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賈敏生病瓊黛擔憂 文 / 阿彌靖
昨日才興致勃勃的游了花園,第二日賈敏便沒能起的了身。興許是前陣子擔憂林瓊過甚,現在精神一下子放鬆了,加上昨日勞累,便病了。
林黛玉早起來正房請安時,便見賈敏身邊的崔嬤嬤匆匆出來,跟她福了一福便走,臉上也沒有了以往的笑意,一種不祥的預感冒出來,一張小臉瞬間白了。
春景見狀,忙讓她進屋,自己去問賈敏屋裡的大丫鬟宜蘭。
宜蘭回道,「太太昨兒還好好的,今天一早就喊身上疼,全身不爽快,還咳嗽不止,崔嬤嬤去叫人請杏林醫館大夫去了。」復又道,「姑娘別擔心,太太會沒事的。」
林黛玉不僅沒得到安慰,心中反而更加驚恐,滿腦子都是「媽媽還是會死嗎?」
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握住黛玉冰涼的掌心,「姐姐,別擔心,媽媽不會有事的。」
林黛玉定神一看,原來是林瓊,勉強道,「嗯。」兩人一同進屋去看賈敏。
姐弟倆還沒進內室就被林海攆出來了,他道,「你姐弟倆別進去,免得被染上病根。玉兒,帶你弟弟先回你院裡用飯去吧。」林黛玉和林瓊只三四歲年紀,林瓊更是大病初癒,若再病一次,這條撿來的命焉知還能再撿一次?
但賈敏生著病,林黛玉豈能不看一看,她哀求道,「爹爹,讓玉兒看看媽媽吧。媽媽生著病,玉兒不走,玉兒給媽媽侍奉湯藥。」
兩個孩子仰著頭眼巴巴看著自己,一副要哭不哭的擔心模樣,林海也很心酸。他抱住林黛玉和林瓊,道,「乖孩子,別叫你媽媽擔心,她怕你兩個也染上呢。」怎麼都不讓兩個孩子進房裡。
林黛玉一個勁只是不走,非要守著賈敏不可,林瓊拉著林黛玉的手跟她站在一起,用同樣的堅定表情給她無言的支持。林如海無法,只好讓丫鬟們看著他倆,自己進屋去看賈敏。
林黛玉看著出來進去的丫鬟婆子們,心裡滿是悲傷。就算弟弟回來了,媽媽也還是生病了,那麼,媽媽最後還是會去世嗎?她是否依舊要入賈府,然後爹爹也會離開,延續以前的命運?
她重回幼時姑蘇,就是要再經歷一遍這一切嗎?難道當真是她命硬克母克父克家人?
林黛玉腦袋裡紛紛亂亂,淨是瞎想,一時竟陷入死胡同。林瓊見她面色不對,一雙淡眉緊蹙,連嘴唇都是白的,心道她心思既敏感又重,現在說不准就把責任全攬自己身上了。念及此,林瓊便一陣的心疼,忙拉拉她的手,「林姑娘。」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是不願意還叫姐姐的,叫黛玉或者玉兒又顯得孟浪,因此只好叫這樣生疏的稱呼。
林黛玉回過神,面帶詢問看向林瓊。
林瓊道,「你不要擔心,林夫人會好起來的,像我一樣。」
「嗯。」林黛玉勉強笑了笑,「你私下不願叫我姐姐就算了,但媽媽以後就是你的媽媽,她對你……你不必分那麼清楚明白。」
林瓊心裡一揪,她又多想了?忙道,「對不起,我不是不願叫你姐姐,也並非不承認林,啊不,媽媽,只是……」只是不想僅做你弟弟。
我想做的是,你的守護神。
「什麼?」
「沒,」林瓊忙改口,「我以前沒有媽媽,現在只是不習慣而已;我不喊你姐是因為我都二十多了,你才四歲,不想讓你佔我便宜!」
林黛玉道,「那是我小人之心了,對不住。」
「沒有沒有,是我不好。」林瓊用兩隻手握住林黛玉的,「能遇見你,我很開心,你教我唸書,還是我師父呢。」初夏的天氣,她的手竟然冰涼,暖也暖不熱。
「我也很高興你來了。」林黛玉道,「你以後就是我林家的人,我會護著你的。」這幾日她看著,林瓊心地赤誠,自稱二十多歲的大人了,其實有時候單純的很,也是真心對她和爹爹媽媽的。
真心換真心,林黛玉自此將林瓊當做親人一般看待。
林瓊聽了林黛玉的話,笑著點頭。
這次請的是杏林醫館的李粹李神醫,此人跟專精兒科的張敘之不同,是杏林醫館的老大夫,在江南一帶享有盛名,時常雲遊,輕易不會出診。林家人身體都不好,常年請大夫診治,這位李粹曾給林家三代都看過病,相熟的很了。
