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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黛玉回家林海續絃 文 / 阿彌靖

    此次南巡一行,總共一百多日,林黛玉頭一回離開父兄那麼長時間。南巡的時候還不覺得離家很久,等到了京城碼頭在望的時候,心裡的思念滿的都快溢出來了。

    也不知道家裡父親兄弟們有沒有什麼變化,沒有她在家裡管著,過得怎麼樣。尤其是最小的樹奴,平時最粘人,她一去那麼久,不知兩個兄長有沒有欺負他。

    林黛玉思家心切,心亂的坐不住,想說點什麼,又怕丫頭笑話,索性拿一塊點心蹲著逗弄梨花打發時間,一人一貓玩起來。

    梨花忽然把耳朵支楞起來,動了動,貓臉看向門。須臾,只見門外敲門聲響,胤禛邁著四方步斯斯地走進來。林黛玉拿著百果糕的手便滯了下,被梨花眼疾嘴快遞叼去跑走,吃的一臉饜足。

    「四爺。」林黛玉訥訥打了個招呼,從地上站起來,恨不得重來一遍,從四爺腦子裡抹去自己不莊重的模樣。

    胤禛淺笑:「快要上岸了,我來跟你交代幾句話。」

    林黛玉忙坐的端正,側耳細聽狀。

    胤禛道:「你回了家,在……之前,我們就不能這樣頻繁見面,所以有些事情干脆跟你交代清楚。一來,這兩年朝中不穩,有些人家派系難免遭受波及,雖然林家暫時無事,但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你無事莫要出門了。」太子一直很受皇父寵愛,但自前年皇父忽然不痛不癢地剪除一部分太子黨羽,去年又分封阿哥們,並分予實權,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紛紛蠢蠢欲動起來。

    康熙三十八年的時局,雖然表面平靜,其實底下早悄悄起了暗流。

    林黛玉心裡明朗,許諾道:「我知道了。」其實她哪裡經常出門了,胤禛的意思,就是讓她遠太子派系中的賈家而已。

    胤禛繼續道:「二來,問你一聲,喜歡什麼樣的院子或者格局,我讓人按你心意畫出圖來。」

    林黛玉臉上一熱,故做嚴肅道:「這是內務府按制建的,我說了算?」

    「當然算。」胤禛斬釘截鐵道。

    林黛玉想了想:「那好,我種一大池的蓮花,花園子裡遍植花中十二師、十二友、十二婢,屋子要朗闊明亮,窗戶上不許煳紗,要用玻璃。」

    胤禛輕佻一眉,笑道:「前兩樣都好辦,只是用玻璃做窗……」他拉長調子,「這個還要請教……才行。」

    那個「……」,莫名讓林黛玉想到一個詞,頓時有些不自在。

    二舅子什麼,肯定是想多了。

    林黛玉抿嘴一笑:「四爺還有什麼要囑咐奴婢的?」

    胤禛長眉舒展,道:「最後一件,如果你要找我,就叫人拿著玉牌去西小胡同的羅瑱鏢局找張停連。」

    林黛玉調侃:「原來四爺還開鏢局?」

    胤禛是抽空過來的,此刻該交代的都說完了,便要離開,他道:「開鏢局有什麼稀奇,更稀奇的以後有你知道的。我要走了,你下船時小心些。」

    臨出門,胤禛停下腳步回頭:「對了,你既喜歡貓兒,是不是也喜歡狗?」

    胤禛的眼睛很亮,讓林黛玉有種「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錯覺,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臨下船,林黛玉還在想胤禛最後那志得意滿的高興模樣,難道……他很喜歡狗?

    康熙早有口諭,恩准林黛玉下船即可回家,不必再跟去宮裡。

    林家早在碼頭備好了一輛大翠蓋珠纓八寶車接自家姑娘,只不過沒見到父兄,失落的情緒一閃而沒。林黛玉沒看到小廝神秘兮兮的笑,覺得這裡人多又亂,回家一樣能見到人,便踩著腳凳上了馬車。

