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1章 搖光(上) 文 / K·莎(雅伽莎)
一句話說得不長,卻著實匪夷所思。
站在溶洞中的眾人面面相覷,天璇真人絕對不是輕易被人指使之人,如今卻因尾峰真人的一句話而放棄審問顧長月。
平時也不見得兩位真人走得有多近。
是為何故?
顧長樂原本對此事自在必得,聽聞此言,嘴角的笑意驀然凝固,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噙著秋水般的眸子一一掃過天璇真人,古道一,最後停在顧長月的身上。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一時間有些茫然。
顧長月和古道一,都變得讓她琢磨不透。
不過她很清楚一點,天璇真人不打算審問顧長月,卻要將她與紫靈兒帶回刑法總堂問話。
理智如她,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滿心不甘,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得不立刻拋開顧長月的問題,思考如何改變計劃,將注意力轉移到紫靈兒身上。
紫靈兒似有所感,抬頭看著顧長樂。
劇情,真的已經超出了她所能夠掌控的範圍。
自穿越進入這個世界至今,她頭次感覺到了恐懼。
她很清楚顧長樂原先的計劃,但是她並不放在心上,因為她自認自己熟知劇情,只要有顧長月擋在前面,她就可以將所有的罪責一併推到顧長月身上。
無論如何,先保全自己再說。
廝殺仙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然,現在劇情的走勢發生了這般明顯的變化,沒了顧長月,以顧長樂的手段,到時候承受所有罪責的人就只有她自己。
刑法總堂,地下城,或許只有作為遊戲設計者的她才知道那裡面的血腥和殘忍。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除非逃跑…
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大大的跑字。
她能夠想到的,也就只有逃跑。
顧長樂的氣雲她比不過,歐陽靖堂耳根子軟她靠不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得遠遠地,離開浮蚩山。
遊戲的劇情雖然改變了,但是浮蚩山的佈局卻是沒有變的,除了還來不及設定的地下城所在地,她對整個浮蚩山都再熟悉不過。
因為遊戲視覺的關係,浮蚩山上實際上存在幾處死角。
正好她知道死角在哪裡。
想到這裡,她反倒淡定了許多,靜靜地站在角落,不言不語。
顧長月則垂目站在古道一身後,面上沒有表情。
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要驚訝。
上輩子她沒有接觸過搖光峰,沒有接觸過古道一,但是關於搖光峰以及古道一的傳聞已然深入她的意識。
——搖光峰被內外峰弟子戲稱尾峰,唯一的用處便是應承北斗星移陣;古道一是尾峰真人,於內峰之中沒有實權,逍遙閒散,從來未有權利顧問浩然之事。
可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上輩子錯過了什麼。
她能夠肯定,古道一在浩然派的地位,絕對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
天璇真人目光清冷,見刑法總堂白衣修士未有動作,不由提高聲音:「沒聽見本座的話?」
一眾白衣修士這才回過神來,拖著被纏成粽子一般的白莫言,並示意顧長樂和紫靈兒一同離開。
顧長樂和紫靈兒各有各的心思,卻都沒有表現出來,跟在一眾白衣修士身後。
天璇真人見弟子們撤去,也不多留,衣袍翻飛間,已然不見人影。
歐陽靖堂作為顧長樂和紫靈兒的師尊,自然不能丟下兩個弟子,待向天樞真人告辭之後,隨了天璇真人往溶洞外掠去。
天璣真人乾瘦的臉龐黝黑陰沉,目光冷冷地在古道一和顧長月身上流轉。
就方纔的情況看來,傻子也知道古道一和天璇真人關係匪淺,天璣真人又怎麼看不出來?
作為浩然派內七峰中年紀最大的真人,常年把持天璣政事不願罷手,未嘗不是利慾熏心,心中存在凡人之念,同樣也就越發膽小怕事。
天璇真人發話,他是段不敢辯駁一句的。
天樞真人面無表情,對顧長風道:「風兒,走吧。」
顧長風頓了頓,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小截的顧長月,道:「好好兒跟著搖光真人。」
說罷,也不多言,直接走到天樞真人身後。
天樞真人點了點頭,目光在顧長月身上停頓半響,後轉過頭來,意有所指地對天璣真人說了句:「修仙之人本應重道忘利,心魔所指,未嘗不是心思太重,你好自為之。」
語落,便已經帶著顧長風化風飛去。
天璣真人心裡咯登一下,有一瞬間的恍然,不過片刻之後又恢復如初。
若有心魔,早早兒就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轉頭看著古道一,冷冷一笑,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沒有想到尾峰真人原來還有這般能耐,只是不知道靜君真人肯不肯罷休。」
古道一沒有看天璣真人,慢悠悠地往溶洞外
面行去,邊走邊道:「阿月,我們回去。」
顧長月哪裡願意再多留半刻?古道一說走,她抬步便跟上。
從她所在的地方走出溶洞,還需要長長的一段距離,首先,她得經過天璣真人的身邊,然後是天權真人花小染,最後是暮雲埃。
天璣真人滿身怒氣,她能夠感覺到靈氣波動,幾乎化身戾氣向她拂來。
天權真人洋洋散散,像是看完了一場好戲,面上的神色輕鬆自在,顧長月能夠感覺到她身上隨意而安然的氣質。
暮雲埃一動不動。
顧長月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身上的氣息還是那麼驕傲而熟悉。
就彷彿一柄直插地面的上古仙劍,悍然不動。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她可以確定,他似乎不高興。
想來,以前拿捏在手中任意使喚的弟子,忽然背棄自己而去,這種事情換做任何人都應該是不高興的吧?
