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一見黛玉禛失玉魚 文 / 阿彌靖
春語走後,慧遠禪師走入先前的草屋裡。只見這屋子喚作「家徒四壁也不為過」:木板床上是草蓆子,旁邊一個木箱,劣木桌子上粗瓷碗杯,幾冊佛經、幾個布做的蒲團,唯有牆上掛的一副字,上頭只有一個『靜』字,寫的虯勁,筆法疾馳有序,難得的好書法,落款是園明居士。
屋裡站在窗邊一個青年,正是先前救了林黛玉和崔鶯兒的羅姓青年,他手裡拿著一串金絲楠的念珠,道,「似乎是巡鹽御史林家姑娘的丫鬟。」看著面熟,剛才他見過。
慧遠禪師奇道,「四爺還認識這個丫頭?」
「嗯。」將剛才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
慧遠禪師微笑道,「怪道四爺熱汗淋漓,我本以為你心境未定,卻原來是玉魚離了身。一見人家姑娘便失玉魚,難道鐵面四爺竟動心了不成?」
這位羅姓青年正是當朝聖上第四子,名喚胤禛,同慧遠禪師是禪宗裡的好友,恰逢來揚州,便來棲靈寺尋慧遠禪師一聚,不想誤打誤撞結識了林黛玉。
胤禛最不耐熱,一到暑天最是難熬過,那玉魚是故孝懿仁皇后特找來給他的,是世上難得的寶物,他此時該不離身的,這次是不得已才押給了別人了。
胤禛無奈道,「老和尚老為老不尊!不過是身上沒有其他物件,才暫抵了去,日後還要拿回來的。再說,人家姑娘只才三四歲年紀,你胡說什麼。」
慧遠禪師雙手合十,宣聲佛號,「和尚心中有佛,施主何必拘泥色身種種。」頓了頓,又頑皮笑起來,「四爺把玉魚給了三四歲小姑娘?」
胤禛道,「一來是揚州鹽課林海為人不錯,本也要去他府上一趟;二來,二來那位姑娘生的靈氣逼人,目光通透,叫人見而生喜,相反那姓崔的兄妹庸碌相,因此才給了她。」
慧遠笑著點點頭,「可見緣分天注定。」
胤禛還想說些什麼,慧遠卻不聽了,逕自尋了個蒲團去閉目打坐。
第二日,林黛玉專門去了廟裡還願,由丫鬟婆子們擁著去了大雄寶殿。
林黛玉淨了手,春景請來三支香,一一點燃,林黛玉接過香拜了佛,親自插在佛前的香爐裡,一隻敬佛,一隻敬法,一支敬僧。
然後跪在蒲團上,雙手空心合十,閉上眼睛,心道,信女林黛玉代母還願,多謝佛祖讓弟弟病好,可家母親又病了,求佛祖保佑母親的病早日痊癒,然後睜開眼拜了三拜。
除了大雄寶殿的佛祖,林黛玉又去各佛、菩薩殿裡拜過,因有「萬佛一爐」的說法,所以林黛玉並未再上香,在每個菩薩前均合掌拜了三拜,供了和尚香油錢。
棲靈寺是大寺,來往的善男信女很多,拜佛的、求籤的、求平安符的比比皆是。林黛玉想了一想,好不容易來一次廟裡,也該給父母弟弟求個平安符才對,便也朝人多的那處過去。
林黛玉求了四個平安符,家裡一人一個,待轉身離開時袖子險些碰翻瞭解簽和尚桌上的籤筒,幸好碰掉一隻簽子。春景忙撿起來,要放回籤筒裡,卻被和尚攔住了。
「大師傅這是作何?」
和尚道,「施主唯獨碰掉這一隻簽,可見這簽子同施主有緣,不若貧僧幫施主解一下如何?」
林黛玉盛情難卻,笑道,「勞煩師父。」
那和尚沉吟一會,把解的簽寫在紙頁上,對折起來遞給她,微微一笑,很有些神秘味道。
林黛玉接過那紙,帶著春景春語等往回走,心裡神思不屬地想著母親的病情。
杏林醫館的李大夫號稱神醫,若他名不虛傳,應能治好母親的病吧?可前一世母親還是去了不是嗎?