李老神醫年紀已過七旬,頭髮還是烏黑如墨,身體也好的很,一路走來大氣都不喘一口,到了正院還一個勁在數落身後扛著大藥箱喘氣流汗的小學徒,「叫你扎馬步你偷懶,看你喘的,回去給我扎夠兩個時辰,不然沒飯吃。」
林黛玉還記得這位在杏林德高望重的老神醫,忙牽著林瓊上來福了一福,「老神醫,您來啦。」
李粹看了看林黛玉姐弟面色,笑道,「好造化,看這面相,竟是渡過了大劫,要涅槃了。」
「老神醫還會相面?」林瓊奇了。
李粹撚鬚笑而不答。他同林海算是忘年交,林海什麼都好,偏他妻子生了兩個孩子都是早夭相。病可治,命卻不可醫,他縱然被人恭維作神醫,對林家人的病也是無能為力的。不成想這次遠遊歸來,林家兩個孩子突然就活蹦亂跳了,真乃一大奇事。
林黛玉道,「老神醫相面之術神乎其技。」上輩子,她被斷定是個早夭相,可不是死的早麼。
林海接到丫頭通報,忙迎出門來,「李兄遠遊歸來了?」
李粹喚著小學徒往屋裡走,「嗯,先讓我看看弟妹的病吧。」
林海忙待他去了。
小學徒朝林黛玉姐弟吐吐舌頭,吃力地拎著藥箱跨過門檻,丫鬟要幫忙提藥箱也不敢鬆快一下,怕師父看見了責罵。
這一診斷就診了許久,約莫有一炷香時間,小學徒拿著一張藥方快步跑出來。林黛玉在外頭急了一腦門子汗,忙攔住他,「老神醫怎麼說?太太的病如何了?」
小學徒的臉色變得很凝重,道,「師父說,肺熱勞損,肺蟲侵入肺葉,已成瘵疾。」
林黛玉一聽,忙拿帕子摀住臉,生怕自己忍不住流出淚來。瘵疾,不就是前世將她活活拖死的病症麼。
林瓊亦是震驚傷心。所謂瘵疾,即是現代所說的肺結核,西方人稱作「白色瘟疫」,基本上十癆九死,在醫學不發達的古代,是很難活命的。更要命的是,這種病,它是傳染性的。
小學徒結結巴巴道,「你,你別傷心,師父很厲害,他會治好你媽媽的。」
「孽障,還不去抓藥煎藥?多什麼嘴!」只聽身後熟悉的洪鐘般聲音響起,小學徒猛地跳起來,拿著藥方一溜煙跑了。
李粹滿面歎息之色,跟林海邊說話邊走出門。林海雖則還算鎮定,但亦是憂心忡忡,只是不想讓兩個孩子更傷心罷了。本來還想瞞著孩子,結果現在……
林瓊拉住李粹衣角攔住他,「您既然是神醫,一定可以就得了我媽媽嘍?」
李粹苦笑,摸摸林瓊光禿禿的腦門兒,「醫者,醫病,不能醫命啊。」他這輩子最失敗的就是,醫不活林家人。林海父親、母親是,林瓊林黛玉也是,他這神醫的招牌真該摘了。
林瓊道,「身為醫者,本就是從閻王手裡搶人,怎麼能信命?」若是信命,不光賈敏要死,林海要死,林妹妹也要死,他怎麼能信命!
「小小的孩子,口氣倒挺大。」李粹向林海道,「此兒可成大器!」
林海苦笑道,「李兄誇大了,不過黃口小兒的空話罷了。」
林瓊卻藉機道,「既然老神醫說小子可成大器,不如就收我為徒如何?」
李粹睜大眼,「這怎麼行?老夫微末小術,怎敢收林氏長子為徒?」林家一脈單傳,唯一的長子跟他去學醫了,林海簡直要怨死他了。
「我學了醫術,以後就能治好母親了。」林瓊對林海道,「父親,你說是不是?」
林海略一沉吟,道,「過於武斷,不許。」
林瓊鬆開林黛玉的手,上前一步,跪在林海和李粹面前,肅容道,「請父親成全。」
「逆子!你這是做什麼?」
林瓊道,「父親,兒雖年只三歲,卻非信口開河之人,請父親成全。」
林黛玉看了看,也跪下在林瓊身邊,「父親,玉兒也要學醫。」
林海斥道,「胡鬧!」
這時,李粹忽道,「林兄先別動怒,聽我說一句。」
林海忙道,「請說。」
「我只是個行走江湖的大夫,一手微末之技不足掛齒,若公子想學,不必拜師,我教了也就是了。只是林姑娘身在內幃,行走不便,還是罷了吧。」
林海忙道,「這怎麼成?李兄家傳醫術,怎可隨意教授,不可不可。」
「林兄時常笑老夫迂腐不堪,怎麼今日也如此了?」
林海住了嘴,他知李粹一言九鼎,話已出口,是不會再收回的了。
林瓊見林海面色緩和,忙叩拜,「多謝爹爹」,又管李粹喊「師父」,李粹也沒糾正他。
林黛玉知自己身為女眷,不方便時常出門,便也不再求,心裡直懊惱。
林海訓斥林瓊,「雖學醫,學業不可荒廢。」
林瓊忙搖頭說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