。」白素貞怯怯地說道。方纔她在龍頭骨裡一番威嚇,沒有嚇到對方就知道大劫降至,哪還不從實而言。
「那為什麼還要兩個童子為祭品,還要生生把他們扔進井裡。」
「奴家會接著他們的。」
「胡言亂語,這裡這麼寒冷,他們下來也是個死。」
「不會,奴家會教他們修行,沒事的。」白素貞扭動著身子,「日後即便奴家登上神位,也要有人與奴家作為神媒。」白素貞所說的神媒跟扶乩的童子一個道理,白素貞甚至可以附體在童子身上,到外頭的世界遊歷,增廣見聞。
梁山拍了拍額頭,心道現在的白素貞很小白啊,想問題太簡單,就她現在這副身板,接下這兩個童子還是問題,怎麼能養活他們還讓他們修行呢?而且你這是無端拘押,人家好端端的生活著,一下全被她搞亂了。
「你是怎麼起風,還有聚雲的?」
「是這兩面令旗。」白素貞化作一道人的虛影,披著白袍,果然是嬌滴滴的白娘子模樣,手中拿著兩面令旗。
「然後呢?」
白素貞羞愧地低下頭,喃喃道:「電旗和雨旗找不到了。」
哇……靠,這小妖精,整出這麼大動靜來,風起來了,雲聚起來了,電旗與雨旗沒有,搞什麼啊?這套令旗應該是那死去的龍王留下的,只是不知怎的少了兩面。
「奴家占卜了,說今天有貴人相助,一定能成。」說著,白素貞臉上一副興奮而堅毅之色,然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梁山。
梁山一擺手,道:「我可不會呼風喚雨的本事。」
白素貞立刻現出沮喪之色,又躬身施禮道:「修士大人若助小妖得神位,小妖一定粉身來報!」
「這個我真不會,行雲布雨這是符修幹的事,而且一定要承人類上令,就是皇帝啊,地方長官啊什麼的求到面前裡才行,沒有這個那就不是名正言順,這個說起來簡單,電閃雷鳴本就是修士大忌,搞不好就被雷電反噬。
梁山忽然想到許賢與張靜楚兩個,白素貞說的貴人莫非就是這兩個娃娃,正想著,吹吹打打的鼓樂從井口傳來,祭祀隊伍顯然已經來到了龍王廟前。
「如果到時候雷電不來,雨不降,會如何?」梁山禁不住問道。
小白蛇頭頂虛化出的白素貞人影,眼露盈盈淚珠,道:「信力反噬,魂飛魄散!」
「不是吧……」梁山有些瞠目結舌,道,「你連電令旗與雨令旗都沒有,怎麼敢就這樣?」
「奴家算好日子的,那是還不行,奴家就只有認命了。」
梁山為之氣結,白素貞就是這等強性子的嗎?搖頭之際,梁山卻發覺洞壁邊沿一層層的蛇皮,心中一動,道:「這是你蛻的皮?」
蛇會蛻皮沒什麼稀奇,只是這洞中的蛇皮多的有些驚人。
白素貞點點頭道:「奴家修行千年還未結成金丹,壽命已經耗盡,若想成活,只能蛻皮,先時還是七天蛻一次,近些日來兩天就要蛻一次。」
「蛻皮很疼吧。」梁山說罷,覺得問得有些多此一舉。
「猶如煉獄。」
梁山倒吸一口涼氣,每兩天經煉獄般痛苦一次,再過一些時日,恐怕要一天一蛻皮,如此苟活,實在痛苦難當。這般一想,梁山倒是對白素貞有些肅然起敬,為了修行居然忍受如此痛楚。
然而,這般苦修,八百年後卻為了一叫許仙的人全身修為化作虛無都願意,這又是鬧那般?
