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9章 :收拾這個爛攤子 文 / 十月十二
我心裡明白,高帽子可不是白給旁人戴的,這高帽子一戴。抓妖鬼的責任自然便落在我肩膀上了。
太后望著我,道:「怎地,這次來的不是玉琉麼?」
我忙答道:「回稟太后娘娘,民女是玉琉的小妹妹,名喚花穗,也是太清宮掌門元春子的女兒。」
「玉琉因著自己糊塗,犯了規矩,給關起來思過了,」詩語跟太后笑吟吟的說道。
「思過?」太后顯然跟玉琉是熟識的,皺眉道:「那玉琉素來是聰明伶俐的。舉止也十分得體,何至於居然要去思過?」
「還是因著甚麼私事,姐妹相爭,玉琉落敗了。」詩語笑道:「可見花穗比玉琉是有本事的,今次的事情,太后娘娘便只管放心罷,花穗準定妥妥帖帖的。將妖物降服了。」
「是麼……」太后倒像是來了興趣:「怎地,你們兩姐妹是為著什麼事情鬧騰成這樣?」
若說是投敵三王爺,八成整個太清宮都要跟著株連了罷?
「不瞞太后娘娘……」我答道:「事情原本也不怪玉琉姐姐的,前一陣子。誤會了花穗佔了本該是姐姐的東西,對花穗有些個生氣,甚麼打緊的也沒有,可是偏偏教父親知道了,怪姐姐不讓著妹妹,這才教姐姐思過的,也並不是什麼大事。提起這個來,花穗心裡可都愧得慌。」
「誤會?」太后道:「姐妹之間,血濃於水。能有甚麼誤會?」
詩語想說話,我忙搶過了話頭子,道:「可不是麼!能有什麼誤會!花穗可也盼著,哪一日教父親消氣了,盡快教姐姐出來,話說開了也好的,關了姐姐一日,花穗乃是心痛一日。恨不得以身相代。」
說著,眼圈子用力憋著,微微有些個泛了紅:「也盼著姐姐快快理清楚了誤會,一奶同胞的姐妹,甚麼佔不佔的,姐姐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姐姐的,可惜姐姐不信。」
「你這孩子倒是個懂事的,」太后憮然道:「姐妹相爭……倒是教哀家想起了許多的陳年舊事。」
詩語本想著在太后面前給我說些個刻薄話,不想給我搶在前面裝了可憐,頗有些個氣惱,便一時衝動,說道:「果然太后娘娘也是希望姐妹血濃於水,想也是,本便是花穗有些個不知道自己的份量,一個庶女怎麼能跟嫡女討要了公平去呢?玉琉多要一點子,本也不算甚麼的,太后既然也知道這個花穗現下裡與世無爭,詩語請一個恩典,懇請太后下個令,教玉琉出來,重新幫著太后與詩語一道與太后祈福,如何?」
嘿嘿嘿,我心底暗暗一笑,甚麼不好說,你要說嫡庶,現如今的皇上,可不也是庶出的麼!
