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同歸可好 文 / 盛籐

    原來人的擁抱竟是這麼的溫暖，被萬莫星緊緊抱著的女鬼閉著眼睛嘴角笑了起來。從阿牛死後，自己一直浪跡在各種酒吧和男人之間，這麼幾年來，她曾和無數的男人歡愉，卻從來不讓任何男人這樣擁抱過自己。

    當年被趕出村子時，她多麼希望阿牛能夠最後再擁抱一下自己。為了這個擁抱，她忍受了烈火的煎熬，獲得了畫皮的屍骨和絕世的美貌，卻到阿牛生命的結束，也沒有得到過這個男人的一個擁抱。

    「原來人的擁抱是這樣……」女鬼語氣已經很虛弱的感歎。其實萬莫星和阿牛多少還是有些相像，或許連阿九自己也不明白，這麼多年來，自己照顧萬莫星是完全因為阿牛的委託，還是自己已經將對阿牛的感情轉移到了這個孩子身上。

    這麼多年來，看著這個孩子不斷長大，力量不斷變強大，她多少從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過去阿牛的影子，也許也是這樣，她才從來不會告訴萬莫星自己真的名字，因為她不知道，當這樣相像的容貌喊出這個名字時，自己會是什麼感受。

    如果不是萬莫星，自己早在阿牛去世的時候，就已經尾隨著他去了吧。在這個沒有了阿牛的世界中，自己獨活又有什麼意義。

    阿九依然記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幼年的阿牛。那個時候，阿牛還只是個孩子，沒有陰陽眼，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而之後兩人無法相見，無法相觸，卻如戀人一般許下諾言要一輩子在一起，要一起長大，一起變老。就是因為這樣的承諾，她超越了一個靈魂的常態，居然真的以靈魂的姿態隨著阿牛一起成長起來。

    後來阿牛獲得了陰陽眼。自己也成為了有著真實身體的畫皮鬼，而兩人的命運卻走向了再也無法相伴的方向。自己忍受那麼多的煎熬擁有了這幅身軀，不是為了永葆青春，而是想要和阿牛一起攜手變老。但命運無常，事實變化，彼此用盡了努力，終究擦身而過，再也無法相伴。

    「阿牛，你可曾真的愛過我？」在生命的盡頭，阿九的視野已經變得有些模糊。忍不住終於將這個藏在心中幾十年的問題終於問出了口。

    「爺爺一直愛著你！」看過過往記憶的萬莫星回答道。女鬼姐姐不知道。當年爺爺趕她出村，不是因為她殺了人，他身為陰陽師無法和惡鬼在一起，而是為了保護阿九不受到傷害。她所犯下的殺虐之罪。爺爺已經用自己的一生積善行德為其彌補。

    「那為什麼到最後他都不肯最後再抱抱我……」

    「那是因為他不能碰觸你，所有爺爺碰到的妖怪都會被消滅，所以他才會說那些話，」看到女鬼姐姐已經渙散的眼神，萬莫星連忙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張照片，那張在爺爺的筆記本中一直珍藏著的，少年時兩人的第一張合照，「你看，你看。這是爺爺一直收藏著的照片，他愛你的呀！」

    女鬼接過照片，仔細的端詳起來，想不到在一切的盡頭，她居然又看到了這張照片。阿牛一直珍藏著的這張照片。

    她還記得，那時的他們還是那樣害羞青澀。

    「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張照片，雖然我現在看不到你，但是總有一天一定會見到的，只是那個時候的你一定和現在不一樣了吧。」少年眼神雖然很迷茫，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格外溫柔。

    「嗯，你一定要好好帶著這張照片，不管去到哪裡都要帶著哦！」少女忽然害羞的紅著臉道，「人家，人家也是很好看的！」

    「我知道的，阿九一定是個超級美麗的姑娘！」少年開朗的笑了起來。

    然後少女微微一愣後，將手腕到了少年的手臂中，照相師「啪」的一下按下了開關。

    當時的回憶一點不落的出現在腦海中，原來阿牛真的有一直帶著這張照片在身邊，只是留在了阿牛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子，或許永遠都是相片中的這副容貌。

    阿九摸著相片中的那個紮著辮子的女孩子，這才是阿牛的阿九，原來真正的自己是這幅的模樣。她和阿牛或許在更長久之前就已經走失在了時間的洪流中，再也無法回來。

    我多麼想和你一起歸去……只是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吧？這一世，我們無法相伴，下一世，也終究無法攜手。阿九在成為畫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靈魂已毀，再也無法進入輪迴，那個時候她用轉世的機會換取這一輩子與阿牛的牽手相伴，卻想不到命運弄人，這一世的錯過便就是永遠的陰陽相隔。

