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0 狗東西 文 / 茶樓更夫
胡冬站在窗戶前，望著外面熟悉的一草一木。
在他身後，胡來坐在椅子上，低頭玩耍著一條水藍色的絲緞。這條絲緞，是胡冬自己修煉耗費的那滴先天水精中塞小瓶的布條。
「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麼？」胡冬轉頭，看著漫不經心的胡來，忍不住問道。
胡來抬頭，手中的綢緞微微抖動，猶如一道微型的長河，「有什麼好擔心的，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我被驅逐出胡府。」
聽著胡來的話，胡冬不由得搖了搖頭。
實際上整個胡府對於胡來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這一點，胡冬心中很清楚。
三年來，胡來回胡府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胡來確實很忙以外，最大的原因還是整個胡府對胡來，都抱有一種莫名的仇視。
這種仇視的來源，胡冬心知肚明。
「算了，隨你吧。」胡冬繼續轉身看向窗外的風景。
三年前的萬象門弟子選拔結束後，胡冬就準備著手幫助胡來提升修為。不曾料到，被那位器具閣閣主告知，胡來是號稱修界萬年罕見的朽木體質，胡冬的所有準備，都付諸東流。
直到現在，胡冬也沒搞清楚，胡來和那位神秘的器具閣閣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胡來嗯了聲，沒再說話。
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說是胡青山請胡冬和胡來去大廳，有要事商議。
父子兩人對視了一眼，知道該來的，終究是要來。
等兩人尾隨下人到了大廳的時候，胡來發現，在大廳中，除了胡青山和胡夏外，還有另外一個他認識的人。
蕭辰。
看到胡來的時候，蕭辰也是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很勉強。
等引胡來和胡冬來的下人一出去，胡青山就單手微微一揮，關閉了大廳的所有門廳，整個大廳內被一股微不可查的氣息環繞了起來。
符陣！
胡來略微辨認了下，就發現這是一個能夠隔絕聲效的符陣。
似乎察覺到了胡來的眼神閃爍，胡青山笑著說道，「這只是一個小型的隔絕聲音的符陣，為了防止隔牆有耳。」
胡來微微點了點頭，知曉接下裡，經過就是胡青山要攤牌了。
果不其然，胡青山開口就說道：「這位蕭辰，想必大家都認識吧？三年前，就是他接送胡來回來的萬象城。最近萬象城盛傳胡來並非我們胡府弟子，於是我就請來了這位蕭先生。」
至於請蕭辰來的目的，無須多說。
「這件事，實際上我也沒什麼說話的權力。」蕭辰面色自若，侃侃而談，「當年，我去接胡公子的時候，他已經在半路上，而且他身邊，也並沒有什麼信物。所以我也不敢肯定，這位胡來胡公子，到底是不是胡府血脈。」
蕭辰的話，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必然會連連點頭。
胡冬和胡來，同時皺了皺眉頭，兩人對視一眼，都選擇了緘默不語。
「那蕭先生，你當初是在什麼地方接到的胡來侄子？」胡夏問道。
蕭辰面露回憶的神色，說道，「是在距離萬象城三百里外的一處小鎮上。當時，胡公子孤身一人，風塵僕僕，看到我，就馬上問是不是胡府派來的人……」
胡夏猛地哼了一聲，「就是因為一句話，你就信了他？」
蕭辰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低著頭說道，「確實是小的糊塗了。只是當時胡老爺子差遣小可的時候，也沒有說胡公子有什麼信物之類的相認的東西……」
「也罷，是老夫的錯。」胡青山歎了口氣。
旋即，胡青山的目光落在胡來身上，「胡來，你當時遇到蕭辰的時候，是如何判定他就是胡府派去接你的人的？」
瞬息，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胡來身上。
蕭辰更是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胡來這個時候把真實情況捅出去，那他蕭辰也就別想活著離開胡府。蕭辰賭的，是胡來捨不得放棄現在在胡府的地位。
胡來鼻子哼了聲，「這種腦門上寫的奴才的狗東西，很容易辨認。」
不論是蕭辰，還是胡青山幾人，都是面露愕然。
關於胡來進入胡府後囂張跋扈的事情，胡青山和胡夏也是都有所耳聞。兩人卻是沒想到，當著胡青山的面，胡來依舊出口就是不留絲毫情面。
「你憑什麼辨認出他是一個狗東西的？」胡夏回過神來，立即追問道。
胡來深吸了口氣，走在蕭辰面前，直視著比他略微高出些許的蕭辰，神情漠然：「狗東西就是狗東西，辨認狗東西，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那裡需要什麼證據。」
胡來的回答，不僅出乎胡夏的預料，就連胡青山，也是有些猝不及防。
倒是胡冬，目露幾分思量，看向蕭辰的目光，頗為有些不善。
雖然時隔三年，胡冬對胡來的瞭解依舊不多，但是這卻並不妨礙他的一些認知——胡來骨子裡並非那種胡攪蠻纏的人。
現在胡來擺出這份態度，絕對是胡來和蕭辰之間，有另外的故事。
