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菩薩,祝你身體健康 文 / 沈抒棠
散會的時候老闆抓住我談海外賽的事情,我對這個什麼含金量極高的國際賽是真一點興趣都沒有,沒說幾句,他不耐煩,塞給我一張報名表讓我填,中氣十足,「導師,周硯。」
我閉了閉眼,艱難的接過來。
倒是周硯身旁的鍾老教授在一旁跟我們說再見,慈眉善目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姥姥。
從孤兒院被帶回林家的很長一段時間,林家姥姥並不太待見我,我曾聽到她跟林媽在廚房嘀咕,說我這人煞氣重,心思也深得很,「帶回來莫給家裡惹是非啊。」
老年人看人,眼睛犀利又老套,為此她特意帶著我去了廟裡上香。
那次算得上是我們關係的轉折點。看著絡繹不絕求庇佑的人們,只覺得可悲,為菩薩。所以輪到我跪在鋪墊上的時候,我只說了一句,「菩薩,祝你身體健康。」
這一句,菩薩感動了沒有我不知道,卻把一旁注意著我的姥姥給感動的眼淚淌了兩行,回去的路上,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抓著我的手喟歎,「好,好姑娘。」
從那以後,姥姥喜歡我的很,我們一起躺在床上看故事書,我念她聽。她又耳背,最愛看戲劇頻道,咿咿呀呀跟著打拍子,愛存錢,說是百年以後留給我,誰都不准動。她還總愛拿臉貼著我,皺巴巴的臉,談不上舒服,但是溫暖的要命。
這樣一晃神,姥姥已經去世三年了好,還是被我活活氣死。
因為竇衛青的案子,回學校辦畢業離校手續拖到了新學期開學,哪曾想走那一趟,就像是一不小心踏進了他人的一個噩夢裡。
化學室櫃子深處的硫酸瓶子直接砸到我的臉上,我躺在病床上面對第一次失敗的植皮手術心生絕望。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荒唐,那時候我的,竟然還能滿心惡毒語言尖酸,趕跑了前來探望的林遠的女朋友許綺年。
至此以後,許綺年是沒有出現過了,但是疼愛我的姥姥卻攜著整個林家和竇氏夫婦出現在我的病床前,她抓過我的手,為我斂了斂四散的頭髮,問我,「蒹葭,我知道你心氣兒重,但是你絕對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今天我要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告訴姥姥,告訴他們,許家姑娘跟遠遠分手,竇家那孩子的死都跟你無關。」
她蒼老的眼角蘊著淚水,我嚅囁了半天才艱難的開口,「對不起,姥姥……」
姥姥藏著的那串淚隨著我的道歉緩落了我一手背,她迅速的止住我,搖了搖頭,哆嗦著嘴疊著好幾聲的「作孽啊」,便招呼林遠扶她出去。
病房門一合上,她兩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這一倒,就再也沒能起來。
眼睛有些發酸,原來一個人的傷心弧線,可以那麼長。
我如今看著這鍾老教授,可親的很,如果沒有周硯在場的話,我一定會更加親近這老人家。
周硯的眼神,一如當初進門是姥姥看我的溫度,凌冽而並且精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