    雖然難過，但是也已經沒有關係了，阿牛給自己的承諾沒有做到，但是自己答應了阿牛的事情卻已經完成了，她用盡全力護得萬莫星的平安，以生命為籌碼贏得了和鏡籐的這一場賭博。

    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打算了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漫長的一生。在這個已經無法與你相遇的世界裡面，獨活又還有什麼意義。

    阿九伸出已經變為枯骨的手最後摸了摸萬莫星的臉龐，這張臉是多麼的相像，這樣的擁抱是多麼的溫暖，或許自己也是喜歡這個男孩子的，但萬莫星終究不是阿牛。自己的心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隨著阿牛而死去，這麼多年來不過是為了完成這個承諾而已。而現在，一切終於可以都結束了。

    再見了，阿牛，再見了，萬莫星。

    而在萬莫星懷中的女鬼這時已經只剩下一架枯骨，再也沒有了一點氣息。

    「不要離開我啊……」萬莫星再也忍不住的哭起來，為什麼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要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自己。連好好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相處那麼多年，一直到現在才好不容易知道了女鬼姐姐的名字，知道了她的過往，卻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繼續說再多的事情。萬莫星回憶起過去和女鬼姐姐相處的點點滴滴，第一次相見時她的凶狠，初中時每天換著死法來嚇自己，每一次遇到妖怪時都及時相救，每天早晨都衣冠不整的宿醉在沙發上，還有那夜大鬧酒吧後的河邊聊天。

    家中那一抽屜的化妝品你還沒有用完，那些男人送給你的漂亮衣服你還沒有穿，你還沒有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凶狠的大妖怪，還沒有轟轟烈烈的除妖部隊來討伐你。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沒有一點聲息的死在這裡？

    你是畫皮鬼，你有著傾世的容顏，怎麼可以死的時候竟是這樣的姿態，萬莫星將女鬼的屍骨放下。從口袋中掏出了首飾盒。打開後裡面就是那天給鏡籐買禮物時一起給阿九挑選的耳釘。

    你如此愛美，又怎麼可以在離開的時候醜陋，你一定不甘心吧。萬莫星取出了耳釘，小心的放在了阿九頭顱的兩邊。

    這樣耀眼的紅色，果然是適合你的。這世間唯有美麗，才能與你相配。

    之後的萬莫星以極為平靜的心態將昏睡在一旁的間白叫醒，然後一起將女鬼的屍骨送回了故鄉。就在當年夜裡，萬莫星重新掘開了阿九身前的墳墓，將阿九埋葬。一直到天亮，萬莫星都沒有說一句話，迷山妖們像是點點螢火星光照亮著森林，笑笑和間白也一直陪在萬莫星身邊，進行著這場無聲的葬禮。

    整個過程中，萬莫星感覺心中空了一大片，大腦中也什麼都沒有，只是在本能的挖土然後埋葬，像是有什麼東西隨著阿九的下葬也一起消失了。阿九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是保護者，是同居的女鬼，亦或是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萬莫星很少參加親戚的葬禮，而最重要的親人現在卻是由自己來親手埋葬。心中已經有什麼東西將隨著女鬼姐姐的離開也永遠消失了吧。

    萬莫星不知道阿九在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後人，其實關於阿九的事情他知道的真的太少，他只知道阿九原先的屍骨就埋在這裡，是爺爺喚醒了已經死去的阿九，並給了她這個新的名字。她這一輩子最愛的人便是爺爺，然而兩人卻因為各種原因永世錯過。

    如果女鬼姐姐來得及選擇，大概她也會想回到這裡吧。她沒有生前的記憶，那麼對於她來說，這一世的生命就是從睜眼看到爺爺時開始的。這裡是他們相遇的地方，那麼這裡也許便是最合適這段感情結束的地方。

    萬莫星沒有能力在一夜之間給女鬼做出一籠精雕細刻的墳墓，只能用自己的力量給她做了一塊墓碑，然後想了很久最後在上面刻了女鬼姐姐的名字。

    阿九，這是爺爺為女鬼姐姐取的名字，也是這輩子唯一送給她的禮物。

    爺爺你既然沒有轉世，阿九姐姐也不能再進入輪迴，那麼在那個明暗交界之地，你們是否有機會再次相遇，萬莫星在心中祈禱道，不管這一世有再多的誤會而分離，只願你們最後仍能在一起。

    ps：

    第四部分《魔由心生》在這裡就算是結束啦，結局還是有些小虐的，小籐自己寫的時候也覺得壓抑了好久。不過即將開始新篇章的故事《守護之諾》，又會是歡快搞笑的新開始，想知道萬莫星和女王大人之後又會怎麼樣嗎，小夥伴們就快點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