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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建康風雲 第三百章 剛上任就遇難題 文 / 泥男

    梁山找到金陵宮的時候已經四處掌燈,大約是晚上八點時分。這個時候,馬德意正在罵小七。

    建康城雖大,梁山憑著玉珮就尋到了。又因為建康城沒有外郭城,因此有沒有什麼關城門之說。簡單說,小長干區就是建康城的郊區。

    梁山在繫馬樁上繫好韁繩,小七就從裡面腳打腳地飛奔而出,快要撞到梁山時卻是腳尖一轉,身形瀟灑,飄身而過,空中留下陣陣嘻嘻的笑聲。

    「小七,還不快回來?跟老子一起想辦法!」馬德意頓足罵道,奔出門看到梁山,旋即一愣,「你是?」

    梁山拱了拱手,道:「在下梁山伯!」

    馬德意眼睛一亮,道:「哎呀,你就是新任宮主!太好了,早盼著你來了!」

    馬德意老臉的褶子皺起來跟一朵菊花一般,見到梁山卻全部舒展開,直接過來就拽住梁山,熱情洋溢得有些過分,而且手腕微微用力,什麼情況?梁山心下狐疑。

    梁山不知道,馬德意是生怕這送上門的新宮主跑了。

    跟著馬德意進了金陵宮,前廳是個藥房,小得很,堪堪也就能夠轉身,整面牆都是抽屜,旁邊有一張梯子,便於夥計爬上爬下取藥。

    天都黑了,裡面卻沒點著燈,不過這對梁山都不是問題。

    找了半天,心裡也想著這金陵宮是怎麼個模樣,沒想到是這麼小的一個門臉,梁山心道,這也太寒酸了一些吧。

    「後面寬敞。」馬德意察言觀色,看出新宮主的不滿,連忙說道,又自我介紹一番。

    馬德意,副宮主,一百六十多歲,看樣子也就是五六十歲的樣子,笑得時候皺紋褶子難看,不笑的時候大抵還是個文靜的中年秀才模樣,眼角眉梢有愁意,但似乎只是臨時的,總體身心狀況還是相當良好,沒有梁山想像中的頹廢之感。

    方才出去的小七也是這樣,一臉的興奮,兜裡的銅錢叮噹響,走得急,看樣子……

    「剛才那個是?」梁山問道。

    「小七,築基期高階,咱們這金陵宮對外就是一藥店,他就是一夥計,有些不好的習慣。」說到後面,馬德意壓低了聲音。

    「怎麼了?」梁山回轉過身。

    梁山眸子清亮,有一種洞徹人心的力量,馬德意為之一動,心道這位爺好像不一般,趕緊說道:「就是喜歡去賭錢,若是宮主不喜,我好好訓誡他一番。」

    「無妨。」

    馬德意微微躬身,道:「我們這金陵宮小,正副宮主兩個,夥計也只有兩個,一個是小七,其他都好,好賭錢;另一個是項叔,也都好相處,就是好點小酒,平時也就靠著藥店為生。主要是項叔出診,有時候我還有前任宮主也會出診,跟俗世也沒什麼交道打,年終給堂裡匯報一次,都不需要我們刻意去打聽到,都是街面上能聽到的大事小情。」說到這,馬德意呵呵笑了兩聲,「所以,一年到頭,也沒什麼事,想閉關的閉關,有修行的修行,想……」

    「想出去逛的也就出去逛,是嗎?」梁山笑道。

    「哦,對,是的。」馬德意的笑越發謙卑。

    「我來了,這規矩得改一改。」梁山沉下臉來,說道。

    馬德意的笑頓時收住,他說了這麼一通,就是希望新任宮主能熟悉情況,目的自然是能盡快挑起擔子,更重要的是,從前大家是怎麼過活還是怎麼過活。

    馬德意說這些,其實就是暗示,不想梁山面色一變,當即就拋出這麼一句話來,讓馬德意心裡突突了一下。

    「呵呵,我來了,日子自然要越過越好!」梁山笑瞇瞇道。

    「對!」馬德意一拍大巴掌,道:「沒錯!梁宮主來了,那日子鐵定是越過越好啊。」

    「老馬啊。」梁山說著,突然一把攬過馬德意的肩。

    馬德意為之一愣,心裡咯登一下,這梁山不會有什麼類似士大夫趕潮流的愛好吧,臉上菊花般的皺紋又出現。

    梁山抬手拍了拍馬德意的肩,道:「現在形勢有變,各修真堂都開始注重別院建設,這可給我們金陵宮發展帶來大的機遇,我想,過不了多少年,我們金陵宮不說佔地千畝,百畝總是可以的,大莊園,大宮殿的……」

