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3章 ,繩索 文 / K·莎(雅伽莎)
數百人瘋狂搶奪、殺戮五百來只被陣法所困的獸類,不消片刻便收拾得乾乾淨淨。
清風撲面,攜著草木與血腥的味道,濃郁渾濁。
大片的林子猶如蝗蟲過界,被踐踏得狼藉不堪。
修士們紛紛長出了口氣,每個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收穫,而是總算沒有便宜那五個強盜。
作為強盜中的罪魁禍首,顧長月將裝了獸類的儲物袋放入納戒中,站在消失的陣法邊緣,無事人般笑吟吟地等待繼續上路。
片刻後,游尋的聲音自半空中響起:「好了,眾修士準備,繼續前進。」
語罷,眾修士紛紛跳上飛行法器,呼嘯而去。
各色各樣的法寶在林子中劃過交錯的痕跡,五顏六色。
顧長月五人緊隨其後。
後面的行程五人看似低調了許多,只選擇性獵殺部分獸類。
究其原因:
一則,越往裡走,獸類品種越來越繁多,所以對於品級低等的妖獸,五人都是直接掠過不管,直接將目光放在一些成核的三級獸類上頭。
二則,便宜佔得差不多了就應當見好就收,太過貪婪反倒容易引起無妄之災,而隨著北境的深入,四周環境越發危險,若再將同伴都給得罪盡了,便沒有一處安全地兒了。
而見五人的行為有所收斂,眾修士心中的不平也漸漸消除,再不會用狠狠的目光掃視五人。
此番又行了數個時辰,將近黃昏的時候,隊伍不得不降落在一條大河邊緣,停下來休整。
夜裡的霧隱森林霧氣瀰漫,奇異的煙霧掩蓋周邊一切事物的氣息,沒有人知道其間掩藏著怎樣的危險,故而根本不適合趕路。
暮雲埃將元嬰期的神識掃過河流周圍方圓百里,確認並無巨大的危險之後,便要求游尋佈陣。
這段範圍偶爾也有可能遭遇地魔獸襲擊,必須提前做好防範措施。
但凡平時比較謹慎的修士,都在自行觀察周圍的情況,並在周圍的樹木上做上記號,以免危險來臨找不到出處。
顧長月亦在四處觀察,她發現沿著森林流淌的河流有些眼熟。
湍急的水流,中間偶爾佇立著一塊礁巖——這不正是她吞了血鱷妖核的河流麼?
兜兜轉轉,竟然又轉了回來?
她的心中頗為感慨,不自覺地行至河邊查看一二。
她還記得自己正是撞在前頭不遠處的礁巖上,方才避免了爆體而亡的嚴重後果。
想到這裡,不由暗暗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身後一抹熟悉的氣息,還未來得及驚訝,便聽到淡漠的聲音對她道:「你很缺靈晶?」
她轉過頭來,看到暮雲埃負手站在她的身後,神色冷淡的看著她。
注視著她的目光,他又問:「古道一就那麼無能,連足夠的靈晶都不能提供給你?還需要你這般拚命獵殺妖獸?」
他語氣之中沒有任何波瀾,但她聽起來卻是極不舒服。
她分明還記得,前世的自己也是依靠不斷獵殺妖獸賺取足夠的靈晶,從而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甚至被逼迫得學會了賭寶,只為給自己提供能夠修煉的物資。
而他究竟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
但她卻也不想計較,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弟子只知道,弟子此次進入北境的任務便是獵獸尋寶,如此而已,若是開陽首座沒有別的事情,弟子先告退了。」
語罷,也不等暮雲埃說些什麼,禮貌地行了一禮,便欲轉身離開。
暮雲埃眉頭一皺,壓低嗓音冷冷地喊了聲:「顧長月。」
顧長月頓了頓,問:「不知開陽首座有何吩咐?」
暮雲埃深呼吸一口,道:「你……」
只是剛剛說了個「你」字,他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像所有的語言都被卡在了喉嚨,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原本以為顧長月這一世的選擇是錯的,他以為顧長月會因為沒有充分的修煉物資,便會如前世般,實力久久停滯不前,他甚至以為顧長月會因修為無法長進而後悔,而悶悶不樂,所以驕傲如他,便是為上輩子對她做出過的事情有愧於心,卻也不願意主動挽留她。
他在等她為今世的選擇而後悔,然後向他低頭認錯。
他也肯定地認為,她會如此。
他已經決定好了,一旦她安安分分地回來,繼續做他的弟子,他便再不讓她受到前世那樣的委屈。
不會看著她為了自己采靈草以生犯險而無動於衷,不會因為她關心自己,便叫人監視她,不信任她,亦不會用居高臨下的眼神來俯視她,視她如草芥,更不會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逼她付出生命的代價。
其實早在看著她要自行了斷的瞬間,他就已經決定要好好待她了。
他當時是想將她從吸靈之地拉回來,然後想別的辦法救活顧長樂的,只是沒有想到她那般激烈,竟然以解暴的方式來掙脫他。
後來,他渡劫失敗重生了,他以為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他以為自己能夠憑借前世所知的一切,在好好保護顧長樂的同時