果然,太后臉色微微有些個不自在,道:「哀家倒不覺得,嫡庶之間,非要分一個清楚明白,嫡出庶出,也都是同樣的血脈,甚麼叫公平,甚麼叫不公平?」
詩語一聽,這才回過了味兒來,忙行禮道:「太后娘娘恕罪,詩語一時失言,並無旁的意思。」
「罷了,」太后道:「今日哀家乏的很,什麼也不想多說,子夜的事情,你們自己子夜看著辦吧。」
「是……」我忙跟詩語應下了,望著太后去小憩了。
詩語瞪了我一眼,我裝傻只是憨笑。這個詩語的性子倒像是直爽的很,便是為難人,好像也不似玉琉那般綿裡藏針,說不好聽了,頗有些個莽撞,也不知怎地倒是跟玉琉那心思縝密的如此交好。
詩語見我憨笑,更有些不樂之色,甩了袖子也不理睬我。
我倒是樂得清靜,往窗戶外一看,果然遠遠的,看見一個高高的流水飛簷,上空灰撲撲的,像是死氣沉沉,約略,那便是不吉利的那個冷宮罷。
入夜時分,外面蟲鳴不絕,幾個宮女用團扇撲了闖進來的飛蟲,安排好了就寢的東西,伺候太后睡下了,又與我們叮囑了幾句皇宮裡面的規矩,便自退到了外間去了。
我和詩語兩個人垂手侍立在兩側,太后躺在一個雕丹鳳朝陽配花開富貴的楠木大床上,垂著長長的金絲繡線簾幕。簾幕隨著窗子裡透過來的夜風微微有些起伏,月光淡淡的映在帳子上,隔著一重又一重的紗,太后的面目,教人有些個看不分明。
我四下裡看了看,但見這寢宮之中,卻是透著點陰氣,不消說,皇宮大內,風水是一等一的好,絕對不會招來邪氣,加上天子之氣鎮守,妖鬼一般自行進不來,除非,是有人招了來的。
「當……」水漏清脆脆的滴下了幾滴水聲出來,該快到了子夜時分了。
太后微微的發出了沉沉的鼻息。
我輕聲道:「詩語師姐,想必,雖然你盡量將那個東西說成了是縊鬼,可是那個妖鬼不是縊鬼這樣簡單的角色吧?」
詩語微微一愣,低聲回答道:「你這話是個甚麼意思?」
「長長的舌頭,縊鬼自然是有的,不過嘛,」我低聲答道:「花穗猜測著,這一次作祟的,不是縊鬼,乃是『啖』罷?」
詩語的臉色陰晴不定,忽然笑了:「花穗,怎地連大師哥和二師哥都不曾聽出來的,你倒是聽出來了?」
我答道:「好說,好說,詩語師姐這樣的聰明人,若是當真只碰上那麼簡單的角色,一定是會將那個東西趕緊收伏了,與太后邀功請賞豈不是更好,何至於今日且將高帽子給我戴上了,捉到妖鬼,還要留著給我來搶風頭,所以,有長長舌頭,又不是縊鬼,一個人又不好招架的,只剩下『啖』了。」
「難怪,你能將玉琉整治成了那個樣子,」詩語望著我,道:「是棋逢對手
,棋差一招罷。」
「過獎了,」我低聲道:「不過那『啖』並不好對付,還是自求多福的好,今日弄不好,可就如同詩語姐姐所願,折在了『啖』手上了。」
「『啖』本來並沒有那麼難對付。」詩語低低一笑:「難對付的在別處。」
我答道:「我知道,『啖』,應該不在什麼旁的地方,在太后的肚腹之上罷?」
詩語望著我的顏色,越發的複雜了,嘴角一牽,道:「好吧,你猜出來就猜出來,既如此,你就提前想法子,收拾這個爛攤子好啦。」
「啖」是一種專門寄居人身上的妖物,卻與「憑」不同。「憑」沒有實體,一旦寄生人體,人便要給「憑」控制住,而「啖」,只宿在人肚腹之中,並不會影響宿主的精神。
「啖」妖如其名,生就一張血盆大口,生平最喜吞噬,寄宿人身,能以人肚臍為口,說話,吞噬,皆由此入。聽過不少的傳說,相熟之人坐在一起,有人說自己胃口不適,教熟人摸一摸,結果衣服撩開,乃是一張血盆大口,能將人整個吞噬下去而不留痕跡,衣服垂下,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可是這種妖鬼,只出現在市井之中,且靈氣並沒有「憑」那樣厲害,卻不知怎地,居然進入了宮廷之中去了,也著實教人納罕。不過,這倒是後話,既然附著在了太后身上,怎生乾乾淨淨的拔出了,不傷到了太后,可就不容易了。
找我過來,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這樣扎手的刺球,看看怎麼團。
「餓了……」一個聲音果然響了起來,沙啞陰森,是一種從來不曾聽說過的,粘膩膩的聲音,與此同時,太后身上的被子隆了起來,裡面像是翻滾著一團東西,才將被子頂起來的。