    梁山口沫飛濺地說了一通展望,馬德意可是聽得雲裡霧裡,什麼機遇啊挑戰啊之類的,這些詞聽著新鮮,大概著能懂點,總之是新宮主要大幹一場的意思,這可糟糕啊。

    馬德意苦著臉,道:「宮主,這個不太好吧,我們畢竟是修行之人,這麼大動,必然跟俗世的關係越來越大,得不償失啊。」

    「這是大勢,我們做的只是順勢而為。」梁山也注意到自己的口氣漸漸帶有領導腔調。

    新官上任總是要三把火的,既然自己在俗世修行無礙,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找金陵宮花了梁山兩個小時,卻也是梁山一路慢行的結果。

    雖還是郊區,但這一路上巍巍煌煌的建築也看了不少,道觀的規模也小一些,但是廟宇可就多了,有些說是金碧輝煌也不過分。

    這些門庭可謂車門喧鬧,僧侶迎來送往那些貴人,難怪有詩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梁山還看到有十多家書院,門前或大或小都塑了孔子像,看起來也是最近幾年新修,不知道與樓台書院建最大孔子像有沒有關係。

    再說商舖,真正稱得上鱗次櫛比,酒樓茶館比比皆是。

    總之,梁山這一走馬觀花所見所聽,各項事業蓬勃發展,真不愧是六朝古都,而這還只是建康城郊區,真到繁華地帶,那得成什麼樣?

    等到了金陵宮門前,梁山心中雖不至於拔涼拔涼的,但對比之下也太蒼涼了吧,心裡頭自然就浮出一個念頭:我來了之後,金陵宮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麼個心思一轉,梁山很快有了定計。

    金陵宮是醫藥館,廟宇道觀雖然熱鬧,但人家是汲取信力的路線,這點不能照搬,但是可以走積累功德路線。施藥救人,無論是亂世還是和平年代,大夫那都是少不了的。

    梁山四處打量,金陵宮日後發展方向就敲定了,正要跟這馬德意再問幾句,就聽到外頭有人朗聲道:「馬宮主可在?」

    代玉代公子正在金陵宮門外,大聲叫了一句之後,連忙掩著鼻。

    掩鼻其實是掩飾,以代玉代公子之能,當然可以屏氣靜息一兩個時辰沒問題。

    代玉出自無敵堂,金丹期中階,因為偷看長老之女洗澡被貶建康城。當然,事情複雜程度並非那麼簡單,可以說被貶到各別院的修士,細說起來都有一部血淚史啊。

    代玉來了時間不長,才三年,他還是沒怎麼習慣。

    平日裡都閉關在家,或者出建康城到附近山水靈秀之地潛心修行,即便是如此勤奮,整天裡他依然好像在玩正負抵消的遊戲一般,每天拚命努力也就保持著境界不掉而已。

    這讓代玉很鬱悶,非常鬱悶!

    修真行會開會的時候,同是正清派下聖劍堂的阮籍匡他也是見過的,一看就是個酒色之徒,徹底失去道心。

    十年前,四個別院成立行會,說起來也是靜極思動。金陵宮對此無所謂,行會的會長副會長也不感興趣,現在是飄渺堂宋明擔任會長。

    代玉對宋明也看不上,整這些爭名奪利的玩意幹什麼,對阮籍匡那更看不上,不過這麼一鬧騰,有時候自己還多了一樁事,就是所謂行會委派去做某件事,這他娘的糟心!

