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月心道不妙,當下便從巷子裡退了出來。
紫靈兒追隨一步,緊逼過來,一襲黑衣,在風中揚起血腥冷氣。
她看了顧長月半響,忽然開口,道:「你的實力晉級很快,一點兒也不一樣了,氣質也不一樣了,都變了,完全變了,你莫非也知道廝殺仙途?」
顧長月聽得莫名其妙,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應當如何,一邊拖延時間,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我知道你也變了,往日看著挺爽利的,如今卻比往日……」
紫靈兒打斷她,淡淡地道:「說實話,我們本來是沒有深仇大恨的,從一開始我也並不討厭你,但是你當日搶了我的法寶,我們就注定是仇人,因為我行的是殺戮之道,此道必以阻我者之血祭我之道,你奪我之物,便是阻我者,我必須殺你,否者我便不好過,為了自己能夠越來越強,能夠早日飛昇,我不得不這麼做,你要怪就怪仙途無情,利益衝突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王。」
殺戮之道,以阻我者之血祭我之道,以阻我者之軀鋪我之路。
逆天逆地逆乾坤。
修真境最無情果斷之道。
紫靈兒要殺她,意思很明確。
溶洞之中爭奪法寶的仇恨,早晚是要清算的。
然而一個築基中期圓滿,即將步入築基後期,一個才練氣七層,根本沒得比。
便是她具備對方所不具備的經驗,便是她想方設法投機取巧,但在絕對實力面前也是罔顧。
她甚至已經感覺到來自對方殺意凌厲的靈力波動當頭壓下。
拖延時間?給師尊傳訊?
以紫靈兒的實力,殺她不在話下,古道一也不知身在何處,未必趕得到。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紫靈兒竟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那頭,顧長樂已經與正道弟子走遠,頭也未回,其實就算回頭也看不到她,就算看到她也不會出手幫忙。
腦海中思緒九轉,她道:「我一開始也未曾想過與你為敵的,可你若是殺我,我反抗起來,必定引來這裡的正道修士,你也應當知曉,今日三大正道門派都聚集在街頭的那棟酒樓裡,你殺了我,未必跑得掉。」
紫靈兒卻不屑地道:「不,你錯了,那麼遠的距離,便是他們感覺到靈力波動趕來,我已經殺了你,並且安全離開,你不過練氣七層的實力而已,我要殺你真的不費吹灰之力,你看你現在就不能動了,不是嗎?」
她用她的靈力死死地壓制住了顧長月。
這就是實力差別太大的優勢,強者對弱者靈力的壓制,致使弱者根本無法調動體內靈力,任其宰割。
顧長月沒有說話,卻是揚起唇角對紫靈兒一笑,明艷動人。
她看到不遠的巷子口,正吵嚷著要找她的陳柬洛被僕從中死死拖著走來。
築基中期實力的陳伯有些惱火地道:「少爺,你要是再嚷嚷,老奴只好將你打暈抬回去了。」
是他們…
如此,已然將所有的靈力匯聚腳下,瞬間邁出步伐,御起移形術,朝那陳柬洛奔去。
紫靈兒原是沒有想到顧長月會忽然對自己笑,本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見顧長月竟然還能運轉靈氣逃跑,而且並非往酒樓的方向,不由愣了一下。
她自然不曉得顧長月體內小花的存在,便是忍著劇痛,顧長月也要用鬼火衝破所有的禁制。
紫靈兒眼見顧長月跑掉,心中怒氣橫生,便是迅速地追了上去。
只要追上去,一招解決也來得及。
凌厲的殺意隨著黑袍飛舞,獵獵翻飛。
她的雙足穿了黑色踏風靴,很快就趕上顧長月。
