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1 徐娘半老 文 / 茶樓更夫
無盡大地上，屹立的門宗星羅密佈。
符宗是萬象城勢力下的門宗之一。萬象城、千機門、百靈門、千山派、無空門這五個宗門，則是隸屬於迷蹤城。
龍嘯天之所以沒敢藉著燕清歌一劍誅殺千山派五名結丹境高手的機會，出動人馬攻打千山派，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不知道上面的迷蹤城是什麼態度。
五派紛爭，迷蹤城的態度就是置之不理，哪怕打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只要五個宗門還都在，而不是一家獨大，迷蹤城就不會插手。
燕清歌告訴胡來，梵默帶她去的，就是迷蹤城。
迷蹤城的佔地，比萬象城要遼闊上千倍，城內的建築、人流，更是比萬象城不知繁華多少。
事實上，迷蹤城分為內外兩重城。
內城才是真正的迷蹤城，是迷蹤城的核心勢力圈。外城，則是以迷蹤城為依托，逐步發展擴大壯健起來的修者活動集中區域。
簡單來說，提到宗門的迷蹤城，指的是迷蹤城的內城；說到地理位置上的迷蹤城，則是迷蹤城的外城。
至少在時間追溯三百年往上，迷蹤城一直是這樣稱呼。
不過從三百年前開始，迷蹤城就只是指的宗門勢力。原來迷蹤城的外城，被人稱作迷城。因為迷蹤城城門樓匾上的幻字，被人強行抹去了。
抹去了迷蹤城樓匾上幻字的那個人，叫做徐娘。
提起徐娘的故事，迷城的三歲小孩都能隨隨便便的講上三天三夜。但是真要問他們徐娘是誰，徐娘的真名叫什麼，徐娘來自什麼地方，很少有人能回答的出來。
不過，整個迷城的人都知道，在那裡能夠找到徐娘。
迷城的東南面，有座巨大的樓。
青色的琉璃瓦，粉紅色的琉璃牆，整個樓一到晚上，就會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整個迷城的男人們，都喜歡悄悄地躲著著自家媳婦往這邊跑。
因為這裡，是牡丹坊。
徐娘開的牡丹坊。
牡丹坊，是一座樓，一座青色的樓，簡稱青樓。
沒有人敢在牡丹坊裡鬧事，就算是迷蹤城的弟子，到了牡丹坊，也必須遵守這裡的規矩。據說有一次，迷蹤城城主的兒子跑到牡丹坊，結果沒有錢賴皮耍狠，徐娘什麼都沒說，上午放走了他。下午的時候，迷蹤城城主揪著自己兒子的耳朵，陪著笑臉十倍償還了少城主欠下的風流債。
徐娘三百年前來的迷城，抹去了迷蹤城的幻字，把迷蹤城改名迷城，又在迷城開了一座牡丹坊。
三百年來，牡丹坊的姑娘們從青春貌美變成老態龍鍾，又從老態龍鍾看著新的嬌滴滴的小姑娘們進了牡丹坊。牡丹坊的姑娘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徐娘一直在。
更令人們嘖嘖稱奇的是，徐娘一點都不老。
這個不老，指的是徐娘的外貌。
其實，徐娘已經不年輕了。不管是別人信還是不信，她真的一點都不年輕了。
紫紅色的羅紗披在身上，烏黑的長髮簡單地盤著，用一根烏黑的簪子穿起來，眉宇間已經能看到細微的皺紋，還有隱約可見的魚尾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三十多快四十的女人。
但是徐娘保持這幅模樣，已經三百年了。
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這是迷城的人們最津津樂道的一句話。
牡丹坊一共有九層。
越是尊貴的客人，能去的樓層就越高。在迷城判斷一個人的地位高低，只需要問一句能上牡丹坊第幾層，就能知曉。
但就算是迷蹤城的城主，也只能上到第七層。
第八層和第九層，牡丹坊從來不曾對外開放過。
很多人都在猜測，牡丹坊的第八層和第九層，到底有什麼。有人說上面有六尾的狐仙，有人說上面有修為通天的仙子，也有人說，那是徐娘自己待客的地方。
至少，徐娘開牡丹坊開了三百年，沒人看到過她親自接客。
牡丹坊，第八層。
徐娘坐在窗前，翹著腿，出神地望著迷城上空的藍天白雲，怔怔出神。她已經坐在這裡三天了，都沒有挪動一下位置。
紫紅色的輕紗，被吹進窗戶的風拂動，隱約露出一雙修長筆直的腿。
很好看的一雙腿，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魂不守舍。
突然，徐娘手指撩動，把被風吹的已經有些散開的輕紗，往邊上撥拉了下。頓時，光潔的大腿，幾乎完整呈現出來。
低頭盯著自己迷人的大腿半晌，徐娘才輕歎了口氣，起身。
在她起身的瞬間，從來不曾有人來過的牡丹坊第八層，多出了一個青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經不再年輕，雙鬢微微顯露出花白。但是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雙眸更是柔情如水，盯著徐娘的背影，好像是看著天下最美的畫卷。
「你再看下去，會有人挖掉你的眼珠子的。」徐娘歎了口氣。
中年男子笑了笑，聲音很輕，「就像胡半仙那樣麼？」
