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恩人 文 / K·莎(雅伽莎)
顧長月被老婦扯住裙擺,順勢便牽著阿丁蹲下,放緩聲音安慰道:「大娘你放心,醫者父母心,我既是大夫,便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且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移向老婦的眉心。
傷口並不平整,上頭沾著泥土和碎石,根本就不是被豬咬的,而是摔倒在地上磕的。
豬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
她不由多看了兩眼,隨後驚道:「嘶,這傷口磕得深啊,怎的像是被誰推了一把似的,必須馬上止血治療,否則神仙也乏力啊。」
老婦漸漸衰弱的哀嚎聲又莫名提高了幾分。
顧長月看著痛苦猙獰,卻極少皺紋的老臉,問:「大娘的家可在附近?」
立刻有人指著旁邊敞開著門的大院道:「這座院子就是。」
顧長月道:「麻煩大家將大娘抬進去,外面不方便治病。」
「好勒,讓我來。」
「我也來。」
兩名大漢挽著袖子上前,兩三下就將老婦抬起,往院子裡走去。
這間院子在西郊這一帶住宅區中並不算是大院,與普通的住宅差不多,正中是客廳,左右兩邊則是廂房。
老婦被兩名大漢抬到客廳中,平放在長長的軟榻上,後頭看熱鬧的人也都跟了進來。
顧長月掃眼看了眾人一眼,道:「麻煩大家迴避一下,我要開始治療了。」
眾人面面相覷,懷疑地看著顧長月,「治傷還得我們迴避?」
雖然這個院子不大,但是人人都知道,能夠住在西郊這一片地帶的皆非一般人,況且劉產婆還是臨海城又名的金牌產婆,轉為修仙世家服務,來這裡養老前可是存了不少的靈晶,他們可不保證顧長月會不會藉機偷東西。
顧長月自然也知道這些人什麼意思,卻也面不改色地道:「大娘傷勢極為嚴重,我來之前又流了不少血,我得用我祖傳的法子才行,所謂祖傳的法子自然不能叫外人窺了去,你們不避一避我怎麼用?」
眾人依舊無動於衷。
顧長月忽地冷聲道:「難道你們就要這樣看著她死麼?叫你們迴避又不是叫你們出去,你們守在外頭,我難不成還能偷了這家裡什麼東西?」
話落,老婦的哀嚎又起伏了一下。
眾人看了看那老婦,這才點了點頭。
既然劉產婆自己都不介意,他們又能怎麼樣?
顧長月又道:「對了,麻煩通知她的家人回來,這樣的傷口恐怕得需要人照料。」
其中有個婦女道:「已經叫人去喚劉產婆的乾女兒了,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
顧長月應了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
眾人見此,紛紛走出客廳。
顧長月便走過來將大門合上,並且放了張感應符,才折身回來。
這時,阿丁已經抬起頭來,神控石做成的眼睛熠熠生輝,泛著碧綠的光芒。
劉產婆早就完全痛得沒有力氣了,可不知為何,卻偏偏還保留著幾分清醒,即便視線被血染得有些模糊肯不清模樣,她還是能夠感覺到顧長月和被她牽在手中的小孩子在做什麼。
只見一襲白衣的女人牽了自己的孩子朝她走來,卻根本不急著給她療傷,反是抬了個凳子過來,讓小孩面對面坐在她的面前,瞪著一雙眼睛看她。
模糊的視線中,她似乎看到小孩的目光泛著綠色的光。
劉產婆莫名所以,又見小孩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一張白色絲帕將灌進她眼睛裡的鮮血擦得一乾二淨,她的眼前驀地變得清晰,看清楚了。
眼前這個小孩…
她嚇得張大嘴巴,眼前這個小孩分明就是畫像上那個紅衣少女。
怎麼回事?怎麼便成了小孩?還有那雙眼睛好生詭異。
她驚恐得想要叫喚,可是根本就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她只看到自己變成一個小黑點,「嘩啦」一聲墜入了小孩碧綠色的瞳孔裡,緊接著便置身於一個黑色沒有生命氣息的世界,四周除了寂靜便是無邊無際的絕望。
沒有風,沒有聲息,沒有陽光,便是叫人害怕的陰冷殺意都沒有。
漆黑的黑暗中,唯有那種叫人生不如死的絕望,彷彿洪水般一湧而來,將她淹沒。
很奇異的感覺,她寧願立刻死掉,卻不願意繼續呆在裡頭。
為什麼沒有被摔死?為什麼沒有被摔死?
