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誰憋不住誰先死 文 / 沈抒棠
幾乎在後來每一場不安分的夢裡,我都能精準的夢到那強光刺眼讓人無處可逃的審訊室,冰冷沒有表情的警察問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竇衛青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是我為了這場婚約翻來覆去夜夜失眠再也無法忍受後,把他約了出來。
他像是趕了好長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車窗盯住我,「什麼事?」
我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這婚事,不作數。」
他瞅著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樑,沒有說話。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訴你,我愛林遠,我也沒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為了這場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愛戀跟你結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確實是自私,但是竇衛青,你們竇家呢?你呢?你們也是一樣的,何況我從來都不是威脅。」
語無倫次,又焦躁不安,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樣面對天亮之後的訂婚儀式。
我用盡渾身解數想要去說服面前緊閉著冷酷薄唇的男人,滿心的焦急化作口乾舌燥,無奈之下,只好抓過車台上的礦泉水。
擰開正要往嘴裡灌的時候,竇衛青終於開口了,語氣嘶啞,「蒹葭,如果我說這個婚必須結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蓋擰回去,抓著那瓶水擰了好幾下才確信他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我從沒有見過竇衛青有過任何的笑容,至少對我是這樣的。
我把水丟開,縮回座位深處,認命的閉了閉眼,「竇衛青,那我們就看看,在接下來難熬的婚姻生活裡,誰憋不住誰先死。」
哪曾想,賭氣一般的話,在第二天就一語成讖了,只是沒有還沒有等到婚禮,竇衛青就被宣佈了死亡。
整個林家和竇家攜著死氣沉沉的我,在訂婚現場等了好久,等到我以為他就此放過我,一口氣還沒抒完,警察就帶著他的死亡消息,宣佈這場鬧劇的徹底結束。
於此同時,因為竇衛青手邊的一瓶礦泉水上的指紋,我成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銬壓帶走。
前前後後折騰了將近大半年,我幾乎成了竇衛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媽的哭訴痛罵,竇母見我一次給我一次的響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辯駁能力滿心絕望的時候,警方出面終止了一切,為竇衛青的死亡蓋了一個戳,自殺。
讓人奇怪的是,這樣的判決,沒有任何人相信,卻也沒有任何人再訴求,像是一首命運交響曲聽到*處卻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間就啞了聲。
而我,用「重見天日」這個詞並不為過。
只是那時候我依舊是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以為這場慘烈的命運之曲戛然而止,不再被奏響,殊不知,它只是被按下了一個暫停鍵,短暫的。
想到這場被刻意封存的鬧劇,我心就沉甸甸的。
我只好轉去附近的超市。我喜歡超市,只有面對貨架上如此豐富和靜默不言的物質,我才會滿足甚至感到熨帖和安全。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電梯開門的時候,裡面站了一個男人,我也沒空在意,看著我一大堆東西散在腳邊也不方便,他上前按住暫停鍵,回身問我,「需要幫忙嗎?」
還真是一個性感的聲音,我彎著腰忙著撿東西,「不用,謝謝。」,沒看他。
走之前他道了聲晚安,我回一句好夢,頭沒回,臉也沒看清楚。
等到打開門躺進沙發,我又想了想電梯裡那微小的一出,這樣感覺挺好,城市這麼大,大多數人與人的相遇,也就是這兩三句無關痛癢的話,然後,唔,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以前我這人挺執拗的,現在想通了,這才是腳踏實地,殘酷的生活,好比我之於竇衛青,好比,林遠之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