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南是水族之人一事,顧長月頗為驚訝,不由疑惑:「水族之人於深水遨遊,人首魚尾,只有結丹期修士方能化尾為足,上岸行走,可那陳柬洛是陳南的兒子,如今不過練氣六層,怎的已經化尾為足?除非……」
她是想要懷疑陳柬洛並非陳南之子的,但是再想想,父子二人眉宇神態皆為相似,無論怎麼看都有一股獨特的秀在裡頭,血脈相連,絕對做不得假。
未曾結丹般能在地行走,除非是被傳言中的水族酷刑拔除了所有水族人的特徵。
那種所謂的酷刑名為剔魂,水族人慣常用來對待驅逐者和背叛者,即用殘酷的術法生生剝離體內水族象徵的神魂,使其再不具備水族人應有的特徵。
水族人不具備水族人應有的特徵,就相當於修士被活生生地將體脈割裂一般,只能永遠都是廢物。
古道一再度擺上茶具,煮了壺茶,雲淡風輕地道:「陳南一家,二十年前皆承受了剔骨之法,被扔出飄渺虛,那個時候,陳柬洛只有四歲,因為年紀太小,又受了那等酷刑,之後便也不記得自己生來就是水族之人,但陳南誓要重回飄渺虛。」
顧長月心裡一陣感歎,面上卻沒有過多的變化,道:「師尊這般是要助他們重新回到飄渺虛麼?是為了小花?」
提到水族便會讓人記起水族禁地,自飄渺虛與九霄相連,由神奇力量牽引著與大地垂直,豎立生成的碧波幻海,海中封印著由龍神守護的水族鎮族之寶龍珠。
除此之外,沒有人知曉,裡頭還封印著另一個神器的一個部分,那就是死魂面紗的「瓣」。
碧波幻海,唯有列代水族之王才能進入。
幫助陳南,自然是要助其重新稱霸水族。
古道一已經煮好了茶,倒進被子遞到她手中,慢悠悠地道:「正是如此,沒有他們,要拿到小花的花瓣很不容易。」
顧長月有些不可思議,「可現下的水族,似乎沒有那麼好對付。」
水族與翼族多年爭端,便是那翱翔天際的半神一族也未能真正將水族覆滅,從而統領整個飄渺虛,這般強大的實力,僅憑一個陳南又如何做到?
古道一抬眼看她,笑了笑,道:「陳南不簡單,二十年前至雲端跌落谷底,卻並未就此放棄,為師第一次見到他便是那個時候,他正抱著奄奄一息的兒子從屍堆中爬出來,那種眼神,除了滔天的恨意,便是捲土重來的堅毅,也就是那個瞬間,為師決定出手救他,而二十年間,此人更是堅持日日磨骨洗髓,以藥泡體,走體修一道,重新修得結丹結印期實力,僅憑這份心性,便叫人佩服。」
顧長月訝然,脫口:「他是體修?」
古道一道:「水族人骨骼天生秀麗,便是他作為體修,身體上的變化幾乎很難看得出來。」
顧長月唏噓,還真看不出來。
水族之人煉體,必定要先改變纖弱的體質,而磨骨洗髓,以藥泡體,是何等的痛苦?
便是平日裡修煉洗髓,許多修士都忍受不住,何況是這種以丹藥靈草來刺激身體得以脫胎換骨的痛?
對別人狠的人不算什麼,往往對自己狠的人,方能有成就大業的機會。
陳南是鐵了心地想要再回到飄渺虛,或是報仇雪恨,或是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而古道一趁機幫上一把,承了陳南的情,待陳南登上那個位置,自當以小花的「瓣」作為答謝。
顧長月停了一下,問:「師尊那日所說的好友,便是這個陳南吧?」
古道一道:「不錯,為師承諾五年後給他尋到那個東西,雙方便算是真正結成了聯盟。」
「那個東西」顧長月好奇。
古道一放下茶杯,歎了口氣,道:「便是所謂的補魂之術。」
補魂術,相當於一縷魂引,與她的冥陰之體引魂歸位有共通之處,那便是補神魂空缺。
陳南與陳柬洛受了剔魂極刑,若能尋得補魂術填補空缺,便能夠再重回深水,恢復水族特徵。
可補魂之術與冥陰之體一般難得,又如何去尋?