「若非如此,奴家不會行此險招。」
原來如此,自此梁山是全明白了,遍尋腦海所記,呼風喚雨之術的確難覓,至少不是他現在可以做到的。
「還望修士大人救我。」
「我叫梁山伯,出自聖劍堂,你的事情,著實難辦,不過現下風起雲湧,說不定真下下雨來說不定。」
「梁先生,真的嗎?」
「你不是已經算了嗎?今天是你的幸運日。」梁山苦笑道。
「真的。」白素貞的虛影,小白蛇都一同露出開心的笑臉。
真是條單純的蛇妖啊,梁山心中感歎。
這個時候,井上面已經開始繁瑣的祭祀儀式,奏樂,跳舞,誦文,折騰了足足一炷香功夫。
梁山與白素貞來到井底,隨之準備接住掉下的兩個孩童。
姜老太公顫顫巍巍的念完祭文,正要發令,就聽到一個小孩高聲喝道:「慢!」
井底的梁山一聽就是許賢的聲音,心道有門。
梁山雖達不到洞徹未來的地步,但是卻意識到白素貞的轉機,或者就是她所認為的貴人到了。
許賢與張靜楚兩個走出人群,旁邊的人也自動讓開,因為這兩個小孩的裝扮太過奇怪了。
男娃戴著成人的道冠,女娃卻穿著吉服,就年紀模樣看起來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就裝扮看,嘖嘖,很容易讓人想起是道士拐跑人家還未拜堂的媳婦。
可是,兩個都年紀這麼小,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姜老太公,且慢!」許賢朗聲道。
許賢才七歲,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因而臉有些紅彤彤的。不過,大冬天如此,也沒有人懷疑。
「在下許賢,西山許家營人士也。」
張靜楚精緻的臉龐露出莊嚴肅穆之色,冷聲道:「無量天尊!張靜楚,龍虎山人士。」
兩個小娃一個自西山許家營離家出走,一個鷹潭龍虎山逃出,在路上偶遇自然結伴同行。
許賢自小就羨慕曾祖許真人斬妖除魔義舉,被家中同齡人一頓擠兌之後,遂偷了五嶽真君道服,背上自己小號的七星寶劍,準備闖蕩江湖,臨出門時那是發誓不闖蕩出個名頭絕不回許家營的。
張靜楚命運更加淒慘,其父親現任的張天師要開天師府,看中了一塊地,地方鄉紳也很支持,唯有一個條件,就是犬子要跟貴女成親。
張天師掐指一算,答應了。張靜楚不肯,鬧了一通之後發現老爸非常堅決,最後乖乖穿上吉服,到了那鄉紳家裡,還沒等拜堂,跳牆就跑了。
碰到許賢的時候是在一條山路上,五六個蟊賊居然要攔路搶劫,張靜楚正憋著一肚子火準備發洩一下,許賢跳出來,舞了一通劍,把蟊賊嚇跑了。
兩個人三言兩語,越說越投機,遂決定結伴闖江湖。
對於倆人誇張的裝扮兩個人也有過爭論,是否換上更加大眾一些的衣裳,最後兩個人達成一致意見,繼續保持這樣。
那些個大俠,行走江湖都要醒目的裝扮,他們兩個現下就夠醒目的,這兩天倒也小小的懲戒了下街頭的地痞流氓,救了一個一籃子雞蛋被打翻的老奶奶,雖然感覺不錯,但太過小打小鬧了。
今天這事就大了,兩個人毫不猶豫跟過來,就是看能不能救下那倆小孩。
也不忌諱報自己的真名,正是要傳名四海的時候,怎能用假名?陷難的又都是小孩,兩小自是同仇敵愾,一邊混在人群一邊就小聲討論怎麼個救法。
等著姜老太公把祭文念完了,接下來就是扔人了,許賢跟張靜楚自然就挺身而出。
「哎喲,是許真人與張真人的後代啊。」有人立刻說道。
「是啊,看那小道士,英氣勃發,後背寶劍,也許有兩下子了。」許賢聽到,心裡高興,頭四轉,頻頻向四方老百姓致意,被張靜楚暗暗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