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文 / 長安魂
墨蓁一路風塵僕僕,原先船上條件簡陋,做什麼都不方便,此番一停頓,還真覺得渾身上下都膩的噁心,她雖然不像南喬淵那樣有著變態的潔癖,但也是個愛潔的人,以往從軍時候,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熱水洗浴。
她洗浴的時候,織錦守在外間,她泡在水裡軟軟的不想動,腦子缺沒有停頓下來:「小天呢?」
先前上船時,只有織錦輕歌等人出來,她不經意往船上粗粗一掃,連尺素都在,卻獨獨沒有見到墨小天和墨玉臣。往日裡他們若是分別再見,那小子肯定是要驚天動地的撲上來的。
果然,織錦道:「屬下收到慕王殿下前來的消息,已經讓表公子帶著人回墨門了,正巧與殿下擦肩而過。屬下想,主子該是不想讓殿下知道小天的存在的。」
墨蓁淺淺一笑。
確切的說,為了小天的安全著想,她不希望長安的任何人知道小天的存在,包括南喬慕在內。若是能夠送回墨門,那小子雖然鬼精靈了點,但依照她和老爺子鬥智鬥勇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要想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得修行十年左右才能跑出來。
那時候,誰知道她會怎麼樣?
「主子……」
「什麼?」
織錦遲疑了一會兒,道:「三殿下是知道小天的存在的,而且,也進過墨門。主子這次回去,勢必捲入權欲紛爭,若是與三殿下對立為敵……」
南喬淵是所有人裡,知道墨蓁秘密最多的人。
裡面沉默良久。
半晌,方輕輕道:「無妨。我信他。」
織錦沉默。
信他,卻信不過南喬慕?
墨蓁看著水面,斂眉深思。南喬淵對她,小陰謀是多些,但都是無傷大的玩笑。真要對立起來,她深信這個擁有傾城之姿的男人,有自己的驕傲在,如他們這等人,爭權奪位,哪怕風雲詭譎,步步算計,如此喪失底線陰私之事,永不屑為之。
至於南喬慕……
他臉上永遠掛著閒適溫和的笑容,面對誰時都是如此,那笑容經過多年,一成不變,卻仿若少了些什麼,眼前迷濛如同蒙了一層霧,看不清眼底深處想的是什麼。
她恍惚想起,兩人年少時,他也曾有過那樣明朗溫暖的笑容,使人一見失神,卻忘了從何時開始,那明朗的,溫暖的,曾經照亮了她整個青春年少的,屬於他的笑容,慢慢的變成了如今這樣。
連她都猜不透,那笑容背後所代表的真正意思是什麼。
她抬起手,目光在上面流連了一會兒,想起他今日裡牽起她的手,她能明顯感覺到他指尖薄繭,那時常年練武所致,唇角不由掀起一抹涼薄笑意,隱隱帶著幾分懷念,眉目間不捨意味甚濃,幽幽歎了口氣,卻最終,以一種毅然而決絕的姿態,將手往水中一沉,洗了洗。
似乎在向什麼告別。
初初相見,失神不可避免,但再多的神,只能失去一時,如今重回繁華長安宮,風雲詭譎地,她需要以更加清醒的大腦去面對一切。敵也好,友也好,陰謀暗殺也罷,忠誠相護亦可,如今一切即將開幕,如今一切尚在霧中,她一隻腳已踏入進去,阻擋在前的兒女私情,終將被她親手斬殺。
她和南喬慕,從一開始都不可能。
她摀住自己心口,又笑了笑。
經年已過,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這話果然是不錯。
瞧,連她自己都變了。
「織錦,太守府的大火,你還沒有告訴我。」
……
墨蓁洗浴完畢出來時,南喬慕已經備好一桌酒菜,看見她就站起身,笑著來拉她的手:「可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是打算洗到明日呢。餓壞了吧,來,瞧瞧這些都是你以前喜歡吃的,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你口味變了沒有。」
墨蓁順從的坐了下來,面前已經被人夾了一碗的菜,她扒了幾口,笑道:「口味都是常年養成的,哪有那麼容易變。」
「那就好。我還擔心著你吃不習慣。」
他們兩個相處一如往年,親近,卻不狎暱,墨蓁隱隱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還在長安,他沒有成親,她也沒有離開。
只是兩人都明白,好像有什麼東西,跟以前不一樣了。
墨蓁喜歡吃辣的,桌上飲食無一不辣,只是南喬慕不知道,有一次她遊歷出海,遇險傷了胃腹,調養了很長時間才好,口味卻不得已清淡了許多。
織錦很嚴格,連個宵夜都不曾給她留過。
不過她沒有說給南喬慕聽。
想起這個,她就又想起另外一個胃不好的人。
南喬淵的胃也有毛病,吃不得辛辣食物,好像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這麼多年都沒調理好。
她想著這魂淡怎麼還沒出來吃飯。
這五六天,他都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瘦了那麼多,都快不成樣子了,就算他有潔癖,現在也該洗好出來吃東西了罷?難不成要把自己活活餓死?
她眼角斜斜往旁邊一瞟:「人呢?」
這正是她往年對待南喬淵最正常的態度。
南喬慕溫
和一笑:「我派人去喚三弟,結果被人擋了,說是三弟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我想也是,聽葉璃說,你們出發前遭到襲擊,不得已分散,你和三弟這一路過來,想必也是累壞了,該是好好休息一番。」
墨蓁可有可無的「唔」了聲,對他的話沒什麼興趣,只顧專心致志的扒飯,還嘟囔了聲:「不來最好,免得影響我食慾。」
心裡卻在想,休息?她上船之前還看見那魂淡按著胃部臉色扭曲的跟她說上了船一定要先吃頓好的好麼?還一臉憤恨的發誓以後再也不跟她走一塊,連伙食都保障不了的安靖王殿下太過不靠譜!
不過,不來也好,來了肯定要鬧,因為這桌子上的菜,沒有一樣他喜歡的。
至於遇襲,很正常也很合理的說辭。
南喬慕將一盤她一直努力伸長手臂也碰不到的菜餚端到她面前,問:「遇襲是怎麼回事?有人要殺你?」
墨蓁心一顫,筷子夾菜的動作卻順暢流利,面不改色繼續扒飯嗚咽道:「誰曉得。也許是我以前在長安仇人太多,有人不希望我回去,才想著要來殺我。」
「是嗎?」
南喬慕笑了笑,「也未必沒有可能,阿蓁你以前,可是實在不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