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林瓊挨罵話說嫁妝 文 / 阿彌靖
林黛玉入宮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一隻肥肥的白獒,一群丫頭圍著白獒看,恨不得摸一摸它軟軟的毛。可惜白獒呲牙咧嘴的,口中還發出嗚嗚的警告聲,不讓人靠近。眾人雖不知這狗是最凶狠的獒,但也沒硬抱它,說笑一會就散了。
林瓊下了學,哼著小調走近褚玉閣,瞧見懶洋洋趴在廊下的白獒整個人都跳起來。
「這誰養的藏獒?」林瓊喜的忙跑過去,眼冒綠光:「好……萌!」白獒見生人靠近,依然伏臥著沒動彈,只瞇著眼睛靜待林瓊動作。還是只幼犬的白獒實在稱不上威風霸氣,但那睥睨的小氣場已經讓其他狗類望塵莫及了。
林瓊知道白獒不能隨便摸,即使是這樣的幼獒也不能,特意繞過白獒進了屋內,此時林黛玉正坐在繡架前埋頭苦繡。
「姐,外頭那只藏獒哪來的?」林瓊熱了一頭汗,在這屋子裡也沒覺得涼快多少。
林黛玉屋裡只有一盆冰,一來是她不是易熱易出汗的體質,二來她大病初癒,不好多用冰,因此林瓊沒說什麼熱的話,只接過丫頭遞來的毛巾擦了臉個脖子。
林黛玉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四貝勒爺送的。」
林瓊一聽就垮臉了:「不靠譜!藏獒太凶,萬一不小心傷到姐姐怎麼辦?好吧就算它現在還小傷不了人,欺負了梨花怎麼辦?」
林黛玉不以為然道:「有嗎?可你剛才在門外不是這麼說的。而且象牙它很乖啊,一點都不凶。」
開玩笑,藏獒乖?林瓊正想反駁,見象牙邁著小碎步跑進屋子裡來,乖乖趴在了林黛玉腳邊,任她撫摸,十分親暱。
林瓊簡直閃瞎狗眼,吃驚問:「你怎麼馴服這傢伙的?」說好的桀驁不馴呢。
林黛玉笑言:「喂它吃的,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
就這麼被收買了額?林瓊無語。就這貨還號稱大智若愚?外表跟內在一樣蠢好嗎。
雖然表面嫌棄,林瓊還是拿了塊點心送到象牙面前,可惜人家理都沒理他,直接將腦袋轉過去了。
林瓊:「……」堅決不承認自己被嫌棄了。
林黛玉將小小的象牙抱在懷裡,道:「二爺到我這裡來扯皮的?你不是整天喊著很忙麼?」
林瓊笑嘻嘻道:「就算再忙,也不敢忘了給姐姐請安。」說著略打了個千兒。
林黛玉笑了笑,斂容道:「這陣子樹奴都乖乖讀書,你做二哥的倒反疲懶了些,聽說半個月沒去顧先生那裡了。今早父親說要治你的罪呢,我可不敢替你求情。」她沒說的是,外頭有人傳林瓊去不三不四的地方跟人混在一起,被父親聽到了,極為生氣。她雖然不知道外頭傳的是否屬實,但林瓊臉色確實不好,有些灰黃。
林瓊一聽,立刻繃緊臉,道:「我這不是……」後頭聲音漸低,林黛玉沒聽清,問:「什麼?」
林瓊大聲了些,依然有些心虛:「這不是辦嫁妝的事兒麼。」
林黛玉惱道:「胡說,那事兒只要你交代一聲,自有家裡管家也下人去辦,你能忙到哪裡去?少拿這個頂缸。父親果然該好好治一治你,免得滿嘴裡說謊,越來越不像個讀書人,成了個奸商。」
林瓊自知理虧,只好賠罪再三,承諾明日一定去顧府唸書才把了。
林黛玉面色稍緩,道:「我不是不讓你做商人,但也不要誤了唸書,你將來若是連個功名都考不上怎麼辦?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就怕父親對你不滿意,你好歹先糊弄過去他,再做自己喜歡的。」叫人擔憂的是,本朝士農工商,商為最末,林瓊身為了林家人,日後必然不可能拋頭露面地去做個商人,有個正經的營生很重要。
林瓊鄭重點頭說自己心裡有譜,林黛玉才揭過這茬,問:「嫁妝的事情,是不是遇上什麼難處了?」
林瓊忙搖頭說:「沒有沒有,一切都很順利,是我近來懈怠了,姐姐千萬饒我一次。」