古道一看出她心中所想,道:「阿月,這便是你的機緣了,也只有你方能確定這場盟約。」
「我的機緣?只有我才能確定的盟約?」
古道一不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頗有一番天機不可洩露的姿態。
顧長月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也作罷。
想來也是刑無悔推算出了什麼,既然是她的機緣,她便等著好了,左右也還得等到五年之後。
師徒二人各飲了口茶。
沉默半響,顧長月望向周圍翻滾的雲浪,主動問:「師尊可曾聽過三截升仙塔?」
「三截升仙塔?」古道一挑眉:「蒼天一截,大地一截,冥域一截,此三截合為一體,可納天地間所有修行之氣,便是修士們飛昇所需仙氣、靈氣、陰氣,故稱三截升仙塔,阿月此次秘府之中便得了這個?」
顧長月驚疑:「師尊怎知弟子順利得了裡頭的東西?」
古道一道:「走之前,刑老前輩說過,你此行必有所獲。」
顧長月張了張嘴,最後道:「其實也不是完整的三截升仙塔,只是得了一截地坤集靈塔和一截鬼府聚陰塔。」
古道一點了點頭,並無
無太多表情:「蒼乾匯仙塔仙氣充裕,哪裡是說得到便能得到的?能得到兩層塔已經算是不錯的造化了,此番回去,讓刑老前輩替你重新組合在一起,對於往後修煉必定有益無害。」
顧長月喜道:「弟子謝過師尊,就勞煩師尊交給刑老前輩。」
說著便從納戒中取出兩層塔,遞給古道一。
兩層塔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興許是知道她的心意,都甚是安靜。
古道一顯然沒有想到她毫不猶豫便選擇相信他,不由怔了怔,旋即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伸手接過兩層塔,然後收好。
被小徒弟信任倒是件愉快的事情。
小舟狀法器行了半日便抵達了浩然。
再次回到搖光峰,不過數日而已,木紓聽聞她將回來,早早便候在了搖光大殿外頭,按禮數先向古道一行了一禮,便直接拉過顧長月,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古道一微微一笑,對顧長月道:「為師去一趟刑老前輩處,你二人先行下去吧,明日按時過來便是。」
顧長月道:「是,師尊。」
然後與木紓告辭而去。
兩人也並未回到住處,而是行至搖光峰半山腰處停下,這裡風景秀麗,雲霧裊繞,很適合賞景。
顧長月看著木紓的神色,問:「師姐可有話要說?」
木紓面露不虞之色,道:「還不是那個顧長樂?怎的這般喜歡陷害你?昨兒那個破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浩然上下。」
顧長月知曉木紓所說的破消息指的是什麼,定然就是秘府傳承一事無疑。
她毫不意外,問:「可是說我奪了她的機緣,搶了她的傳承?」
木紓倒是有些意外,「你都聽說了?」
顧長月搖頭,自從出了秘府之後,她便在陳府的晉級房裡突破,待出來之後已經過了兩天,便又直接返回搖光峰,途中未曾停留,哪裡能聽到什麼消息?
不過想想也是知道的,得到這等仙器,總不可能不引起點什麼波瀾。
她道:「不用猜都知道,搶她機緣,那本就是她慣用的借口。」
木紓忍不住問:「這麼說來你真的得到了所謂的地坤集靈塔?我問了所有的師伯師叔,包括我師尊,可每個人都是可言不可言的模樣,就給我賣關子,又什麼都不說,真是急死我了。」
顧長月覺得好笑,道:「不僅拿到了地坤集靈塔,還有鬼府聚陰塔,別人都不知道的。」
那日她被紫靈兒和顧長樂合力推到最底層,他們的目的是讓她去送死,卻斷然沒有想到她會拿到鬼府聚陰塔,她們也並不知道她拿了鬼府聚陰塔,一直都還以為她走運沒死,才回過頭來得了地坤集靈塔。
「鬼府聚陰塔?」木紓頓時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難怪師尊他們什麼都不說,原來還有更好的東西,話說,當時秘府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旁人都一口咬定是你搶了顧長樂的機緣?」
顧長月道:「顧長樂的確也在秘府之中,不過除了她可還有紫靈兒,我們三人同時被吸進了秘府,可我絕對沒有搶過她的機緣,因為秘府擁有者龍仙尊是給了我三人考驗的,我三人之中唯有我順利通過了考驗,自然而然應當得到傳承。」
木紓恍悟,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怒意,「我就說嘛,機緣之事哪裡能夠說搶就搶的?那顧長樂簡直是不要臉,竟然又冤枉你,這也就罷了,她還裝作一副大度的模樣,說什麼你是她妹妹,她不計較,你得到機緣她為你高興,還說什麼自己憑借實力一樣能夠修煉,現在大家都同情她,覺得她冤得很,反倒怪你不好來著,這兩日都有好些真人上搖光峰來找事,你們不在就罷了,直接打發走便是,現在回來了,說不定更不安寧了。」
「呸」她厭棄地唾了一口,繼續:「那些真人說是來替顧長樂討還公道,還不是自己私心作祟?他們就是以為我搖光峰好欺負,以為我們搖光峰沒人,哼,這也就算了,最可氣的是連天樞真人也信了那些破傳言,還找人來問四師叔呢。」
顧長月拍了拍木紓的肩膀,安撫她:「師姐,我們莫管別人說什麼,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便是。」
木紓火氣小了些,卻歎道:「我是生氣他們都欺負你,尤其是顧長樂,下次見著她,我定要叫她好看。」
顧長月心中感動,便自納戒中拿出一塊木盒子,遞給木紓,「師姐,不必為一些不相干的人不開心,此廂出去,我機緣之下得了快寒冰籐,你看看打造出來的寒冰長鞭趁手不?」
說著打開木盒,裡頭的冷意頓時四下溢出。
木紓這廂更是長大了嘴巴,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顧長月,「這是?」
顧長月道:「是師姐的寒冰長鞭。」
木紓伸手握住手裡,「師妹,你送給我的?怎的這般貴重?寒冰籐打造,必然是仙器無疑了,我……」
她想到自己只給了顧長月一個荷包,心裡就愧疚不已。
顧長月道:「左右我也是機緣之下得到的,而我非木屬性,拿來也沒用,與其放在那裡不用,倒不如送給……師姐,你……」
話還未說完,便見木紓眼中有淚光閃動,感動之意溢於言表。
「師妹,謝謝。」
顧長月當下有些不知所措,趕緊轉移話題,又拿出一個木盒,道:「除此之外,還有師兄的短劍,但是我見著
他的次數不多,還望師姐轉交一下。」
她其實是怕沉曦也一副感動的模樣看著她,她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木紓哪裡不知道她的意思,卻還是接過木盒,笑道:「師兄不管面對什麼都目無表情,若要叫他像我這般哭哭啼啼,只怕比殺了他還難。」
顧長月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沉曦雙目含淚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