    代玉的鬱悶就在這裡,今日在行會,三位宮主都聚在一起,聊的都是最近十八修真堂發生的事。

    代玉作為副宮主自然也在下面陪坐,這讓他感覺無聊透頂。

    無外乎是小洞天異軍突起,逍遙堂逍遙君實力大增,各堂明裡暗裡似乎有重視俗世的趨向這些事兒。

    對於各堂重視俗世的趨向,無敵堂秣陵宮的宮主秦時月表示歡迎,這樣一來,各堂恐怕要傾注更多的資源到各堂的別院。

    逍遙堂逍遙宮的宮主柳明珠卻表示謹慎樂觀,認為雷聲大雨點小,而飄渺堂無色宮的宮主宋康卻皺著眉頭說這事未必對各位有好處。

    宋康這麼一說,其他兩位也都沉默,覺得事情可能還真是如此。各堂有沒有踏入世俗的勇氣這都是兩說,即便有,這等為堂內積累功德的好事也不會輪到他們幾個。

    說白了,這幾十年下來,大家都明白對方是什麼。

    死忠什麼的,暗地裡肩負堂內秘密使命的那都是個屁!也許一開始還懷著一顆臥薪嘗膽的心,到現在也早已冷卻了,在座的諸位都是這堂內競爭失敗慘遭發配的苦逼!

    所謂的修真行會也就是自己搭個檯子唱個戲,圖個樂罷了,不過不是完全沒用,當與其他各界人士正式接觸來往的時候,修真行會就起了作用了。

    「這金陵宮的馬德意祥瑞準備得怎麼樣呢?」宋康環顧左右問道。

    「哪個知道?」秦時月嘿嘿地笑,絡腮鬍須跟著一起抖動,顯然是幸災樂禍。

    柳明珠嬌笑一聲,道:「想起來,阮籍匡也是個風流人物,拐帶皇妃的事也做得出。」

    秦時月拍著桌子砰砰響,道:「說真的,那老小子我是橫豎看著不爽,但是這事做得……」秦時月豎起大拇指,「爽!」

    「金陵宮的新宮主到現在還沒有到任,老馬也是夠嗆,哪個去看看,督促一下,不能隨便應付了事。」宋康沉聲說道。

    這修真行會是宋康辛苦拉扯起來的,阮籍匡卻渾沒當一回事,宋康心裡對阮籍匡不爽,秦時月與柳明珠私底下跟阮籍匡也有過恩怨,於是這次獻祥瑞工程三人一致推給金陵宮,心裡自然存著看金陵宮笑話的想法。

    就這樣,無事可做的代玉被派出到金陵宮來看看。

    還沒等到金陵宮,代玉就看到大街上一輛糞車被另一輛車撞翻,牛馬糞便橫流,代玉幾乎要暈過去,他這樣一個嬌滴滴比女子還要好看,還要作的美公子居然被派到金陵宮打探消息,代玉心裡罵秦時月祖宗八代,更罵馬德意那老小子。

    「馬宮主在嗎?」代玉冷著臉這外喊道。

    「哎喲,是代宮主啊,稀客啊。」馬德意笑容滿面出去。

    「事情準備得怎麼樣呢?」代玉冷聲道。

    「這個……」馬德意一副為難的樣子。

    「你們怎麼回事?」代玉生氣了。

    「別生氣,實在是時間太倉促了。」馬德意微微躬著身。

    代玉瞥了馬德意一眼,心生厭惡,老傢伙這麼沒骨頭。

    代玉什麼表情,馬德意自然覺察到,心中苦笑,你小子是剛剛發落,若是再熬上個五十年,看你不跟老夫一個樣?

