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2章 博雅 文 / 君子棠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張鑫看著她:「不去求求那個昏庸皇帝?他不是挺寵你的嗎?你要是肯開口求求他,他指不定就心軟讓你回去了呢。」
錦瑟抬起頭看著天際的明月,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道:「我都不知道我錯在什麼地方,你讓我怎麼伏低做小?」
「這麼說來你是不打算回未央宮去了?」
張鑫笑嘻嘻的貼過來道:「不如跟我一起走吧,雖然我的深山老林不如這堆金砌玉地來得舒適,但跟了我你好歹也算個壓寨夫人,不會委屈了你的,而且還有這麼多手下供你使喚,」他努努嘴示意地上爬著的老鼠和蛇:「比起你這個皇妃差不到哪裡去的。」
看著地上悉悉索索爬得滿地都是的生物,錦瑟心裡一陣惡寒,臉上也絲毫不掩飾:「滾!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奇葩啊!」
被赤果果的嫌棄,張鑫也不生氣,只是舒展開四肢在屋頂上躺下來,嘴角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扯來的草根,懶洋洋的道:「世人都道榮華富貴可遇不可求,在我看來,這些都是****!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生死全都掌握在別人手裡,遠遠沒我這個山大王來得愜意自在,真不知道你還在留戀什麼,以前你不是挺淡泊名利的嗎?現在怎滴又這麼執著了?」
錦瑟抱緊了膝蓋,全身蜷縮起來,悶悶道:「那是你不懂,你還沒遇上那個可以讓你為之付出一切的人。」
張鑫搖頭晃腦道:「如果遇上那個人的代價是變得像你這樣,那我回去多燒兩柱香,求求老天爺永遠也不要讓我遇上。」
錦瑟沒搭話,跟一個置身事外的人解釋自己的堅持永遠是多餘的,他又怎麼會懂自己的心情。
這時,屋子裡突然傳來一身淒厲至極的慘叫:「啊!!!!!有蛇、有蛇……」
月笙!!!!
錦瑟一驚,來不及細想立刻縱身從屋頂躍下,屋頂不算高,她落地時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一旁的張鑫連忙扶了她一把,一地的牛鬼蛇神立刻散開,她站穩後馬上往屋子裡跑去,推開門摸黑到床邊,一手把月笙拉到懷裡一手扯掉還盤在她小腿上的一條竹葉青,拍著她的背道:「笙兒做噩夢了?不怕不怕,姐姐和子矜都在這裡陪著你呢。」
被驚醒的子矜點燃了燭火,端過來放在床邊,不大的屋子裡立刻亮堂起來,月笙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額頭上滿是冷汗,被錦瑟抱在懷裡,緊緊的抓住她的衣袖,眼神驚恐:「不、不是做夢,真的有蛇……姐姐你相信我,真的有蛇!」說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錦瑟和子矜對視一眼,都沉默了。
眼角的餘光撇去,那條誤入屋子的竹葉青早已不見蹤影,側耳聽屋外的動靜,她確定張鑫已經帶著他的蛇鼠兵團離開了,心裡不由得埋怨起他來,要不是他帶了這些東西過來,也不至於在月笙本來就害怕的基礎上再度受到驚嚇。
月笙一晚上都沒再入睡,一雙大眼睛警惕的看著四周,似乎只要一閉眼睛,那些所謂的「不乾淨的東西」就會從四面八方爬過來一樣,儘管錦瑟把她抱在懷裡一再安撫,可她說什麼也不敢閉上眼睛,錦瑟無奈,只好一直點著燭火,打發子矜先去休息,自己陪著她守夜。
直到窗透初曉,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堅持了一晚上的月笙終於忍不住了,睡前還一再囑咐錦瑟不要走,得到她的再三保證後,她終於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江南,賭坊五樓。
亭子裡的男子一身紅衣,比女人還妖艷嫵媚的面容上滿是漫不經心,右手食指屈起,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著桌面,發出單調的「篤篤」聲,而在他的對面,黑衣男子背對著他,看著遠處溝壑縱橫的群山,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紅衣男子正是洛八爺。
許久,八爺開口,語氣仍然是那種不著調的漫不經心:「五哥,你還沒想好?」