她止不住全身顫抖,雙眼之中噙著風暴般席捲而來的恐懼。
忽然,她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有人歎息一聲,緊接著,有個飄渺而不真切的聲音在頭頂,很緩很慢地響起。
「黑暗,是最迷人的面紗,因為它會帶給你無知的恐懼,帶給你血腥的絕望,這裡沒有風,沒有生機,沒有氣息,更沒有太陽,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我知道,你在顫慄,你想要解脫,無論是生或者死,死,死……死……」
劉產婆聽到聲音,心中恐懼更甚,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被這個聲音蠱惑。
她害怕著
,卻也被沉浸在裡頭,不可自拔。
那聲音還在道:「不,既然來到這裡,生和死都不容易,但是若你想要得到解脫,那就要聽我說,聽我說……」
劉產婆抬起頭,望著聲音的源頭,神情木訥地點著頭。
「記住了,今天晌午過後,你出門散步,卻不小心摔了一跤,血流不止,險些喪命,是我,名叫岳氏的落難大夫救了你,將你從生死一線挽救回來,我岳氏是你的恩人,而不是畫像上的人,知道麼?」
劉產婆點頭,時下竟是呢喃出聲:「我出門散步,摔了一跤,被岳氏所救,岳氏是我的恩人,不是畫像上的人。」
「對的,很正確,說到畫像上的人,你還記得她嗎?」
劉產婆腦海中閃過顧長月的模樣,眉心頓時痛得猶如錐子在錐。
耳邊,那個聲音道:「不,那不是畫像上的人,那是我岳氏,你記錯了,畫像上的人應該是這個才對。」
黑暗中,忽然展開一副畫卷。
畫捲上,一個明眸皓齒的粉衣少女,正在淺淺地笑著,美麗如同皎潔的月光。
「這才是畫像上的人,要記牢了。」
劉產婆重複道:「這才是畫像上的人,要記牢了。」
「好了,我們來確定一下,你今天做了什麼?」
「我出門散步,摔了一跤,險些喪命,是岳氏救了我。」
「岳氏是誰?」
「岳氏是你。」
「那畫像中的人你還記得麼?是不是很美麗,很好看?」
「我還記得,她很美麗,很好看,像是月光。」
「不,這種美麗不應該是像月光,而是一朵嬌艷的玫瑰花。」
劉產婆頓了頓,道:「這種美麗像是嬌艷的玫瑰花。」
「很好,你的傷勢已經快要包紮好了,我知道你現在很累,閉上眼睛休息吧。」
劉產婆依言,乖乖地閉上眼睛,之後什麼也不記得了。
正好這個時候,院子外頭有人走了進來,也不多停留,便要往客廳裡走。
有人攔住來人,正在細細地說明裡頭的情況。
顧長月勾起嘴角,停下手中包了一半的紗布,故意提高聲音,道:「這麼久了,大娘的家人可回來了?我需要一個人手幫忙。」
賣豆腐的李嫂子一聽說劉產婆摔倒重傷,生怕她就壞了柳氏的計劃,當下什麼都不想,直接便拽了臨海城最好的大夫,拖著便往這西郊跑,沒有想到剛剛跑到,便聽說已經有人開始給劉產婆治療了。
而院子中的眾人才給她說明情況,便聽到裡頭說話的聲音,她也不多想,隨手淘了極快靈晶給自己拽來的大夫,轉身便走上房廊,推開大廳的門。
「啊呀」一聲,裡頭的光景呈現在她的眼前。
一個布衣婦女正低著頭包紮傷口,旁邊坐了個小孩。
小孩低著頭,像是傻子般,一動不動。
顧長月聽到開門的聲音,沒有回頭,只道:「麻煩關下門,大娘現在不能吹風。」
李嫂子關上門,毫無防備的走了進來,「我乾娘現在怎麼樣了?」
顧長月這才抬起頭來,笑瞇瞇地看著她。
美麗的臉龐雖然沒有紅衣時的妖異驚艷,卻也讓李嫂子一眼便辨認出來,她就是畫像上的少女。
李嫂子大驚,頓時張大嘴巴。
顧長月指著阿丁道:「李嫂子你怕什麼?我可不是你畫像上的人,我是岳氏,你看我女兒都這麼大了。」