,讓她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身邊。
可是事實告訴他,他想得太簡單了。
且不說顧長樂和前世他認知中的差距有多大,就說顧長月。
她和前世完全不同了。
短短時間便築基成功,身上的氣息收斂,就算擁有元嬰期的修為的他亦看不出來,處處透著一種叫人難以揣摩的神秘感。
不僅如此,她的性格也不一樣了。
前世的她剛烈執拗,但凡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整個人如同脆鐵般容易折斷,而如今的她對於別人看自己的目光毫不在意,心境自然而然也就變得淡然。
她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再不像以前那般寡淡毒辣,孤傲清冷,彷彿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然,他卻總是記起前世那個她,那個將他奉為神明,事事都會屈從於他的她,那個身著黑衣,神情冷漠的她。
他幾乎無法接受現在的她,他很想問她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他高傲的性子左右著他,致使他終究說不出話來。
只片刻間,他的腦海中已經閃過千般思緒。
顧長月等了他片刻,見他還不說話,也就不欲多留,又道:「開陽首座若無事,弟子便告退了,師兄師姐們還在等著弟子。」
暮雲埃恍然回過神來,最後終於道:「你下去吧。」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語氣中竟然帶著微妙的無奈和頹然。
顧長月亦未曾察覺,她只道他不為難她,她便已經是萬幸了,當下哪裡還去顧問別的,如釋重負般告了退,往木紓幾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不遠處,顧長樂抬頭看了她一眼,朝著她燦爛一笑,旁邊的常劍則是一臉不屑,但眸光中噙著隱隱的幸災樂禍。
顧長月常劍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的是,這次暮雲埃主動與她說話,卻被常劍誤以為是暮雲埃在故意套她的話。
前不久他便將一些關於顧長月實為嗜血老怪骨血的證據透露給了暮雲埃,暮雲埃看了之後非常驚訝,並且十分慎重地將證據收了起來,似乎很重視這件事情。
常劍以為暮雲埃可定會親自調查,徹底讓顧長月翻不了身,他哪裡知曉暮雲埃重來一世,對顧長月可以說是知根知底,根本不會相信那個所謂的證據?
暮雲埃只是有些驚訝前世並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罷了。
顧長月在顧長樂的微笑和常劍的目光中回到林中,顧長風站在一棵茂盛的大樹下看她。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的身上,一襲白衣翩躚,就彷彿是畫中的謫仙,俊逸非凡。
而隨著黃昏的降臨,林中已經看是蔓延開淡淡的霧氣,像是輕紗般,將每一個人都籠罩起來,但她分明看清了他的笑靨,還有一雙泛著漣漪般的眸子。
見她走近,他開口就問:「阿月,他沒有為難你吧?」
顧長月訝然地望著他,「長風哥哥怎麼以為開陽首座會為難我?」
顧長風眼波不自覺地動了動,旋即淺笑道:「沒什麼,就是直覺那位開陽首座有些不好相處罷了,所以擔心他會為難你。」
顧長月看著他的神色,笑道:「倒是沒有為難,就是提醒我們不要那麼貪婪,他說我們今天搶的獸類實在太多了。」
顧長風挑了挑眉。
顧長月轉移話題道:「好了,師姐他們呢,我們過去吧,等會兒霧氣起來了,大家誰都看不到誰,最好聚在一處比較好。」
顧長風知道她刻意避開話題,也不拆穿她,而是慢悠悠地自納戒中尋了截繩索出來,拉過她的左手手腕,將繩索的一端牢牢地繫上。
「晚上霧大,說不準會有什麼危險,這樣綁在一起我們才不容易走散,若是夜裡遇到危險,記得拉拽繩索,這樣我才能立刻保護你,知道麼?」
他一道兒說話,一道兒將另一頭繫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同樣系的牢牢的。
無論遇到怎樣的危險,他總是喜歡這樣子將她綁起來,因為輕輕一拽,就可以將她拽到他的身後。
他總是喜歡將這截繩索綁在她的左手,因為右手要騰出來方便催動法寶。
她看著他因換顏丹而改容的側臉,只覺這樣好的人,不應該變得那般冷血嗜殺,更不應該強迫自己背棄有情道,選擇無情道。
前世他那般護她,今生她一定也要好好的護他一回,絕對不能讓他走上前世的路。
顧長月伸手摸了摸手上的繩索,笑道:「我知道了,長風哥哥。」
顧長風這才放心,拉著她道:「我們過去。」
林子裡頭,木紓、沉曦以及雪玲瓏分別盤膝坐於一方,中間放著一支陣棋,陣棋上牽出五截紅色絲綢。
現下三人手中分別握有一截,還有兩截放在地上,顯然是給顧長月和顧長風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