早晨來的時候天氣還晴朗的很,待林黛玉回過神時,天上烏雲便聚滿了,忽又掛起大風來。林黛玉手裡紙片捏的不重,冷不丁被一陣風刮脫了手,朝前頭飛去。
春景正要去追,便見迎面一人右手出兩指夾住紙頁,林黛玉定睛一看,可巧是昨日那位羅先生。
林黛玉年方四歲,因此並不避開,道個萬福,「先生別來無恙。」
胤禛撿紙時不經意看了眼,微微挑眉遞給林黛玉,「姑娘的東西掉了。」
林黛玉接過紙一看,上頭一首小詩,寫的是: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怪道和尚表情微妙,竟然寫了這樣不尊重的話!若只她看了還可,偏偏羅先生也看到了,多難為情!
林黛玉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顯然尷尬的厲害。
胤禛除了幾個妹妹們很少跟姑娘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又不能拔腿就走,難得竟有些難以抉擇的意思。
天不等人,方才一陣邪風將雨滴兒刮了下來,頃刻間由小變大,眼瞅著要濕了衣裳,行人們忙紛紛躲避。
春景不由暗惱自己想的不周到,沒給姑娘帶傘,道,「姑娘,您先去那邊屋簷子底下躲躲?」
林黛玉點點頭,四周看了看,帶著丫鬟婆子們尋了個偏僻無人的簷角走去。崔家別院離棲靈寺近,加上山裡不能跑馬車,他們便沒有勞師動眾,全靠走來的,現在也只好等雨停再走。
胤禛的表情微不可見抽了一下,也往林黛玉這邊走來。
這處房子與其說是別院,不若叫做民居,只是普通的一進院,裡頭三間屋帶著院子。林黛玉和丫鬟婆子們在這簷下還可,再多一個男人,可
就不好了。
胤禛過去,掏出一把鑰匙,道,「此處正是在下陋居,不若姑娘進來避避雨吧。」
林黛玉:「……」
這裡是胤禛暫住的居所,他只帶來了一個心腹,現在出去辦事一時回不來,所以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因為是暫住,沒有備傘。
林黛玉身邊的三等丫頭婆子在偏房,她帶著春景做在堂屋裡,胤禛作陪,因之前的尷尬,兩人一時無語。
林黛玉出神地望著門外,盼望雨快些停了。可惜老天爺偏要和她作對似的,不僅雨勢沒有變小,反而打起轟隆隆的雷,雨點一串一串往下砸,分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一下雨,天氣便涼了些,林黛玉身子骨弱,只覺寒氣直往骨子裡鑽,強忍了會,還是打了個寒戰。
春景眼尖看見,立刻著急了,她家姑娘天生的體弱,若這次受了涼,必定又是一場大病。都怪她失職,覺得天氣好就沒帶衣裳,誰能想到要變天呢?
「羅公子,」春景朝胤禛福了福身,「奴婢冒昧向您求一件衣裳,我家姑娘她身子不好,若受了涼,恐怕要生病的。」現在天氣熱,丫鬟們穿的也都是薄衫子,若解一件給姑娘,那就太失禮了,不得已只能借人家的。幸好她家姑娘年紀小,家裡又是旗人,沒漢人家禮節紛繁瑣碎,不會因此壞了名聲。
胤禛看了看林黛玉,深覺小丫鬟所言絕非誇大言辭,便起身去臥室裡,拿了一件他自己的衣服出來給了小丫鬟。
春景忙給林黛玉裹上了。
林黛玉忙福身道謝。
胤禛衣服大,把林黛玉整個都裹住也足夠了,且這衣裳是偏穩重的藏藍布衣,跟林黛玉一身的綺羅極為不搭,但這時也顧不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