徐娘又歎了口氣，「胡半仙雖然瞎了一隻眼，瘸了一條腿，但是一百個你也打不過胡半仙的一根腳指頭。更何況，胡半仙還有兩隻手，一隻腳。」
中年男子不笑了。
徐娘說的話，全是事實。
早在三百年前，徐娘來到迷蹤城的時候，隨手抹掉迷蹤城中的那個幻字，他就和胡半仙交過手。結果是胡半仙瞪了他一眼，就嚇的他不敢說話了。
三百年來，他日日夜夜勤修苦練，但是被徐娘說一百個他，都打不過胡半仙手指頭的時候，他突然一點脾氣都沒。
因為他覺得現在的他，回到三百年前，還是會被一個眼神嚇的不敢說話。
「胡半仙就是因為看我看的太多，結果被人挖掉了一隻眼，打斷了一條腿。」徐娘又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雖然知道那個世界，他根本沒資格去接觸，可中年男子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一個王八蛋，一個我等了一千五百年，結果告訴我他在逗我玩的一個王八蛋。」徐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又愛又恨。
中年男子也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一千五百年，能夠活到這個年紀的，起碼都是元神境的高手。
他才化嬰境後期。
雖然在迷蹤城，他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就連整個迷蹤城，都是他的。
施夜朝。
「小夜，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麼？」徐娘轉身，問道。
施夜朝點了點頭，「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給你講個故事，一個很有趣的故事。」
「哦？」徐娘輕輕地哦了一聲。
「在迷蹤城的下面，有五個宗門，你知道的。」施夜朝聲音很柔，就像夏天夜裡的涼風，「我要講的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叫萬象門的宗門。」
施夜朝講故事的水平，一點都不好。但是徐娘聽的很認真，還很仔細地問了幾個問題。
等施夜朝的故事講完，徐娘長長地舒了口氣，有些意猶未盡地感歎道，「好久沒有聽到這麼有趣的故事了。謝謝你，小夜。」
施夜朝忍不住問道，「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動心麼？才十一歲，就已經是結丹境中期了。」
「你說過，那個小姑娘姓燕。」徐娘歎了口氣，「姓燕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聽徐娘這麼說，施夜朝忍不住又問道，「為什麼？」
「因為，也許你和我說的話多了，也許就會有一個姓燕的人跳出來，割掉你的舌頭。」徐娘歎了口氣，對施夜朝揮了揮手，「你走吧，這個月都不用來了。」
施夜朝很聽話地真的走了。
等施夜朝走後，徐娘才再度回到窗前，看著天上的藍天白雲，輕輕地呢喃了句，「姓燕？」
「姓燕有什麼問題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出現在了徐娘的身後。
「燕無雙？」徐娘皺眉，快速轉身，兩道好看的眉毛豎起，顯得很憤怒，「你已經有一百五十年沒來了看我了！」
燕無雙打了個哈哈，「可是我換了姓的時候，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你。」
「燕無雙……燕清歌……」徐娘低聲嘟囔了兩句。
驟然，一束尖銳到令人窒息的殺意，瀰漫整個室內，燕無雙冰冷的聲音響起，「徐娘，燕清歌這三個字，也是你能喊的麼？」
徐娘卻並不生氣，只是歎了口氣，「你果然還沒放棄。」
「我為什麼要放棄？」燕無雙眉毛一挑，殺意隱去，又換上一副懶洋洋的神情，「就算我能放棄，也同樣會有另外一個燕無雙去找她。」
徐娘搖了搖頭，「你到底有多少個分身，我越來越討厭你了。」
「只有找到她的那一天，所有的燕無雙才會回歸本尊。」燕無雙正色說了一句。
徐娘轉身，目光又看向了窗外，「燕無雙，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麼？」
「事情倒是沒有，只是提醒下你，那個東西，差不多要成熟了。」燕無雙說著，人已經消失在了牡丹坊的第八層，「我也很好奇，你們幾個廢了那大的勁，最後到底會弄出來一個什麼玩意。」
徐娘又歎了口氣。
望著窗外，徐娘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笑意，「燕清歌和胡來麼？一個姓燕，一個姓胡，還真是令人值得期待的姓氏啊。」
一點靈光，自窗外飛來，落在徐娘的指尖，徐娘眼中的笑意，悄然隱去。
「居然有修煉成龍行步的人，還進入了幽寂嶺中的洞茓……」徐娘輕聲低語，「想不到等了八百年，終於有人能練成七十二項體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