林黛玉方才放過他,囑咐他晚上少出門,不要熬夜云云,嘮叨了大半個時辰。林瓊頭一回知道林黛玉也是個話嘮,整個人都不好了。
林瓊走後,林黛玉依然止不住的擔心。她知道林瓊其實內裡已經成年了,不該做出鬼混那種事,偏他不知幹了什麼瞞著自己和家裡人,叫人十分擔憂。
她這個弟弟,看起來是個沒心機的模樣,其實背後的盤算一點都不少,像是關於紅樓和本朝之事,她不信林瓊背後沒什麼盤算,只是至今也沒告訴包括她以內的任何人。
想了半晌,林黛玉索性將此事拋卻腦後,不管後事如何,都不是她一個女子能左右的。
「冬景。」
冬景聞言走進屋子,問:「姑娘叫奴婢何事?」
林黛玉道:「你去二爺屋裡一趟,喊兩個丫頭來,我有事囑咐。」
沒一會,建蘭帶著一個眼生的丫頭進了林黛玉的屋子,給她磕頭,另一個穿著二等丫頭的衣飾,行止規矩有禮,自稱阿竹。
林黛玉隨意歪在榻上,問道:「你們二爺最近在忙什麼?」
建蘭和阿竹相互對視,支支吾吾不敢答言,只好再三磕頭說不知。
林黛玉歎氣,這兩個婢子倒心思清明,知道自己主子是誰。既然知道問不出什麼來,林黛玉只好罷了。
「二爺最近清減了,每頓飯用什麼,吃的多不多?」
建蘭恭謹道:「回姑娘話
,二爺怕熱,興許是熱著了,才略瘦了些,飯量其實並未減。」然後將林瓊這幾日的食單一一報了出來,包括從廚房拿了幾樣點心。
林黛玉點頭:「瓊兒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千萬不能餓著。建蘭,我知道瓊兒那三腳貓的醫術你也學了點,你給他每日燉些藥膳補身,像是柏子仁酸棗仁燉豬心、生地酸棗仁粥這樣益氣安神的要常燉些,沒見你主子臉色都不好了嗎。」
建蘭自知失職,只好戰戰兢兢地應著。
林黛玉說完,道:「這也是你的失職,我若不罰,顯得我包庇你們對主子不上心似的。明辨堂所有人罰三個月俸祿,抄十遍家規,你倆人去吧。」
建蘭和阿竹不敢求饒,恭敬退下。
直至天色將暮,察哈爾氏才從外頭回來,這時候林海都從衙門裡回家了,兄弟三人也回來了,眾人一同用了晚飯。
一家子用過飯,說了幾句話,林海便虎著臉將兄弟三個喊到了書房裡,林瓊噤若寒蟬,知道自己今天沒什麼好果子吃,只能暗自繃緊了皮。
察哈爾氏也看出了不一樣,作為嫡母,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將明辨堂的人喊了來訓斥一頓,又罰了三個月月錢。
明辨堂丫頭小廝們苦不堪言,只能暗自慶幸新太太還沒養成動不動讓下人抄家規的毛病,否則,家裡筆墨錢又要費一大筆銀子了。
林黛玉坐在一旁笑瞇瞇的,也不替他們說話。若將她已經罰過的事情說出來,倒似察哈爾氏想在了她後頭,對林瓊不夠上心,故意讓她難堪,回頭告訴管家,只罰三個月的便是了。
察哈爾氏處理完明辨堂的奴才,喝了口茶潤嗓子,又問林黛玉:「我說今日你跟我出去玩,你也不去,現在有沒有後悔?」
林黛玉將自己去了趟宮裡拜見德妃的事情說出來,察哈爾撫掌笑說:「倒是我險些耽誤了玉兒的事情。」
林黛玉笑而不語,她說出來,是不把察哈爾氏當外人的意思,她領了自己心意便好。
「我今日還得了一隻小犬,名叫象牙,不知道母親喜不喜歡犬。」
察哈爾眼睛一亮,熱切地跟林黛玉討論起來。
林海從小書房回來,母女兩個還說的熱火朝天的,竟一點都沒注意他來了,林海乾咳幾聲,示意自己來了。
林黛玉止住話頭:「我也該走了,明日再來找母親說話。」
察哈爾氏笑著送走林黛玉,回來見林海坐在椅子上喝茶,便走上前去親自給他除去外袍。
林海道:「先不忙,等一下還要去書房處理公務。」
察哈爾氏笑容不變,道:「有一件事,妾想請老爺示下。」
「太太請講。」
察哈爾氏道:「一件是家裡哥兒、姐兒身邊的大丫頭,年紀都大了,最大的宜蘭都二十三歲了,小一些的春語亦有十九歲。我看著,姑娘私下也不是不知道,已經教了寫個不錯的二等丫頭出來,只是礙於身份才沒提。我身為主母,此乃分內之事,不知老爺……」這件事本就是主母分內的事情,只因為察哈爾來的不久,便問了林海一句,也有問他這群丫頭有沒有特殊分派的意思。