這麼想來,那宮人們,只怕早也知道妖物是蟄伏在太后身上的了,只不過,借來幾個膽子,怕也不敢跟太后說罷?甚麼太后午睡不小心聽到的,才像是故意看太后假寐,「洩露」給太后聽的。
這個年月,不是人精的,只怕活不長。
詩語望著我,我望著太后身上的那個被子。
「餓啊……餓啊……」那個黏糊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了:「好,今日,來了倆。」
只見太后肚腹上的被子越來越高,終於,那一床錦被給掀開了,裡面蛇一般的盤踞著一條長長的,宛如紅綢一般的舌頭。
舌頭從太后的肚臍之中延伸出來,柔軟的扭動著,滿屋子裡面,都是一股濃郁的腥味兒。
是血的味道。
詩語皺了眉頭。
「唔……」也不知那個舌頭是如何發出來的聲音:「怎麼樣,一個變成倆,正趕上,與我吃些個點心來……」
話音未落,那舌頭如同早蓄勢待發的毒蛇一般,猛地衝著我和詩語撲了過來。
我一錯身,念動了定字真言,隨手將定身符咒灑出去,那個舌頭十分靈活,扭來扭去便躲閃了過去,衝著我的腰就過來,想來是想跟巨蟒一般,且將人攔腰捲上,骨骼碎裂之後癱軟一片,才好下口,免得掙扎了。
我往後一閃,彎腰躲過去,詩語則早藏在了櫃子後面,大概是想看著我單打獨鬥。
既如此,也沒了法子,我信手掏出了「小江菱百發百中」硃砂包,彈指一揮,且將那硃砂包砸在了那舌頭上面。
硃砂包瞬間就將那舌頭燙了一個窟窿,舌頭發出了「滋滋……」被燒灼一般的響聲。
與此同時,沉睡正酣的太后也像是受到了劇烈的痛苦一般,呻吟了一聲。
這附身的怪物受到了甚麼傷害,宿主也會受到同樣的痛苦。呆諷坑圾。
詩語見我居然敢出手傷那『啖』,臉色一變,難以置信的說道:「你瘋了麼!傷了它,太后怎麼辦?」
我答道:「橫豎是個爛攤子,事情做完了再收拾不遲!」
「唔……」舌頭吃痛,瘋狂的扭動了起來:「你膽子倒是不小……」
「失禮了,」我掏出硃砂包夾在了指頭上,笑道:「詩語姐姐不想出手,事情就交給花穗來辦罷!」
詩語一咬牙,道:「你倒是個不怕死的……」說著,也便念動咒,燒了一張符紙,只見幾個五色透明的小人兒升騰而起。原來是青桐宮最出名的五鬼替身之術。
那詩語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引著其中的一個小人兒便往舌頭上撲,打算趁著那舌頭捲上了小人兒,再用旁的法術將那舌頭封起來。
我忙道:「詩語師姐,這未免,有些個治標不治本……封印一時無事,可是改變不了太后給妖鬼附身的事實吧?」
「不這樣,你要如何?」詩語怒道:「現在將這個『啖』砍殺?那太后也會當場殞命!」
所以說,寄宿人身的妖物便是這般的麻煩,什麼事情,也都要與宿主休戚與共,不僅尋了身體,更尋了盾牌來。
「黃口小兒,這點子招數,還想要拿來騙我麼?」
不想一分神,只見那『啖』的舌頭一扭,居然不曾上了那五鬼小人兒的當,衝著詩語便捲了過去,詩語躲避不及,居然一下子給那『啖』的舌頭捲上了。
詩語自然吃了一嚇,身上的符咒也沒法子使用,只得乾瞪眼白著急,我趁著這個機會,鑽進了太后的簾幕之中,念動咒,用力往外一推,那『啖』卻答道:「小兒,你若動手,勢必將太后一道害死,到時候,不光是你,你身邊
所有有關係的,大約也都要給你牽連了,甚麼太清宮青桐宮,統統要給株連九族!」
我笑道:「不想,您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是手中卻暗自使勁兒,且按在了太后的肚腹之上,念動「不動明王咒」,積蓄了滿手的靈力,想將這妖異自太后肚腹上面用盡了力氣,完完整整的推出來,唯獨這樣,才能乾淨拔除。
「沒有這樣簡單!」那『啖』粘膩膩的答道:「你忘了這個小兒了……」
說著暗自使勁兒,只見詩語白皙的面色,已經給勒的紫漲了起來,口中還道:「你莫要管我,趁著這會子,將這廝拔除了!」
我心念一動,扯下了一截子金絲線的簾幕,往那舌頭上繫了一個活扣,一頭拉在手裡,一頭踩在了腳下,狠狠一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