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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人間 第七百二十六章 那夜那人那一曲 文 / 泥男

    夜深,荒鎮,江河幫幫主府邸,梁山與拓跋秋蓉二人神色默默,面向而坐。

    梁山終究做不到背離拓跋秋蓉而去。

    對拓跋秋蓉只是淡淡的好感,以及同門之間的溫情,最後就是男人對女人單純的嚮往,還有一個始終帶著神秘面具的女人,這些都足夠撩人的,然而這些,都不足以讓梁山為之共患難。

    血海太厲害了,即便是梁山想一想都呼吸不暢的感覺。

    梁山看到拓跋秋蓉,就好像看到拓跋秋蓉親自揮起屠刀的景象,老人小孩無數個頭顱,面目猙獰匯聚滔天的怨氣,這都讓梁山心頭忍不住對拓跋秋蓉生出惡感。

    她怎麼能這樣?!

    梁山看得出,拓跋秋蓉時時刻刻都在掙扎著,就好像赤足在細細的鋼絲繩上走,而鋼絲繩下就是熊熊烈火。

    她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掉入熊熊烈火當中,萬劫不復。

    喬佳宜是主動擔下眾人的罪孽,而拓跋秋蓉是惹下萬千仇恨。

    梁山在心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似乎是聽到梁山談起,拓跋秋蓉的臉色變得冷漠起來,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冰,冷到極點。

    月光也好像液化,凝固。寒氣四溢。

    「梁師兄可以走了。」拓跋秋蓉冰冷的聲音。

    梁山不是不果斷的人,只是他真走不了。

    因為梁山忽然想到,他對花媚娘其實也沒什麼感情,但是見她在死前對自己的一番「內心獨白」,立時不忍她遭受天火劫難,然後出手相救。

    這其中固然有因果牽連的關係,更有梁山品性如此的緣故。如果沒見到也就罷了,見到了還能瀟灑輕鬆離去,梁山終究是做不到。

    拓跋秋蓉就是這種情況。

    更何況,梁山知道,一旦拓跋秋蓉入魔,恐怕就會大殺四方,對自己或許更有針對性,於情於理他不能一走了之。

    「今日兩國會盟,簽下百年不相犯的協議,兩國黎民百姓都會感激你。」梁山並沒有答拓跋秋蓉的話,而是徑直提起會盟的事。

    梁山追到荒鎮,再把拓跋秋蓉請回來,雙方那些虛頭八腦的都去掉了,很快簽訂了互不侵犯友好協議。

    簽訂的一剎那,梁山看到拓跋秋蓉的臉色有那麼一些好起來。

    兩國友好,百年無戰事,這是很大的一份功德,對現在的拓跋秋蓉有好處。

    「天下無戰事了,你才會解脫出來。」梁山語氣幽幽地加了一句。

    拓跋秋蓉依然冷著臉,但冰冷的心裡開始感覺到一絲暖意。

    梁山有一點點抗拒與逃避之意,拓跋秋蓉看得清楚。

    其實,梁山就此走掉,再與自己沒有往來也是正常,但是,拓跋秋蓉心裡還是會覺得難受。

    她扶持起來的侄子,現在的魏國皇帝對她畏懼如虎。

    跟了她多年的鬼面軍親衛也害怕她不敢接近她。

    現在拓跋秋蓉的身邊,就是一個天真爛漫的花木蘭。

    那是一個小女孩對自己的崇拜,新鮮期一過,花木蘭還不是跟那些親衛一般對自己敬而遠之。

    拓跋秋蓉過去從來不害怕孤獨、寂寞之類的。

    她戴上鬼面具出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到茫茫戈壁獵殺狼王。那是整整一個月,沒有人跟她說話,每天面對的不是黃沙就是空中呼嘯的風。

    但是,現在的拓跋秋蓉害怕孤獨,害怕寂寞,這些南人們喜歡歌詠,喜歡傷懷的調調,拓跋秋蓉現在都有。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拓跋秋蓉會一個人離開營帳,一個人孤獨地吹著陶塤。

    那一刻,彷彿週遭天地都凍結,刻骨的冷包裹著她的身心,濃重到揮不去。

    但是,在梁山身邊,拓跋秋蓉能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拓跋秋蓉知道她現在的心態不對,更知道因為受到血海的影響她變得脆弱了。

    「沒錯。」梁山篤定道,「只要天下大統,沒有戰事,你這血海也就不用背負了。」

    「是嗎?」拓跋秋蓉一副無所謂的語調。

    「你不要掉以輕心,這個過程並不長,可能要一百年,可能就五十年。」

    「是嗎?」

    梁山雙目一瞪:「不是說等著天下一統就可以,必須朝這個努力,如果這期間,又無端地造下殺孽,真的就很難翻身了。」

    拓跋秋蓉卻不說話,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山能想的都想了,該說的都說了。

    拓跋秋蓉的以殺止殺,的確是只能在天下一統之後才能告一段落,這是梁山坐下這一會才想明白的事情。

    「這個我自是知曉。」拓跋秋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雙目望著梁山,忽然有一種掀起她的鬼面具給他再看真容的衝動。

    拓跋秋蓉的樣子,還配得上眼下的「花好月圓」。再過一段時間,怨氣日深,恐怕就是一張猙獰的人,那時候,面具就是摘不下來的。

    梁山只說對了一般,天下沒戰事的時候的確對她有利,但那只是大勢對她幫助而已。

    那個時候,拓跋秋蓉會面臨另外一種挑戰,那就是她的內心時時刻刻想著挑起天下的殺戮。

    以殺止殺,如果天下沒有了「殺」,她還怎麼「止殺」?