黑衣男子聞言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有什麼想法?」
八爺勾唇一笑,風情萬種:「我能有什麼想法,叛軍是打著我的名頭,我的意思當然是越快越好,不然整天頂著這大逆不道的罪名,想出去快活快活都不行。」
黑衣男子聞言微微一笑:「老八,辛苦你了。」
八爺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鬼魅一笑:「你也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以前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我顧念著我們好歹也算是同宗兄弟才幫你背黑鍋,但現在,我有一個要求。」
黑衣男子挑眉:「你說。」
八爺看著自己修剪得圓潤精緻的指甲,漫不經心道:「事成之後,把葉錦瑟留給我。」
黑衣男子瞳孔猛然一縮。
八爺淡淡一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我相信五哥比我更清楚,以葉錦瑟現在對皇帝的心思,你說,她要是知道這幕後主使者是你,還有可能原諒你嗎?」
這句話似乎是戳到黑衣男子的死穴,他臉色都變了。
八爺站起來,緩緩的踱步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道:「五哥,做人不能太貪心,什麼好事都讓你佔了,那我這出錢又出力的,圖的什麼呀。」
黑衣男子沉默。
「當然,你不答應也可以,我不是在威脅你,該做的能做的我還是會盡力去做,只是,五哥,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
中午,錦瑟出去外面轉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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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雖說是被趕到這廢棄宮殿群來,楚宸卻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在這裡,她還是可以隨處走動的。
在四周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走到一處宮牆腳下。
抬頭看著七八米高的宮牆,牆上的紅漆脫落得很嚴重,斑駁醜陋,錦瑟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這是去年她和楚宸王安兩人偷偷溜出去過臘月乞巧時越過的那一處宮牆,側耳細聽,好像還能聽到宮牆外傳來隱隱約約的鬧市叫賣聲,她知道,外面就是一處鬧市。
低頭扒開宮牆下的雜草,那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狗洞還在那裡,她苦笑了半晌,轉身離開了。
不是沒想過要從這裡逃出去,可是現在束縛住她的不是這高高的宮牆,而是在議事殿裡操勞著國事的英挺男子。
遊蕩到放生林,錦瑟撈了兩條肥魚回去加餐,國難當頭人人自危,現在哪還有人來管這裡的放生魚啊。
剛進博,就見子衿跑過來道:「主子,月笙姑娘不見了。」
錦瑟一愣:「什麼?」
「奴婢剛才出去了一趟,回來月笙姑娘就不見了,這四周我都找遍了,沒看見人。」
錦瑟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手裡串起來的魚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轉身就往外跑去:「找!」
沒想剛打開博的大門,迎面險些撞上一個人,定睛一看,滿臉陰鬱的人不是月笙又是誰。
錦瑟一把抓住她急吼吼道:「月笙,你去哪了?」
月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醒來看見你們都不在,以為你們都走了,出去找你們了。」
錦瑟一顆心砰砰亂跳,把月笙拉進懷裡道:「說什麼傻話,我們怎麼會拋下你走掉,以後不許再亂跑了聽見沒有,嚇死我了。」
月笙被她摟在懷裡一動不動,輕輕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傍晚,子衿做好了飯,擦著手沖屋裡喊道:「吃飯了。」
