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胤禛質問黛玉解疑 文 / 阿彌靖
林黛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四爺,好久不見。」
胤禛淡淡回:「嗯,差點就見不到了。」
林黛玉反應過來,知道胤禛影射的是上次她生病的事情,訕訕道:「四爺說笑了。」
「離那麼遠作甚?過來坐會。」
林黛玉低著頭小步小步地挪過去,恨不得永遠也走不到亭子裡才好,可惜沒挪多久視線裡就出現了胤禛的衣角。
胤禛一把攥住她的手,幾乎是狠狠的動作,林黛玉被握的手生疼也不敢吭聲。胤禛的表情依舊平靜如常,但他身周像是蒙了層黑霧般叫人窒息。
這個人,他非常生氣,林黛玉想,該怎麼辦呢?
「告訴我,」胤禛近乎失控地抓著林黛玉的手,雙目鷹隼般直射向她,解讀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隔了許久,胤禛才咬牙說出下一句,「你為何心、思、郁、結?」每一個字都帶著生冷堅硬的質問,沉甸甸地壓到林黛玉心頭,讓她喘息不能。
這一瞬,林黛玉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該怎麼回答呢?照實說肯定是不可能的,難道要騙他?
正在林黛玉猶豫不決的檔口,胤禛又道:「你在想怎麼騙我?」
林黛玉被他話裡的危險意味嚇的連忙搖頭:「我沒有!」
胤禛瞪她,沉聲道:「那還用想那麼久?林黛玉,你敢騙我就慘了。」
天知道,當知道林黛玉病了的時候,他近乎絕望地以為那個詛咒再次靈驗了,而他,當真如傳言裡所說,是個天煞孤星。
本來,胤禛從來不在乎孤家寡人,他已經習慣了。
可是後來,有一個人,讓他不由自主地去關注,並主動將其視為自己的責任,將她的安危時刻放在心上,甚至莽撞地送予她自己的信物。胤禛才恍然覺察,林黛玉已經在自己心中佔有了一席之地。
然後,從御醫嘴裡聽到那句「心思鬱結」的時候,怒不可遏的情緒席捲了他的全身,胤禛感覺到了天大的背叛。像當年頭一次知道佟佳氏不是他的生母,皇父訓斥他的時候,那種心情何其相似。
試問,從小長在世家大宅裡的林黛玉,被父兄捧在手心裡長大,她又是怎麼「心思鬱結」道臥床不起的?她心裡到底有什麼事,讓她變成那樣?
胤禛絞盡腦汁地想,怎麼都想不出來緣由,他又見不到林黛玉的人,一股悶氣憋到現在,才發了出來。
林黛玉何時見過胤禛那麼凶巴巴對她,心裡又是害怕又是心虛,一張小臉嚇得失色,終道:「我做了個夢……」紅樓夢,紅樓一夢,也不算騙人。
胤禛氣笑了,語氣森然:「你做了個夢,然後就一病不起?」他嘴角譏諷的弧度立刻拉下來,又向前跨了一步,將頭湊在林黛玉耳邊,聲音緩而輕,卻清晰地傳進她耳朵裡,「林黛玉,你真讓我失望。」兩人挨的極近,只要林黛玉微一後靠,便會整個人都被胤禛攬在懷裡。
胤禛說完這話,甩開林黛玉的手便要離開,卻覺察自己立刻被反握住。那力道對他來說,只要輕輕一甩就能脫身,但他卻有些不忍,因為他聽到小姑娘輕不可聞的啜泣聲。
胤禛不得不承認,他石頭一樣硬的心頃刻軟成了一灘水,本來以為不可原諒的錯誤,此刻也釋懷大半。
那麼較真做什麼?她還小呢。
林黛玉握住胤禛的大手,輕輕道:「別走,我告訴你。」直覺告訴她,如果放任胤禛走了,後果會很嚴重。
「我夢見……」林黛玉大喘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猶如夢中,脆弱而易碎。她說:「我夢見瓊兒死了,後來母親也死了,我被送到外祖母家,然後沒兩年,父親也死了,後來我也死了。」
林黛玉說的簡潔利落,胤禛卻從中聽出來許多弦外之音,那個夢得做的多真實,她才會傷感成這樣。一個孤女在賈家那種地方生活,到底有多艱難?恐怕會被利用的連渣都不剩。
至此,胤禛消了氣,只剩對她的憐惜。
「為什麼會做那種夢?」胤禛皺起眉問道。
林黛玉咬唇道:「對不起。」雖然他沒說,但她就是知道,這個人一定為他擔心了。
胤禛抬起手揉了揉林黛玉的頭,像平時安慰胤祥那樣,沒想到揉亂了林黛玉的頭髮,但這時候他沒注意到。
「傻姑娘,別亂想,一切有我呢,別忘了你是我的人。」
林黛玉抬頭問他:「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胤禛微微笑道:「雖然爺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沒說,但爺一向寬宏大量,這次便不與你計較了,下不為例。」
胤禛安慰了林黛玉幾句,便讓她回褚玉閣去重新補個妝,待林黛玉消失在假山後,才收斂起笑容,習慣性地皺起眉頭。
