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一家三口 文 / 長安魂
南喬梁眼神一變,猛地站起來:「怎麼回事?」
他站的太急,問的又猛,不小心就氣血上湧,咳嗽了幾聲,墨蓁慌忙起身扶住了他的手腕,一股真氣輸入,他才稍稍平復了些。她覺得南喬梁身體太差了,跟以前簡直沒的比,先將刺殺他的那個刺客在心裡轉了一千八百個彎兒,刺了三千六百刀,然後想著明日就將墨玉清提溜到宮裡來,好好的給他看看。
那小子醫術絕,還沒他治不好的病。
「太子與人起了爭執,被推了一把,落了水,眼下發了高燒,已經傳了太醫,連太后都驚動了,皇后讓奴才來稟報陛下。」
南喬梁好不容易不咳了,眉梢一掀,「誰人這麼大膽?」
他心裡覺得不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那小內侍下一句話就道,「是陛下帶回來的那個小公……」
南喬梁臉色一變,一邊猛咳一邊怒喝:「住嘴!」所有人目光看向他,他又咳嗽了幾聲,「不用說了!朕自己去看看!」又道,「宴席散了吧。」轉頭對墨蓁說,「你先回去,咳咳……」
底下臣子們想著興許是因為太子落水,陛下擔心所以才這麼失態,墨蓁盯著南喬梁,微微瞇起眼,覺得他剛才反應有點異常,她笑道:「臣同陛下一起去看看罷。」
南喬梁揮了揮手,「不用了,朕自己去就好。你先回去。」
笑話,他可答應了墨小天絕對不讓墨蓁找到他,要不然,他君無戲言不說,那小子還得被打爛屁股。
他相信墨蓁是下得了這個狠手的。
不過他也交代了,讓那小子在他寢宮中好好待著,怎麼會和太子纏到一塊?不過想想也是,那小子皮,跟墨蓁小時候一樣,這宮裡有沒有其他人敢對太子不敬,除了這小子,還能有誰敢將太子推下水?剛才那小內侍口無遮攔,差點就說出來了,回去定要好好的打一頓!
小內侍要是曉得他現在想法,肯定要欲哭無淚。他是皇后宮裡的人,也不曉得那小公子是誰呀?
南喬梁趕快就走了,墨蓁倒也沒有跟上去,眾臣告退之後三三兩兩的離開,南喬淵依舊坐在自己席位上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南喬慕問了一句:「阿蓁,可要走了?」
南喬淵臉立馬黑了。
他發現,所有人都能夠名正言順的跟墨蓁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順便吃兩把豆腐,那臭女人的男女之防意識實在是少的可憐,那可憐的一點還被用在了他身上。他呢?摸個小手還得偷偷摸摸的,要是有人在場,墨蓁能離他多遠就有多遠。
墨蓁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破口大罵,別人跟她名正言順的勾肩搭背,也沒勾到床上去啊。
墨蓁在原地踱了幾步,然後看著南喬慕道:「不然你先回去?」
她有點放心不下,心裡也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促使她一定要跟過去看看。
南喬慕並不贊同,「阿蓁,已經晚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是,別管太多閒事。
宮中多陰私,太子之位很多人都惦記著,南喬梁除了太子,還有另外三個皇子,除去最小的兩個一個三歲一個才出生不久,尚有四皇子,乃德昭貴妃所生,背倚傅氏。傅氏一族對太子之位也是虎視眈眈,太子落水,牽扯甚多,墨蓁才剛回來,他委實不希望她牽扯到這裡面去。
墨蓁卻不是會聽人勸的,只是她也知道南喬慕是為了她好,也不好拒絕的太過,猶豫良久方道:「我就去看一眼,我總覺得不對勁。」
至於哪裡不對勁,她卻想不出來,所以才想要跟去看看,她對自己輕功很有信心,就算是被人發現了,群臣彈劾她,還真能彈劾出一條淫、亂後宮的罪名?
南喬淵酸酸的想,瞧這語氣多溫柔,這態度多誠懇,還隱隱有點哀求的意味,難道墨蓁的狠心從來都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
南喬慕也不勸了,應道:「我在宮門處等你,可快些,晚了宮門就要落鎖了。」
墨蓁下一刻就不見了。
南喬淵含笑吟吟的道:「二哥,可要弟弟送您?」
南喬慕不動聲色的一笑,「勞煩三弟了。」
南喬梁離開沒多久,還未到皇后的昭陽宮,冷不防對身後跟著的名少冗一條命令下去:「提高警惕,看見墨蓁,立刻就給朕叉出宮去!」
多年前,時是太子的南喬梁將墨蓁的一舉一動算的死死的,多年後,尊貴的皇帝陛下照樣能將她算的死死的。
想跟著?行!拿本事來!
就算不是為了墨小天的屁股,他也想要好好的懲罰她,這沒良心的小混蛋,生了個兒子都不告訴他!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名少冗領命而去。
這位皇帝御前禁軍統領,對自己的本事太過放心,墨蓁再厲害,也不可能從他的佈防下進來,雖然他對皇帝的命令很是好奇,但在御前待久了,認準了一條,皇帝的命令,別多話,乖乖去辦就是。
他就是憑這個升上來的。
然而他低估了墨蓁的本事。
皇帝陛下也低估了墨蓁的本事。他想著那小混蛋武功高,卻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那小混蛋的武功比以前高了不知道多少。
墨小天就是個例證。
裡昭陽宮還有一段距離,南喬梁就停下了腳步,因為前
面十幾個太監圍著一個小子,手裡拿著繩子,小子一條腿踢飛一個,一拳頭揍下一個,沒多久就全放倒了,最後踩著一個太監的背,往前輕飄飄的飛了一段,落地之後猛地往前衝,抬頭看見他,招手大叫:「伯伯救我!您娘子要殺我!」
南喬梁咳了咳。
這混小子,誰教的?
