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人偶屍山 文 / 盛籐

    一推開門，萬莫星就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黑白相間的地磚和乳黃色的幔帳，整體有一種不搭調的感覺。而讓人更加感覺詭異的卻是，整個房間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人偶娃娃。

    比起人偶店來說，這裡更像是人偶的墓地。大大小小的人偶被隨意丟棄，已經堆積成了小山。這些娃娃有些丟失了手臂，有些只剩下一個身體，身上的洋裝都已經破爛不堪。然後所有人偶的眼睛都是完好無缺，一雙一雙各種顏色的眼珠栩栩如生的全部望向門的方向。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太像人而不是人的東西，才會給人這種真實迫切的恐怖感。

    那個孩子就在這一堆人偶中嗎？萬莫星閉眼回憶了一下在店中看到的那個人偶的樣貌。萬莫星記得那個孩子一直都是閉著眼睛，穿著精緻乾淨的洋裝。

    萬莫星爬上人偶之山，開始一個一個的找尋。萬莫星覺得自己更像是在萬人坑中刨屍體，但是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一定要找到那個孩子。

    不知道找了多久，萬莫星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剛才進門時這些人偶的眼睛全部都是盯向門的方向。而現在自己是背對著門，然後回頭時卻發現所有人偶已經轉了一個方向。他們並不是盯著門，而是望向自己。

    只要自己移動，這些人偶就會轉動眼珠。這些人偶居然都是活的，他們正盯著自己。

    發現這個現實的萬莫星頓時感到冷氣從腳底升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頓時襲來。自己不是踏在人偶身上，而是活物的屍山上。

    萬莫星正這樣想著，忽然一隻小手就抓住了萬莫星的褲腳，一個只有上半身的人偶正抬頭望著萬莫星，嘶啞的聲音從已經裂開一半的小嘴中發出來。

    「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

    頓時整個屍山都震動了起來，無數只小手從四面八方不斷湧過來，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的紛紛抓住萬莫星的褲腳。越來越多的人偶從下面爬上來，蓋過上面的，而再下面的又往上爬，不斷重複著。

    「啊……」萬莫星被這忽然的異變嚇到，腳下一滑居然摔倒了。同時因為人偶門的移動，整個屍山頓時從中間塌陷下去。萬莫星像是落進了流沙坑中，立刻被人偶埋沒。

    難道自己是這樣死的？萬莫星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視野便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不行啊，答應了找到那個孩子，怎麼能又一次不遵守諾言。而且……萬莫星想到了鏡籐離開前放下的最後一句狠話，不能死啊，不能止步在這裡。

    「你的名字就叫**麗絲吧！」黑暗中傳來了女孩子的雀躍聲，「愛麗絲，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萬莫星朝著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伸出了手。

    名字是一種羈絆，原來是這樣嗎，因為這個名字，你才會一直守在這裡嗎，愛麗絲……

    像是穿越了時空，整個場景再一次轉變，而這一次萬莫星落在了一個普通的房間中，橘黃色的燈光讓整個空間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就如之前在門外所見一樣。乳白色的雕花衣櫃，配套的床和梳妝台，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間。而在梳妝台的一旁正做著穿著藍白洋裝的精緻人偶。

    一如在店中所見那般的閉著眼睛，彷彿在沉睡。

    愛麗絲……這就是真正的愛麗絲吧。萬莫星慢慢走了過去。輕輕觸碰了人偶的臉。只要是回憶就能感知到，不管是妖怪還是人偶，這就是念的力量。

    記憶中依然是這樣的房間，女孩子高興的抱著新得到的人偶，給她取名字為愛麗絲。精心的給人偶梳理頭髮，換衣服，像是所有小女孩會做的事情一般。

    「愛麗絲我給你講故事吧，是我最喜歡的故事，叫做《愛麗絲夢遊仙境》。」

    「愛麗絲就順著洞一直掉下去。」

    「她哭啊哭，卻沒有注意到自己落下的眼淚已經變成了一片寬闊的湖。」

    「愛麗絲頓時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和一隻老鼠聊貓的事情。」

    「動物們就這樣毫無規則的跑了起來。」

    「制帽匠和三月兔正打算把睡鼠塞到茶壺中」

    像是媽媽給睡前的女兒講故事一般，女孩溫柔的給人偶講著愛麗絲在地底世界的各種冒險。

    記憶中的畫面開始轉變，女孩子不斷得到新的玩具，而這個被喚作愛麗絲的人偶最後如同所有丟棄的所有玩具一般隨便丟到了倉庫的一角。

    灰塵落滿了金色的頭髮，嶄新的衣服開始變久，鑽井倉庫的老鼠咬掉了雙腿的一隻，蜘蛛開始在胳膊間結網，只有人偶藍色的眼睛一直盯著倉庫門的方向。

    再一次見到女孩時已經是大人的樣子，一臉幸福的樣子掛著一個年輕男人的胳膊。男人正沖倉庫中搬著東西。

    吶，再看看我吧，我在這裡呀，我是愛麗絲，我在這裡呀。第一次人偶發出了聲音，然後卻是那麼細小，女孩和男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依然笑著走出了倉庫。再一次的黑暗襲來。

    我是愛麗絲啊，我在這裡……黑暗中只有人偶不斷重複著這樣誰也聽不到的話語。但時間在黑暗中沒有了任何意義，這樣喃喃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百年。只有人偶藍色的眼瞳一直等著那扇再也沒有打開過的木門。

    「你叫愛麗絲嗎？我聽到了呢。」門沒有打開，人偶卻在黑暗中見到了光芒。光芒中蹲下身對著她說話的正是人偶店老闆，「你知道外面已經過了多久嗎？是整整一百年哦。那個給付你名字的孩子早已經去世了，再也不可能從那扇門中出來。」

    人偶忽然一下子停住了低喃。一滴眼淚竟然從藍色的眼中流了出來。然後人偶緩緩閉上了眼睛。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老闆輕輕摸了摸人偶的頭，將她身上堆積的塵埃和蛛網拿去，溫柔的抱了起來，「走吧，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在店中，男人小心翼翼的修復了人偶破碎的部件，甚至是更加完美，已經精緻的猶如真人一般。重新縫製了藍白色的洋裝，戴上髮飾。美麗的猶如人偶店中的公主。但是那雙藍色的眼瞳卻再也沒有睜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