上次在南邊,他無意中翻到的那首淒婉風流的葬花詞,本以為是她無意中翻到的無名詩,現在看來,也沒那麼簡單。小姑娘身上,看來有很多秘密呢。
想著他外頭看不見他人,一會兒該來找了,胤禛向慎思堂走去。
隔了一炷香功夫,只見這小亭子旁邊偎著的三四丈高的假山忽然有一塊大石動了動,露出後面一條黑黝黝的暗道,裡頭走出來一個著靛藍錦衣的小少年。
「已經,到這種關係了麼。」林瓊若有所思地坐在石凳上,手指有節奏輕敲桌面。按他偷聽到的來看,他姐跟雍正,雖然沒到男女之情的地步,
也算得上推心置腹了,不然依林黛玉的性子,她絕不肯說出那種兜老底兒的話來。
許久,林瓊自嘲似的笑了笑:「本來還有些擔心她以後怎麼辦,現在看來,已經看對眼了麼。雖然那人似乎風評不好,卻是個愛憎分明的耿直性子,剛好是她喜歡的。」
就讓我,來做一把神助攻吧。
林黛玉若無其事地回到席上,跟眾人談笑風生,沒事兒人一樣。反而褚越,雙頰紅的可疑,一雙眼睛時不時飄向男客方向,還走神,不知在想什麼。
到了吉時,林海和察哈爾氏行過大禮之後,察哈爾氏在新房等待,林海則招待賓客。賓客們難免灌他幾杯酒,卻都被林往和林瓊擋了。
林黛玉帶著女賓們在新房陪伴察哈爾氏。
新房裡裝飾煥然一新,大紅的龍鳳喜被上撒滿了紅棗花生等吉利物件,察哈爾氏一身鳳衣鳳冠坐在床上。
滿屋子人笑嘻嘻地看著察哈爾氏,她卻毫無半絲羞怯,一派落落大方地任眾人看。誰問她話,她便回幾句,沒人跟她說話,她也就靜靜坐著,不驕不躁、安安靜靜的,很有滿人姑奶奶的氣派。
林黛玉瞧著,她這位新母親容貌雖不是頂尖的,卻也中上,加上年紀擺在那裡,自有一股成熟風韻,又不失端莊,實在是不錯,只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林黛玉在打量察哈爾氏,察哈爾氏也在暗暗打量林黛玉,估測她這個女兒容貌品性,幸好,兩人都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論。
林璇一身大紅衣裳從外頭走進新房,向察哈爾氏行了個似模似樣的禮,口稱「母親」,然後才走至林黛玉身邊坐下。他雖才五歲,行止已然有度,讓察哈爾氏暗讚林家教子有方,林黛玉也頗為高興。
「璇兒,怎麼沒有跟在父親和大哥身邊?」在外人面前,林黛玉也會給樹奴面子,稱呼他的大名。
林璇道:「大哥和二哥在幫父親擋酒,我不會喝酒,二哥讓我來找姐姐。」其實是林瓊嫌他礙事,又怕誰偷灌他兩杯酒,回頭挨林黛玉的罵。
林黛玉問他:「你大哥和二哥喝了多少?」
林璇想了想:「父親沒有大哥喝的多,大哥沒有二哥喝的多,二哥暈暈的。」
林黛玉苦笑不得,只好讓丫頭去多熬些醒酒湯,等席散了端給林往和林瓊。
天色愈晚,女眷們接連告辭,林黛玉也帶著林瓊走了,因為這時候男客們會來新房裡鬧。
一夜安眠。
第二日,林黛玉一早就起來,梳洗穿戴好,確認察哈爾氏已經起來了之後才起身去慎思堂請安。
兄妹四個分別給察哈爾氏請過安,察哈爾氏每人送了見面禮,給林黛玉的是一套頭面並親手做的一身衣服,三兄弟各一套筆墨紙硯並一身衣服,察哈爾氏倒是很用心。
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林海照舊去衙門,林往兄弟三人去讀書,轉眼只剩下林黛玉和察哈爾氏。
林黛玉道:「母親今日想必有許多東西要收拾,我就不打擾了。」
察哈爾忙說:「倒也不忙,左右我只動動嘴皮子,有的是人去做。」
林黛玉笑著點一點頭:「母親知道,之前都是我在打理家事,我年紀小,不過胡亂管著。如今你來了,我便把對牌交給你吧。」
主母管家天經地義,但察哈爾氏沒想到林黛玉那麼爽快就把管家權交出來了,有些驚訝,道:「我剛來,自己這邊還顧不過來,不如管家的事情過幾日再說?」
林黛玉道:「我先將東西放母親這裡,你想起來就訓示一下家裡下人們,若太忙,先放置幾日也無妨。我們家人丁少,沒什麼複雜事情。」
察哈爾氏推辭再三,只好接過對牌,想了半晌,道:「昨日賓客送的賀禮大概還沒有歸庫?」
林黛玉合掌笑說:「我都快忘了,可不還堆在那?若母親不忙,就隨便收拾一下吧。」
林黛玉走後,很快讓人送來了賀禮單子和家裡賬目等物,厚厚的一大摞,管家林福也召集了一干管事候命。
察哈爾氏身邊心腹丫頭月兒道:「太太,姑娘對您很和善呢。」姑爺和善,少爺姑娘們人和好,想必她們以後的日子不會難過了。
察哈爾氏笑了笑:「是啊,她先敬我一尺,退而觀我行事品行,真是個厲害姑娘。」拋出來那麼大餌,林家姑娘倒是一點都不戀權,好個書香大家氣派。
月兒道:「原來看起來那麼乖巧氣的姑娘心眼也不少,太太,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察哈爾氏笑咪咪的翻著禮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