錦瑟正在整改那片荒廢的菜園子,聞言放下鋤頭,走到一邊的井邊打水洗手,月笙也從屋裡走出來,錦瑟招招手道:「月笙,過來洗手。」
月笙看了她一眼,飛快的低下頭,磨磨蹭蹭的走過去,錦瑟打了水幫她洗手,她一直低著頭,嘴唇咬得死死的,看起來很不安。
錦瑟以為她還對昨晚的事心有餘悸,拍拍她的肩膀道:「沒事的,別怕,這不是還有我和子衿在這裡嘛,我們不會放任你不管的,今晚我陪你一起睡。」
月笙頓了頓,低聲道:「錦瑟姐姐,你和皇上為什麼吵架?你能不能去求求他,讓他接我們回去啊,我真的不想待在這裡了。」
錦瑟默不作聲的幫她擦乾手上的水,掰正她的肩膀正色道:「月笙,我知道困在這個地方你很害怕,很不安,要不這樣吧,我想辦法讓人送你出宮?」
月笙猛地後退了幾步,眼裡流露出驚恐:「錦瑟姐姐,你又要把我送走?」
錦瑟的手一頓,想起上次把月笙送出去,她回來時的狼狽樣,心裡一軟,口氣也軟了幾分:「我只是……不想你陪著我一起在這裡受苦。」
月笙眼裡泛起了淚花:「你就是嫌棄我累贅,所以才總是想把我送出去!」
「不是的月笙。」錦瑟連忙解釋道:「這宮裡波雲詭異,什麼時候翻了天都不知道,我不想你小小年紀就深陷在這裡,你還小,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總要為以後做打算啊。」
月笙拚命的搖頭:「外面的那些人都不安好心,在留歡閣的時候是這樣,在宮裡的時候也是這樣,只要我一出去,他們就會想法設法的從我身上搾取利益,錦瑟姐姐,你別拋棄我,我想留在宮裡,你去求求皇上好不好,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只要你開口求他,他一定會接你回去的,我們就不用待在這裡了。」
錦瑟為難的看著她:「月笙,你要知道,這次我們被發配到這個地方來,我並沒有覺得是我做錯了,這完全是皇上單方面的意思,我現在連見都見不到他,談什麼求他?而且即使我去求他,他也未必會同意讓我回來,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你見過多少后妃在被打入冷宮後還能重獲恩寵的?」
月笙低著頭不說話,眼裡的淚欲落不落,看起來很是可憐。
錦瑟拍拍她的肩膀道:「上次把你送出去是我太莽撞了,才讓你遇到那些歹人,放心吧,這次我會托人好好幫你物色一戶好人家的,不會再讓你受苦的,我們先去吃飯吧,等會兒飯菜就要涼了。」
子衿把飯菜端上桌,轉身去拿碗筷,錦瑟剛要落座,卻聽得廚房裡的子衿傳來一聲「哎呀」的驚叫聲,錦瑟和月笙對視一眼,月笙眼裡立刻流露出恐懼,錦瑟安撫道:「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看看。」
說著便往廚房走去。
剛踏進廚房,子衿就一把拉住她的手,錦瑟詫異的剛要開口詢問,子衿卻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錦瑟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子衿示意她跟自己來。
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外,透過破爛的窗格往大廳裡看去,夕陽昏暗的光線下,月笙正神色慌張的左右顧盼,見四周無人,迅速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瓷瓶,往飯菜上倒了一些透明的液體……
錦瑟驚訝的摀住嘴。
子衿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拉著她回了廚房。
錦瑟臉色慘白:「月笙她、她這是在幹嘛?」
子衿神色凝重:「主子,我知道您可能一時半會
兒接受不了這件事,可事實擺在眼前,月笙姑娘留不得了。」
錦瑟看向子衿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子衿繼續道:「月笙姑娘回宮的時候奴婢就開始注意她了,奴婢派人去查了收養她的那戶人家,鄰里都說那戶人家其實對月笙姑娘極好,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但月笙姑娘似乎並不領情,後來下毒毒死他們全家,走的時候還一把火將他們燒了個屍骨無存,主子,月笙姑娘現在都把主意動到您頭上了,您看……」
錦瑟心裡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