    剛一進去,就被一小炮彈撲倒在側,懷裡的梨花被壓的尖叫一聲跳開,林黛玉也嚇了一跳,一瞧原來是樹奴,他咯咯笑的正歡。

    林往微笑,林瓊在旁邊笑的賊兮兮的,假意喝道:「林小璇,看你像什麼樣子。」

    林黛玉攬住林璇,仔細看了又看,半天憋出一句:「樹奴又胖了……」五歲的小小男童白白胖胖的,臉頰粉嫩可愛,像極了畫裡觀世音身邊的小金童。

    「噗嗤」一聲,馬車內笑倒了林往和林瓊,林璇哀怨:「姐……」

    「其實沒有,結實了不少。」林黛玉忙補充,「看來樹奴早晨練功夫沒有懈怠。」

    林璇一喜,復又垮臉,喃喃道:「結實的胖子?」

    呃……

    林黛玉忙轉過頭:「大哥,瓊兒,我去了三個月,家裡有什麼事沒有?父親身體好不好?」

    林往道:「妹妹放心,家裡一切安好,衛姨娘打理家事很妥帖。」家裡人少,他們四個男人,平日都不在家,沒什麼好忙活的,父親便讓衛姨娘掌理瑣事,但府庫鑰匙仍在父親手裡。

    林璇回過神,大聲道:「我長大了,姐姐以後不要再喊我小名兒了,我大名叫林璇!」

    林黛玉顰眉,失落之色難以言表:「樹奴是姐姐取的,林璇是父親取的。弟弟長大了,果然開始嫌棄姐姐……」

    林璇忙抱住林黛玉,大聲道:「樹奴沒有,樹奴錯了,姐姐別哭,你隨便叫。」

    林黛玉竊笑,面上仍是為難:「你不是長大了麼?」

    「長大了也是姐姐的弟弟,永遠都是姐姐的樹奴。」林璇一心安慰姐姐,好聽的話不假思索就說出來了。

    林黛玉笑意吟吟。

    逗完了林璇,林黛玉斂起笑容,眾人隨意說笑,不多時便到了家裡,這個時間林海在衙門裡沒有回來,林黛玉累了一路,自去褚玉閣休息不提。

    沒有跟去的三個冬字輩大丫頭守在褚玉閣門口翹首期盼,看見林黛玉便擁上去跟她請安,小丫頭們也被准許偷些閒空,纏著冬景和心怡、徐嬤嬤問運河沿岸的風土人情及御駕南巡的氣派場景。

    林黛玉牽著林璇,笑容大大的,親切地說:「在南邊帶了些當地土儀,冬景,抽空收拾出來給她們。」眾丫鬟忙道謝。

    林璇扯扯林黛玉的手,仰頭問:「姐姐,有給樹奴帶東西嗎?」

    林黛玉道:「那可怎麼敢忘,明日整理出來親自送上,今日沒精神了。」

    讓宜蘭帶林璇走了,回到自己屋子,林黛玉洗去一身塵土,長舒了口氣,躺下休息。龍船雖然極盡舒適,但那畢竟是外頭,有身纏是非,林黛玉是個心重的人,怎麼都睡不踏實,覺淺的很。現在終於回到自己家了,家裡的熟悉感和親切感才讓她陷入深眠,睡了一個好覺。