暮雲埃的心裡空蕩蕩的,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前世九百年的師徒,前世九百年的糾葛,這個瞬間,似乎真正煙消雲散。
曾經他一度以為,以她前世對他的情分,她就算是違背曼珠沙華的誓言也應當願意做他的弟子。
原本就應該那樣的。
她是故意的麼?
是的,她應該是故意的吧?
他始終不相信她這般容易地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看著她,而她低垂著眼簾,彷彿不認識他一般,從他身邊走過。
他站在七彩的溶洞中,俊朗堅毅的臉龐上沒有絲毫表情,眼中卻有隱隱的光芒。
顧長月就這般與暮雲埃錯身而過,心裡一片平靜,也未曾去猜測暮雲埃的心思,因為無論暮雲埃想什麼,都與她無關。
這一生,她總算要走上自己的道。
她其實最擔心的,還是戒指的問題。
她一直都不打算將自己拿到了什麼告訴古道一,或者說現在她的心裡有些打鼓。
儘管古道一方才維護她,儘管古道一是鬼修,儘管古道一可能知曉小花的存在,也儘管她接受古道一這樣的師尊,但是她始終有個底線,那就是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底牌。
她不知道古道一會不會問她,如果問起自己又該說些什麼。
所以她很矛盾。
她抬頭打量著古道一的背影。
一瞬間有個錯覺,前面有團美麗而不真切的煙霧。
古道一給她的感覺,就是虛無縹緲,就彷彿永遠也觸手不可及。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想要觸碰一下,到底是不是煙化成的人。
可是她才抬起手臂,古道一的聲音忽然從前面響起:「站到為師身後來。」
「呀!」饒是再怎樣鎮定,顧長月還是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走到古道一身後。
她也不明白自己方才怎麼會有那般幼稚的想法。
古道一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沒有說話,手中卻握起法決。
紫色的圓形傳送陣在他們腳下熠熠生輝。
顧長月只覺眼前一黑,已經在洞穴之外。
一座青山,隱匿在雲霧中。
眼前的景色赫然開朗,青松、瀑布、清潭、亭台,清別緻,獨有一番奇妙的意境。
前面有婉轉的石階,細碎地鋪成山路,層層向上,兩邊景色宜人,可聞雲霧之香。
石階旁邊偌大的石碑上刻著楷體的兩個大字——搖光。
居然已經在搖光峰上。
顧長月此刻才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很真切又很突然的夢。
在迷雲彩石形成的溶洞中與紫靈兒生死較量的時候,她是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刻的。
從此,她就是搖光首座古道一的親傳弟子了。
古道一道:「以後這便是你的家。」
這便是她的家。
家和門派的定義是不同的。
家是溫暖而隨意的,門派卻有數不盡的規矩和條款。
古道一看到她神色變化,問:「怎麼?不喜歡這裡?」
顧長月搖了搖頭,道:「弟子很開心。」
古道一點頭,「開心就好,既然你已經是搖光峰的一員,往後出去便不能辱沒了我搖光,所以住的、用的都當是好的。」
他隨手一拋,白色光芒閃動,一塊納戒被帶在顧長月的拇指上。
納戒古樸簡單,似用黑色檀木雕刻,沒有繁複的花紋,但是顧長月卻滿心震驚。
地級高階儲物戒指。
這等高階位的戒指,就算是上輩子的她都求之不得,可古道一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就給了她這個四系偽靈根的雜役弟子,似乎相信在她的手裡不會被人搶去一般。
她的確注意到,他始終都是一臉溫和。
「這枚戒指乃是無靈之戒,即便上古仙器的氣息也能被它全數隱藏,而若將你的氣血與戒指融為一體,世上除了你自己,便再無人能夠開啟。」
顧長月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古道一似乎為她考慮的極好。
她得了一件法寶,便給她一個能夠儲存法寶的納戒,而納戒與她所得的戒指特點相似,都需要用自己的鮮血認主…
不僅可以隱藏她的法寶,還不會擔心被人搶去。
古道一果真是不簡單的。
古道一知曉她在擔憂什麼,道:「無論你在溶洞中拿到什麼,那都是屬於你的機緣,為師之道從不屑於搶奪二字,所以,你也不要擔憂。」
顧長月被古道一說中心事,暗暗垂目,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思不如古道一朗闊。
不過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小人,她的原則依然如此,不輕易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底牌。
她福了福身,輕聲道:「弟子知道了。」
古道一應了一聲,抬頭看著前方,道:「搖光峰人少,沒有必要太重禮節,為師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便免了不必要的俗禮,此廂也不帶你熟悉搖光了,那是你師姐木紓,等會兒你便隨她一道,聽她給你說說我搖光的情況。」
顧長月抬起頭來,看到石階上走來的妙齡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