    「不管怎樣,到時候一定要拿出來,否則的話,你這醫藥館就就得被封了。」說到這,代玉歎了一口氣,「說到底,這一次被那阮籍匡坑苦了。」

    「是,是,這都是阮籍匡惹的禍。」馬德意正說著,耳邊就響起梁山的聲音,「老馬,你們在聊什麼?」

    馬德意眼中一閃而過喜色,壓低嗓音道:「這是無敵堂秣陵宮的副宮主,這位是我們新任宮主。」

    代玉眉毛一挑,看著從昏昧光線中走出來的梁山,語帶不屑道:「你就是那新來的?」

    「對,在下梁山伯,不知道你怎麼個稱呼?」

    「代玉。」

    黛玉?梁山臉現古怪之色,洒然一笑道:「好名字,聽起來像是女孩子家家的。」

    代玉臉色微變。

    「無敵堂的是吧。」梁山瞪起眼來,然後望著馬德意,「怎麼跑到我們門前指手畫腳的?我們金陵宮跟他們有上下屬關係沒有?」說罷,梁山滿臉不忿地盯著馬德意。

    馬德意連忙搖頭,心中卻是暗喜,方才一番低姿態實在是故意為之。

    馬德意也沒什麼壞心思,就不怕宮主大人不過來問,問完之後,呵呵,這祥瑞的擔子,宮主您老人家扛著吧!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馬德意心中樂道,想著明天晚上還有可能赴燕媚兒的約了,禁不住有些喜上眉梢,眉毛一個勁地顫,身子都覺得輕了幾兩。

    梁山看了馬德意一眼,馬德意連忙低下頭,心道這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至於這般喜形於色?

    梁山感覺到詭異,旋即問代玉到底是什麼情況。

    代玉簡短說了幾句,很快大致意思梁山懂了。

    皇帝老兒身體不爽,宮裡宮外變著法討皇帝歡心。

    除夕夜,正德殿前要搞一出春節晚會,屆時會各式各樣的好節目,目的也是製造普天同慶的節日氣氛。

    最後的節目也就是壓軸的節目,四家得出一個,就是獻祥瑞。

    祥瑞一出,自然預兆國泰民安,皇帝老兒自然就高興。

    這事為什麼該金陵宮負責,因為金陵宮的阮籍匡把皇妃拐帶走了,導致龍顏大怒,合該金陵宮上!

    梁山有些傻眼,說是阮籍匡私逃,但沒有說具體原因。梁山看了馬德意一眼,看來這老小子怕擔責,有意隱瞞啊。

    梁山心道,老子這是剛剛上任,就有人上門找茬,這怎麼行?當下臉色一變,眼睛一瞪,道:「阮籍匡私自逃離,聖劍堂已經發佈堂內任務捉拿,他已不算是我們聖劍堂的人,他惹下的禍事是他個人的因果,與我金陵宮何干?!」

    聞聽此言,馬德意眼眶微微發紅,激動啊,可不就是這樣嗎?

    當時自己在行會接下這任務時那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吃啊。形勢迫人,他哪敢得罪那另外三個傢伙?

    「梁宮主,你這話就不妥了,這是行會的一致決定。」

    「行會關我屁事!」梁山立刻回道,「你們這些人,不思進取也就罷了,還搞一些世俗的玩意,真是讓人痛心疾首,行會算什麼?能凌駕各修真堂之上嗎?我看你們簡直就是想造反!」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代玉頓時氣得發抖起來。

    「你無敵堂的是吧,聽說最近無敵堂可慘,差點被人攻破山門,你們不思雪恥,皇帝老兒的屁股卻著急去舔,你們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好!好!好!今日見識了梁宮主的伶牙俐齒,那你要怎樣?」代玉冷靜下來,沉聲道。

    「不怎樣,該誰的事那就是誰的事,老子沒興趣摻和,老子的醫藥館該開門時且開門,該關門時且關門,誰也管不著?」一時間,梁山意氣風發,就像回到過去胡同對罵的場景,就差叉著腰了。

    望著代玉憤憤離去的背影,馬德意略顯擔心地說道:「宮主,這樣做,是否……」

    「不管它。」梁山丟下一句,轉身就進了裡屋。

    馬德意拍了一下額頭,直覺告訴他,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新任宮主要立威,衝自己來了就好了,沒必要跟其它修真堂搞差關係,雖然說不是上下級關係,當時的語氣也有些下令的意思,但這些忍一忍不就過來了嗎?退一步海闊天高的道理,這位梁宮主不會不知道吧?

    再聯繫方纔他說的那些,馬德意心道今後有得折騰了。

    站在馬德意的立場,就怕來個能幹會折騰的領導,與之相比,阮籍匡其實算不錯的了,風花雪月的小日子過得,如果一直瞄準中下層貴族婦女,可以說太平、幸福兩相得。想到這,馬德意就不得不歎一口氣,這樣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怏怏地跟著梁山屁股後面進了後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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