    事實上,拓跋秋蓉很清楚自己的道路,唯有把臉上這張鬼面具徹底修煉得無影無蹤,還回她拓跋秋蓉本來面目時,她真正的解脫了。

    然而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怎麼做卻又是一回事。

    世人都知道以面具示人,都知道這是虛假,卻又有哪一個願意摘下面具真誠待人?

    難!

    難!

    難!

    這夜,梁山被安排在後院安住,劉阿鼠則是隔壁小間。

    梁山把劉阿鼠叫來,開始教他一些入手的東西,這些時日就照著這些練習就可以。

    劉阿鼠身手輕便,來往如風,沒修行前就有此底子,可見天賦如此。於是梁山就讓他先守著呼吸就可以。

    呼吸對於修士而言重要無比,但入手的未必就從此開始。

    修行千萬法門,無非是地、火、水、風四類。

    梁山視劉阿鼠根骨,從呼吸開始,日後修煉風系的法門更合適一些。

    像逍遙君的逍遙步,身法堪稱修真界頂尖,其實就是風系類的法門。這個時節,修真界對於各自法門缺乏統一的分類與總結,梁山來自二十一世紀科技時代,分類思想深入骨髓。眼前他又要鼓搗出金陵學宮,修煉閒暇時間倒也琢磨,遂有些想法。

    世間儒家以入世濟民為己任,是成聖之道。白天所見秦相,雖為奸相,相貌格調也不高,在儒學熏陶之下自有一派風格,在梁山這等神仙中人壓力下亦能坦然面對,可見不凡。

    可惜的是,現世的儒家唯有入世的學問,卻少了上手的修行法門。

    至於世間佛門與道門,修出世在之道卻在人間。佛門求涅磐,道門求神仙,後者與修真界所求有重疊之處,只是修真界更注重自身的修為,少了心懷天下的志向。

    南北朝之後,隋唐更迭,佛門道門各領風騷數百年,修真界卻沉寂無聲,因此現下所處南北朝即為修真界發展的分水嶺。

    江河幫幫主府邸的後院是一個花園,並沒有建康城內那些莊園的精緻小巧,什麼移步換景,也什麼假山流水的造作,一切都是自然,樹木疏長,綠草瘋狂,倒有幾分野趣。

    這些時日,梁山重點都在思考金陵學宮的事。搭一個框架,安排人手,定好「有教無類」的方針,這些都是信手拈來的,但是深層次的東西,梁山卻很少想過。

    現在在遠離建康城三四百公里的彭州荒鎮,梁山心裡倒是有些新的想法。

    逍遙君所行,就是欲統一修真界,增大聲勢,企圖力挽頹勢,或者在他看來,修真界未必就是頹勢。

    坦率地說,梁山至今還沒看透逍遙君此人,只知此人城府極深,其佈局之遠,令人心驚。

    梁山的優勢就在於未來的大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世人需要的不是那些只能供上根之人才能修習的,需要的是普惠的東西。

    法律、自由、平等這些觀念中未來深入人心,就是因為普惠:人人遵守,人人受益。

    科學技術也是如此,未來的二十一世紀,人人都享受著科技文明的現代成果。

    修真界之所以沒落,就是因為缺乏普惠的東西。

    看清楚這個,修真界的沒落也就成為必然。

    在這個大勢之下,梁山更加確定自己所要做的,那就是保留修真文明的薪火,等待科技文明昌盛到一定程度,兩者可以交相輝映,互為詮釋的時候,就是再次大放光芒的時候。

    這般一想,梁山心中頓覺舒暢之極。

    終於想明白了。

    月光下,梁山遠遠的看到拓跋秋蓉的房間開始泛起淡淡的血光。

    於是,他從儲物袋裡拿出他親制的小提琴,開始他認真地拉他的成名曲《梁祝》。

    拉到化蝶章節,儲物袋裡的小蝶飛了出來,雙翼變幻著色彩,顯示出她歡欣的心情。

    世界被音樂包圍,時間沒有長短。

    一曲終了,梁山眼眶微潤。拓跋秋蓉就在對面,白衣戰袍烈烈。梁山知道,多少年過去,拓跋秋蓉都不會忘記這一天這一夜這一曲。梁山自己也不會忘記,夜色淒迷之下,那站得近卻離得遠的拓跋秋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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