顧長月感覺到背後生風,不得不再加快速度,在移形術的基礎上,又催動了鬼影步,兩者交替,速度倍增,竟是堅持了好一會兒,終於離陳柬洛等人越來越近,同時揚聲大喊:「快跑,有人要殺你。」
正吵嚷著的陳柬洛霎時安靜下來。
顧長月也不停留,「唰」地一下奔至他身邊,一把抱住他的雙肩轉了個圈,然後將他拖到巷子旁邊的雜物堆中。
「砰」兩人一起落下,摔得煞是狼狽。
而面對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陳柬洛的僕從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陳伯率先回過神來。
眼見一名黑衣黑袍,殺氣騰騰的修士攜著黑風由遠而近,儘管心知是遭人利用,但見那黑衣人的的確確是朝著自家少爺的方向出手,他也就不著多想,立馬轉動體內靈力,縱身而起,手中握決,掌風變換,迎上了紫靈兒。
紫靈兒未曾料到半路中會忽然出現個築基中期修士,當下趕緊出掌。
「啪」兩掌相對,築基中期修士的靈力生風,將周邊的空氣掀開。
好在巷子之中並無路人,卻見那滿地竹子編成的簸箕四下滾落。
幾個僕從在靈氣波動中東倒西歪。
陳伯和紫靈兒一掌罷,皆是同時往後滑出一段距離。
老人家看似脆弱,哪想只是落地後退幾步,站得筆直。
紫靈兒收回麻木的手掌,本想抬眼去看老者
,老者卻根本不給機會,唰地引出密密麻麻的水刀,像紫靈兒扔去。
紫靈兒左右閃避,好不容易將所有水珠凝成的水刀全數擋掉,正要攻擊,就聽後頭風聲響動,微怔,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竟是放棄攻擊,折身御器而去,只咬牙切齒地留下一句:「好你個顧長月,果真狡猾,不過你給我等著,下回你就沒這麼好運了。」
她原本是想先輕而易舉解決了顧長月,再跟著顧長樂也不遲,哪想顧長月卻會利旁人,而旁人中竟好運地有個和自己實力相當的修士。
此廂不僅沒有傷到顧長月,還引來了動靜,又得與正道耗上一陣子了。
後頭響動的風聲未曾停留,也隨之而去。
抬眼望去,竟是歐陽靖堂御著流觴劍行得飛快,隱隱間,似乎能夠聽到他一聲怒吼,「孽徒,膽敢在此作惡,哪裡走?」
接著,又有無數道光影掠出,都追著紫靈兒而去,唯有幾道落下,卻不知沉到了何處。
老者望著天上留下的劃痕,半響,冷冷地開口,問:「你究竟是誰?是何目的?」
他轉過頭來看著正從雜貨堆裡站起來的顧長月。
顧長月感覺到身邊的水汽越來越重,縈繞在身體周圍,有種沉悶的壓迫之感。
她向著老者欠了欠身,道:「晚輩乃浩然派弟子是也,家師正是浩然派元嬰真人,而與陳伯交手者乃是魔道妖人,晚輩還多謝陳伯救命之恩。」
最後一句確實是說的心裡話。
若不是陳伯以及陳柬洛,她定然要逃跑上好一陣子。
老者怔了下,復又冷笑道:「方纔那魔道妖人明明是在追你,你卻利用我家少爺,倒是想讓我陳家與魔道結仇不是,還好我精明,未曾叫那人看到我的模樣。」
顧長月埋頭不語。
她知曉紫靈兒與陳伯皆是築基中期實力,一時間誰也不能輕易傷到誰,也知曉像是這種世家僕從往往小心翼翼,一般都不會無故惹禍上身,偶爾惹了飛來橫禍也會顧慮家族,不叫對方看到自己的模樣。
因為知曉這些,所以才有此一舉。
但是無論如何,這的確是不厚道的事情。
方才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陳柬洛終於在僕從的幫助下站起來。
他看著顧長月,面露喜色,「啊,原來是道友你啊,你方才被魔道妖人追殺了麼?是陳伯打跑了魔道妖人?」
看來還是挺清醒的,倒是沒有責怪顧長月利用他。
顧長月對他笑笑,也不說別的,只道:「陳伯幫了我一個忙,我應當還他一個情的,可是他並不稀罕,那麼我就幫你一個忙吧。」
陳柬洛大喜,「真的麼?那你要不要告訴我你是如何賭寶的?明明別人看著沒貨的東西,你卻說有,結果還真的有。」
