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我精準的想起了那是誰的字跡 文 / 沈抒棠
顯然他也不能接受,狠狠的抿了抿唇,才軟了口氣,「蒹葭,我們所有的人都在擔心你。」
擔心我?這樣的語氣,讓我活生生的以為自己就是安置在林家的一顆隨時可以爆炸傷人的炸彈一樣。想要辯駁,但事實告訴我,我就是這樣惹是生非的危險因素,索性側過頭不再搭理林遠。
心煩意亂的調整了好幾個坐姿都不舒服,我只要一閉眼,周硯辦公室裡那沓檔案袋上一串龍飛鳳舞的草書就在我眼瞼上閃回,一如既往的難認,但在林遠的提示下,如果那算是提示的話,我精準的想起了那是誰的字跡。
也不知道是不是車裡冷氣開得太足,陣陣寒意順著心口往上爬,心臟不爭氣的跟著手心蜷了一路。
跟在林遠身後上山,林爸林媽已經等在山腰上了,我跟著林遠乖巧叫「爸媽」。
林媽穿了一身黑裙,襯得膚色蒼白,她花了很長時間端詳我,最後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髮,為我把頭髮挽在耳後,「蒹葭,你瘦了。」
林爸上前拍了拍我肩膀,風輕雲淡,「沒事了,都過去了,走吧。」
稀疏平常的語氣聚起我腦袋裡關於往事的潮水,這是離開林家後,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竇衛青死後,林林媽林爸的哭訴問責讓我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一切塵埃落定,我在植皮手術成功,出院後第一件事就是搬離林家,我失望於他們的不信任,同時又滿心愧疚。
走吧,我跟在最後,隨他們在姥姥墓前站定。
誰都沒有說話,我默然接過林遠遞過來的香燭,跪在姥姥面前。雖然努力挺直腰板,但是手心不斷往外冒的汗還是露出了怯弱的馬腳,腦袋一暈眩,我始終沒敢多看墓前的照片。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林遠把我拉起來的時候,我的腳幾乎全麻,差點沒站穩,他一把撈住我,我掙脫開來表示沒事,正轉頭,就看到林爸攬著林媽替她抹去眼淚。
林媽嘴裡唸唸有詞,我依稀聽到「作孽」二字,心又像被指甲掐了一下,一閃而過的疼。
我從來不敢問他們,是不是後悔把我從孤兒院裡面領養出來。
在將近20年的朝夕相處間,林爸一直都是個沉默的頂樑柱,就像他如今攬著林媽替她擦眼淚般沉穩靜默的姿態,為姥姥,為林媽,為林遠和我,撐起了一個溫室。
我見證了他們相愛的每一天,相濡以沫相敬如賓,他們有著這個世界上最理智最合適的愛情。
哪像我的親生父母,我幾乎是在他們無休止的爭吵中形成意識和記憶,拎刀子甩耳光,是他們生活的常態,也成了我每一次午夜驚醒的噩夢。終於,他們搖搖欲墜的婚姻,終結在我三歲那年,那場雪夜。警察斷定是車輪打滑,他們在回家的路上,車子直接開進了薄冰的河裡,當場死亡。
看著他們被打撈出來發脹的屍體,有人歎息時運不好,有人感慨造化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要他們命的,不是打滑的車輪和覆蓋薄冰的河水,是他們日復一日的爭吵。就在那天臨出門赴應酬的時候,父親依舊為了母親的出軌吵得天翻地覆。三歲的我哪能理解「出軌」一詞,只覺得耳膜刺疼,現在長大,母親的事,是不是捕風捉影我依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回家的路上他們一定在吵架在爭執,災難要扼住他們的喉嚨,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