「小子，說話客氣點！」蕭辰雖然知曉他和胡來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會和睦，卻沒料到，就算是當著胡青山的面，胡來似乎絲毫面子都不給他留。
蕭辰開口，已然隱約透露著些許威脅的意思。
「怎麼，狗東西還要別人對你客氣？」胡來冷笑了一聲，「要不是現在是在胡府，我絕對會宰了你這個狗東西。」
蕭辰怒意上湧，低聲喝道：「胡來，你別給臉不要臉！」
胡青山和胡夏冷眼旁觀，絲毫沒有要勸阻兩人繼續吵下去的意思。
「我的臉，從來不需要別人給。」胡來悍然前踏了一步，朝著蕭辰衝去，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朝著蕭辰的臉上扇去。
蕭辰勃然大怒，毫不客氣地抬手就反扇了回去。
就在他手剛剛抬起的瞬息，一道冰冷的目光，森然落在他身上，強大的氣息如潮水用來，瞬息壓制的他脾氣全無。
啪——
響亮的一記耳光，落在了蕭辰的臉上。
啪啪啪——
不待蕭辰開口，又是連續幾道耳光扇過，打的蕭辰暈頭轉向。
他不是不想還手，而是根本還不了手。
胡冬結丹境後期的氣息壓制下，他連閃避都做不到，更何況是還手反擊。在心中震怒的同時，蕭辰也不由的有些駭然，這個胡冬散發出的氣息，遠比胡青山要強大，甚至已經逼近當年的宋千山。
連續的一輪耳光扇過，胡來才甩了甩手，呲著牙說道，「狗東西的臉皮可還真夠厚的！」
胡來退後，胡冬對蕭辰的壓制才緩緩散去。
期間，胡青山和胡夏則是面色陰沉，兩人眼珠子不斷轉動，顯然是思索著什麼。
「胡來，蕭先生好歹當年也護送了你一程，你這樣做，未免有些過分了吧？」胡強山面露不悅，視線落在胡來的身上，「這種事情傳揚出去，會顯得我胡府太沒教養。」
對於胡來，胡青山打第一眼看到就感覺不順眼。
這三年，胡來回過胡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幾乎是每次回來，都能爆出一兩件仗勢欺人的事件。
「胡府麼？」胡來瞥了眼胡青山，淡然說道，「爺爺，胡府好像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吧？這幾年來雖然我在萬象城，但是卻並沒有受到胡府的什麼教養和恩惠。所以您和我扯胡府的教養，是不是有些老糊塗了？」
「你——」胡青山長身而立，身上衣服無風自動，「小輩，找打！」
說著，胡夏已經怒喝一聲，身形如電，抬手扇向胡來。
老子暴怒，兒子代勞。
就是胡夏的手堪堪觸及胡來的時候，胡冬面色陰沉地擋在胡來面前，硬生生在最關鍵時刻，攔下胡夏的出手。
「老三，讓開！」胡夏同樣面色陰沉的可怕，「這種小子，不教訓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胡冬則是眼神閃爍，帶著警告的意味，「大哥，你想讓我們胡府走千山派的老路麼？要是你真有這樣的打算，那我不會攔著你。」
說著，胡冬身形一閃，讓了開來。
望著近在咫尺的胡來，胡夏揚起的手，遲遲未敢落下。
千山派，宋子寧暗中襲殺胡來，反被胡來計算後，宋千山暴怒之下闖入萬象宮，結果引來了狂怒的燕清歌，三句話沒說完，反手就被斬在了劍下。旋即千山派掌門帶著兩名親信出現，那兩名親信只是因為站在了胡來身邊，就被一劍戳死。
之後的兩位，更是悲催，不過是指著胡來的鼻子罵了兩句，同樣被燕清歌誅殺。就連千山派掌門宋玉，要不是見情況不妙，連忙低頭認錯，恐怕也要橫屍萬象宮。
那場堪稱彪悍的戰績，即便是時隔三年，在場的那些萬象門長老談論起來，都是神采飛揚。
胡來眼中，閃過一抹譏諷的笑意。
本來對胡府，胡來是有那麼丁點感情的，但是這份感情是來自胡冬，而不是胡府。期間這三年，胡來每次回胡府，收到的都是冷嘲熱諷，各種白眼，再加上往日花小落提及胡府的時候，說的都是些許胡府子弟欺男霸女的勾當，令胡來對這個胡府，已然失望透頂。
就算是沒有這件事，胡來也會找個機會撇清和胡府的關係。
至於蕭辰，胡來對這人只有無盡的殺意。
不管是最開始的那件事，還是之後在幽寂嶺禍水東引，而看到蕭辰的時候，胡來也已經憶起，那日在坊市感受到的目光，就是來自蕭辰。
「老三，你生的一個好兒子。」胡青山重重地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
現場的情況，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胡老爺子，我想你說錯話了。」胡來悠然歎了口氣，指了指蕭辰，又指了指自己，「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說過，我是胡來，不是胡不歸。」
蕭辰心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那天的解釋，不過是我隨口編纂的。我是胡來，真正的胡不歸，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胡來嘴角，扯起一絲笑意，有傷感，但更多的是解脫和前所未有的輕鬆。
抬手一指蕭辰，胡來清聲說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問這個狗東西吧。」
全場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