    醒來的時候正值黃昏,染得半邊黃澄澄的天,廊上鸚鵡嘰嘰喳喳的,林黛玉坐起身,將床幔掀開。冬語聽見動靜,走進來服侍林黛玉起身。

    「什麼時辰了?」林黛玉問。

    冬語道:「姑娘,酉正三刻了,您睡了兩個多時辰呢。」

    林黛玉收拾清爽,換了一身舒適的家常衣服,「我餓了,送飯食來吧。」

    冬語捂嘴笑說:「姑娘,老爺和爺們正等您一起用飯呢。」

    林黛玉訝異:「早過了飯時了,怎麼敢讓爹爹等我……」又責道:「你也不喊醒我,天都快黑了。」

    冬語嘟嘴:「爺們的吩咐,奴婢哪敢違抗。好姑娘,別跟我一個小丫頭打嘴仗了,快去吧。」

    林黛玉趕到正院,果然父兄都在,樹奴大抵是餓了,吃的嘴巴上一圈點心屑,見她來了,吧嗒吧嗒跑過來,用小髒手拉住她甜甜地喊姐姐。

    林海先是打量林黛玉,見她沒瘦,氣色也好才放下心,叫下人上飯食來。

    林家向來不以奢侈為豪,平日飯食俱是清淡養身,今日一改往日,讓廚子做了一大桌的飯菜,說是要給林黛玉接風洗塵。

    飯後,丫頭正要撤去殘食,忽見梨花跑進來,扒著林黛玉喵喵叫,尾巴使勁地甩來甩去,一雙圓滾滾的貓瞳飽含祈求。

    林黛玉無奈:「你餓了?」

    梨花跳上她的膝蓋,盯著桌上那道沒怎麼吃的魚繼續喵嗚,倒沒敢私自爬上桌子。

    林瓊好笑道:「姐,這土貓誰送你的?還挺聰明。」

    林黛玉抽抽嘴角,土貓?還是不要說是四爺送的了。自語道:「四個月的小貓其實可以吃肉了吧?」讓丫頭將魚撥半條送去褚玉閣給梨花吃。

    褚玉閣的小丫頭抱著梨花走了。

    眾人換到書房說話。

    林海問了林黛玉南巡時狀況,也不深問,林家隨去的下人基本已經報過了,包括王家做的那檔子事,深宮裡的陰、私事兒自然不好說。說不氣不可能,自己捧在手裡的女兒出門一趟就被欺負了,當爹的簡直不能忍,但王家落馬了,閨女這口氣

    已經有人出了,林海也不好再出一次手,只能歎氣。

    倒是林黛玉安慰林海:「女兒沒有事,沒有被人欺負。」

    林海仍是歎氣。嫁到皇家去,哪能不被欺負呢,他閨女真是命苦。

    林往和林瓊眼中亦是深深地擔憂。

    林黛玉低頭不語。父親的擔心她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四爺並未讓她受什麼委屈才好呢?

    算了……還真不怎麼好說。

    說到江南甄家接駕場面盛大,林海的眉頭皺的死緊,到底沒說什麼。甄應嘉野心勃勃,只要長了眼的都能看出來,聖上忍他一時,可能忍一世?皇上已經在不動聲色地打壓太子黨羽了,甄家和索額圖家就是太子黨領頭的,以後朝中形勢如何還真不好說。

    但願賈家能聰明點,別陷太深,否則……就別怪他不念亡妻舊情了。

    說完南巡的事,又說起家裡近來發生的事情。林往和林瓊忽一個看房梁、一個看地板,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林海不自在了地挪了挪座,乾咳數聲,不安地摸著袖口,道:「那個……玉兒,有件事……」

    林黛玉甚少見一向淡然的父親這般,問:「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她不知道嗎?

    林海橫下心,道:「為父訂了一門親事,娶察哈爾·蘇祠家的姑娘做續絃。」說完,他忽然淡定了,端起茶杯靜等林黛玉反應。

    林黛玉吃驚了一瞬,「察……續……哦。」她很聰明,迅速想到其中緣由,點點頭說知道了。

    林海同賈敏情深,林海本來從沒想過要續絃的事情。但是,閨女眼瞅著要出嫁,不能沒有女眷教導和處理家事,三個兒子日後也是要娶妻的,世家大族的後宅還真不能缺一個女主人。

    說起察哈爾家這位姑娘,那可是命途多舛,本來不管是模樣、身板還是教養都好,可是14歲上生了病,直到17才參加選秀。落選之後本該在家好好待嫁的,可惜這個節骨眼上祖母去世了,只好守孝,緊接著,母親也去了,又守三年。好不容易三年之後,都21了,

    父親又沒了,一直蹉跎到26歲,成了老姑娘。

    一個26歲失怙的老姑娘很難找到好人家,於是察哈爾姑娘今年侄兒都三個了,她還在閨閣裡。林海雖過不惑,但當年萬人空巷俊俏探花郎的名頭不是蓋的,40歲依舊風采卓然,比青年時更添些儒穩重的味道,便被媒婆惦記上了。他本來是不願意的,但一想兒女們,便應下了。

    婚期訂的很倉促,就在六月裡,怕的是一旦林黛玉的婚期訂早了家裡內宅沒人主持。

    林海道:「玉兒的嫁妝仍是瓊兒辦,將敏兒的嫁妝合到一起,都是玉兒的,別人搶不走。」

    林黛玉心裡有點發酸,嗔道:「父親說什麼呢。」

    林海歎了口氣,轉而道:「前兒你外祖家來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為父才知道賈家家規教養不過如此,苦了我的玉兒這幾年。」他一續絃,跟賈家必然會疏遠些,然後賈家便差人來說了些不好聽的話,還要將賈敏的嫁妝抬回去,也不知是賈老太君年老昏頭還是哪個不知禮的小輩主意。

    「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麼,過去那麼久了。」林黛玉笑說:「外祖母家有幾個姐妹很好,我雖在那裡住著,但吃的用的都是咱們自己東西,怎麼會受苦?父親想太多了。」至於碾轉反側的前世,已經成了塵封的過去。

    林瓊不知想到了什麼,憤然握拳:「早晚讓這群混蛋知道二爺的厲害。」

    林黛玉垂眸,手裡的帕子絞緊。果然……他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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