林海想了想,道:「的確,是該配人了。這樣,你這幾日看看家裡小子們好,宜蘭和澤蘭自從……便一直在瓊兒身邊伺候,冬景對玉兒也一向上心,要陪人自然也要挑頂尖的小子們配。」他想了想,又說,「但也不要忘了問問這些丫頭們的意見,如果哪個想贖身的,就給些嫁妝銀子放出去就是。」
察哈爾笑說:「自然,老爺放心,妾一定辦妥。」家裡那幾個大丫頭,容貌舉止、修養談吐,個個都好,放到外頭比那小門小戶的姑娘還像主子,加上伺候主子們的功勞,她自然不敢怠慢誰。
林海道:「太太做事,我自然放心。」
察哈爾氏思索片刻,道:「想來姑娘出嫁也要帶幾房奴才,不如等冬景幾個大丫頭嫁出去後,將她們當陪房一併帶走?」
聽到出嫁的字眼,林海眼神一暗,只說了句:「隨你。」
察哈爾氏看在眼裡,也未說什麼,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是姑娘的嫁妝。」要她說,林黛玉的婚事訂的確實太早了,九歲定親,十歲便要嫁到別人家去,這樣一個乖巧聰敏的姑娘,連她都有些捨不得,更何況林海。但誰讓對方是皇上呢,再不情願也只能謝主隆恩。
林海微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玉兒的嫁妝怎麼了?」
察哈爾氏笑言:「聽說姑娘的嫁妝是由二爺在籌備,可是二爺比姑娘還小一歲,恐怕有什麼不到之處。妾斗膽,也想為姑娘出一份力。」不是她對林黛玉的嫁妝有什麼別的想法,她既沒那個心也沒那麼蠢。撇去感情不說,林黛玉嫁的是皇家,說出去能光耀林家門楣,日後自己也能仰仗姑娘的勢,她巴結還來不及,自然不肯得罪。所以幫著辦嫁妝,確實是察哈爾氏怕林瓊辦的不周到,落了林家臉面。
就算林瓊多智近乎妖,但為人閱歷擺在那裡,八歲男童的閱歷畢竟有限。
林海道:「瓊兒跟玉兒感情最好,他一片愛姐之心,自會竭盡全力去做。況且這件事是我當初答應了瓊兒的,不好食言。太太放心,這件事我會掌眼,必然出不了岔子。」
察哈爾氏一愣,道:「既然這樣,是妾多事了。」
林海擺擺手,安慰了她幾句便走了。
察哈爾氏愣愣地看著林海走的方向好一會,被月兒拉回神:「太太不要傷心,老爺
以後會慢慢信任太太……」她自己也有些替察哈爾氏不平。
察哈爾氏打斷她:「你不用說,我也沒有傷心。」
自從嫁進來,林海念著她年紀小,處處都寵著順著,察哈爾氏看在眼裡,甜在心裡,心說就算嫁給年青哥兒也不會比現在幸福了,這只是件意見不合的小事而已,沒什麼。也是她多事了,畢竟剛來,還是尷尬的身份,不該攬這樣事。
不想還沒一盞茶的空兒,林海又折了回來,察哈爾笑問:「老爺不是還還有公事忙麼?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忘了帶什麼東西?」
林海沒答話,支走了屋裡的丫頭,才道:「玉兒嫁妝的事情,你別多想,確實是預先答應了瓊兒的,君子重諾,因此不敢食言。」
察哈爾氏呆愣一瞬,然後笑顏如花:「妾並未多想。」
林海道:「瓊兒那小子手裡有不少來路,就算你我,在這件事上也不會比他辦的更好了。」
察哈爾從善如流地點頭,林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還有就是,我做父親的,也要給玉兒些體己。」
察哈爾氏點頭:「這是自然,不光老爺,妾也要給玉兒些體己的。」
夫妻兩人盤算了一會,林海才走了。
察哈爾氏驚歎於林海對林黛玉的寵愛,預備做嫁妝的良田莊子、珠寶玉石、古籍書法等都快趕上她的嫁妝了,這還不帶林瓊預備的和賈敏原有的。
更叫她大開眼界的是家裡的財力,雖然剛嫁進來的時候察哈爾氏已經驚過一回了,但顯然不止那些,想不到不顯山不露水的林家竟然有這樣的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