剛說完,陳伯便冷道:「賭寶賭寶,騙人的把戲,少爺,你該回去了,爾等還不快帶少爺回去?」
僕從們應聲稱是,架著陳柬洛就走。
陳柬洛自是不願,左右掙扎。
「喂,陳伯,不可這般對待本少爺,本少爺要問她賭寶之法。」
顧長月笑著看了他一眼,手中握住發決,丟了個符紙在他身上。
「鑒寶之法我記於符紙之上,你回去之後可得多讀史冊,多瞭解材料。」
陳柬洛收到符紙,頓時不說話了,停了一下,連連叮囑方伯:「陳伯,切莫為難道友,她是個好人,是浩然派元嬰真人的弟子,她幫了本少爺一個大忙啊。」
說著,人已經被拖遠。
顧長月這才戒備地看著陳伯,道:「陳伯方才以己之力與魔道妖人對抗,拖延了那魔道妖人的時間,以致我浩然派能夠迅速將其尋到,為天下蒼生剷除一大禍患,沒有想到世家之中亦有這般英勇之人。」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這般巧舌如簧。
可是陳伯冷眼看著她,根本無動於衷:「莫要說別的,我只問你,你接近我家少爺有何意圖?」
顧長月有些驚訝,「陳伯可能誤會了,晚輩與陳家少爺不過是在賭寶巷子有一面之緣而已,當時晚輩賭贏了一塊法寶,所以陳家少爺一直跟著晚輩,硬要問出晚輩的鑒寶之法。」
陳伯想了一下,顯然也知曉自家少爺的性子,因而面色緩和下來,卻也冷道:「既然我家少爺無事,你利用我家少爺的事情便也算了,我陳家倒是不想節外生枝,我只警告你,往後切莫可再接近我家少爺,我可不管你是出自浩然還是出自長生崖,總之這些正道門派皆與我陳家無關,可知?」
顧長月心裡巴不得他這般說,連道:「是,晚輩知曉了。」
陳伯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顧長月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驚險驚險,有驚無險。
小花在丹田中歎道:「好險,阿月你為何不直接往正道所在之地去,而是來這裡?那老頭如果不就這麼算了,你只怕也很危險的。」
放鬆下來,顧長月才感覺到自己週身脈絡都有些疼。
她呼吸一口,道:「紫靈兒就怕我往酒樓的方向跑,就算她控制著我,也是時刻防備著的,我若往那個方向去,她定然立刻就將我抓住,所以我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去尋了
那陳柬洛,至於陳伯就不用擔心了,世家大族往往不願與正道結仇,如果是個普通弟子就罷了,但是我的師尊可是元嬰真人,不管是真是假,我敢堂堂正正說出來是浩然派元嬰真人,他要動手殺我就得掂量掂量了。」
小花恍悟,「原來如此。」
顧長月道:「還是先回去吧,說不準紫靈兒會不會再返回來。」
說罷便催動移形術,向客棧行去。
待顧長月離去之後,才有個黑色的身影至角落中走來,後頭跟著數名正道弟子。
其中一名正道弟子道:「真人,那是我浩然弟子,可真人為何不問問她方才發生了什麼?他們明顯與那叛徒見過手。」
暮雲埃淡淡道:「無甚可問,一看便知,那名弟子的實力根本不行,她不過是借了旁人的手保住一名而已。」
那弟子道:「原來如此,她可好運了,若沒有遇到那位老者,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過她真的是元嬰真人的弟子麼?在浩然派似乎都沒見到過她,她是哪位真人的弟子?她看起來這般出色,我等怎會不知道?」
暮雲埃沒有說話,卻深深地看了顧長月離去的方向一眼,眸光深邃。
旁邊立刻有弟子笑道:「師兄見著美人便覺得出色,她不過是騙那老者的吧?說自己是元嬰真人的弟子便打消了老者對她動手的念頭,這等女修倒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