她的聲音平淡,卻攜著一股詭異的力量。
李嫂子不由自主地去看坐在一側的小孩,小孩也抬起頭來看她…
一天過後,劉產婆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人也精神了許多。
早晨剛剛起床,便喝了一大碗李嫂子燉的雞湯,側臥在床頭,絮絮叨叨地拉著顧長月的手說話。
「聽起來,你也是個可憐人,丈夫被魔道妖人給殺了,孩子也被嚇成了那樣,哎,你若是不嫌棄,往後乾脆留下來陪老婆子我吧,我大不了再多收個乾女兒,左右也短不了你吃,少不了你穿。」
顧長月低下頭,用衣袖去拭根本不存在的淚花,道:「大娘的心意岳娘心領了,可我卻不能留在這裡的。」
劉產婆聞言,忍不住問:「為什麼?」
顧長月道:「我還得去尋哥哥,早些年他去南邊經商,據說現在也有了自己的作坊,我去投靠他,他不可能不管我的。」
劉產婆聽她還有個哥哥,方才放下心來,最後歎了口氣,問:「盤纏還夠麼?」
顧長月臉龐一紅,低下頭來,「說實話,還真想向大娘借一些,這一路走來,給孩子買吃的,又要住店,當真是花費了不少。」
劉產婆笑了笑,「這說的什麼話?你本就是我的大恩人,那日若是沒有你,我這老婆子早就死了,說什麼皆?我那裡有些靈晶,你只管拿去,往後你若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路過這裡的時候莫忘了回來看看。」
說著說著,她又道:「瞧,這說的像是在趕你走似的,你可
莫要急,多在這裡呆上一陣,從大老遠走到這裡,你不累,小孩子總是累的,這幾天若是想吃什麼儘管開口,李嫂子她很會做吃的。」
這模樣儼然將顧長月當真了大恩人。
顧長月應了一聲,道:「多謝大娘。」
她低下頭,勾起唇角,心情很是不錯。
這次是她使用死魂境域最完美的一次,不僅如此,她還用心之境控制並左右了劉產婆和那李嫂子的神識記憶,故而在他們心裡,她就是劉產婆的大恩人,是她竭盡全力救了劉產婆的命。
罪魁禍首無知無覺地就成了恩人。
她的心情倒是不錯,然而同時同刻,顧府之中的柳氏則很是不爽,顧炎的傷還沒好,又鬧出劉產婆受傷的事情,最近怎麼這麼倒霉?
她狠狠地拍了把桌子,冷道:「怎麼回事?不是叫那女人時時刻刻注意著麼?明知道本夫人這裡不能派人去,偏偏還要去賣什麼豆腐?難道本夫人給的還少了?你說說這件事情你是怎麼去辦了?」
丫鬟小蕖瑟縮著跪在地上,拚命磕頭,「夫人息怒,都是那李嫂子財迷了心竅,請夫人息怒。」
柳氏哼了一聲,又問:「我問你,那個大夫調查過沒有?是個什麼人?」
小蕖道:「回夫人,就是個普通的女大夫,姓岳,北方人,不久前夫家被魔道給殺了,她帶著孩子在城裡趕集所以逃過一劫,如今正打算去南邊尋找家人,奴婢命人查過了,完全屬實。」
開玩笑,顧長月出門自然是要做全了準備,憑借顧家的實力,還查不出紕漏。
柳氏這才放下心來,說起來這個世上除了丫鬟小蕖以及李嫂子以及她那個妹子,便沒有一個人知曉劉產婆與自己的關係,而這幾個知情的人,她料定了他們都不會出賣自己。
劉產婆這次很大可能就是意外,畢竟無緣無故,誰會去設計陷害一個凡人老太婆?
如此,她也就沒有往這方面去多想。
最後道:「叫那李嫂子往後莫要去賣什麼豆腐了,以後給我好好照顧著劉產婆,最好是能夠多活個十多年,告訴她,若是劉產婆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全家都要跟著去陪藏。」
小蕖身子莫名地抖了抖,回道:「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