哦,墨蓁。還真是墨蓁能教出來的。瞧這混小子剛才那輕便的,靈巧的,滿長安這個年紀左右的少年郎都找不出一個身手這個好的。
昨天從他換下來的靴子裡,他看見了一柄匕首,那匕首不算精美,卻很鋒利,上面有腥味,一看就是沾過血的,他立刻又放了回去,什麼都沒說。
墨蓁那個腦袋,能將自家兒子教成什麼樣子,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墨小天已經快衝到了他跟前,他微微一笑,張開雙臂,正等著他撞進他懷裡。那小子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猛的剎住了身形,因剎的太猛,摔了個狗啃泥。他一愣,還當他是絆倒,正想上前去扶,墨小天去猛地又跳了起來,朝反方向跑去,跑到那堆剛剛爬起來手裡還拿著繩子的太監跟前,嘶聲裂肺痛不欲生的喊:「你們綁了我吧!綁了我吧!我跟你們走!你們殺了我吧!求求你們了!」
南喬梁一個踉蹌:「……」
顧順慌忙扶住,盯著墨小天也是一副呆愣模樣。
南喬梁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一看,卻什麼都沒看見,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扯自己袖子:「陛下,陛下……」
聲音裡有恐慌。
他不耐煩的回頭怒斥:「慌張什……」
他也恐慌了。
前面一株大樹頂上,正輕飄飄的坐著一個人。
那人程盤坐姿勢,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正托著下巴,看著下面某個正哭的驚天動地求別人把他綁了的小子。
小子深知大禍臨頭,哭了一會兒就不哭了,立在那裡不敢再動,南喬梁一邊想墨蓁本事真不是蓋的,瞧這皮小子乖順的。一邊問那一群太監:「這是在幹什麼?拿著繩子來綁人,還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成何體統!」
墨蓁從樹上飄下來,幽魂一般的飄到南喬梁身邊,顧順立刻帶人往後退了幾步,將自己的位置留給她。
皇帝陛下感覺到脖子上一陣一陣的涼意,卻還是硬撐著站在那裡,墨小天雖然想逃走,但也曉得逃不走,只好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討好的扶起他爹一隻手,姿態跟顧順沒有兩樣。
太監總管瞄著,眼角狠狠一抽搐。
那群被問話的小太監被墨蓁嚇傻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可皇帝問話卻不能不答,為首的一個上前躬身道:「回稟陛下,奴才奉皇后諭令,將這大逆不道推太子落水的奴才給綁了。」
他們都是皇后宮中的人,皇帝寢宮多了一個小公子的事,只有寥寥幾個知曉,臉名少冗都不知道,何況是他們。
南喬梁瞇眼厲喝:「是嗎?這是安靖王的幼子,今日隨其進宮,朕見了很是喜歡,正打算下旨冊封其為世子。」他佯裝疑惑道,「今日世子一直在朕宮中待著,何時與太子起了爭執?」
周圍一群人愕然不已。
安靖王?是誰?
哦。墨蓁。
安靖王的幼子?那可真尊貴。
等等,墨蓁?墨蓁的……兒子?
墨蓁也會有兒子!
這孩子的娘是誰?!
墨蓁也愕然的看著他。
這貨腦子沒病吧?
世子?冊封世子?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念頭啊?腦子裡都是漿糊吧?還是心慌了啊?
以為這樣就能逃掉她的怒火了?
好傢伙的,她兒子丟了,進宮前她還一直擔憂著,南喬淵那貨沒消息傳來,沒成想就在宮裡窩著?!
打死她都不信南喬梁看見墨小天的臉會猜不出來這小子是她兒子!
陛下一點都不心慌,相反,他還很生氣。
你瞞了朕你生了兒子這件事朕還沒跟你算賬,你拿這一臉憤怒的表情盯著朕是哪來的底氣?
那答話的太監忍不住道:「可是陛下,這,這個……這位世子……」可是把您兒子給推到湖裡面去了,而且還是太子!沒道理你不管自家兒子,卻袒護別人家的兒子吧?
墨蓁低頭,看著墨小天道:「怎麼回事?我一日不管你,你就闖禍!」
墨小天甚委屈:「我沒有。」
「為什麼要推太子落水?」
這事要穿出去,可無法善終。
墨小天更委屈:「他把我當太監,讓我跪倒地上讓他騎!跪也就跪嗎,爹你也說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一下又少不了一塊皮,他人多,我打不過…可誰讓他說我沒爹沒娘了!他說我沒娘我也就認了!可他說我沒爹!我就不能忍了!我爹還活的好好的,長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他就是太子,也不能詛咒你呀……」
墨蓁:「……」
什麼叫做沒娘你也就認了,我是苛待你了還是怎麼了?
南喬梁嘴角一彎,立刻又壓了下去。
墨蓁又道:「那你也不能推太子下
水!知不知道這是要殺頭的!」
墨小天骨氣錚錚道:「士可殺!不可辱!再說了,我哪曉得他那麼不經推,我瞧著他比我還大兩歲,以為他比我還厲害呢,哪知道我那麼輕輕一推,三分力還沒使出來,他就落水了!怎麼能怨我……還有,這大熱天的,掉進水裡還能涼快一下,我下雪的時候還跳過水呢,他也太不爭氣了,居然還發燒了……」
墨蓁及時摀住了他的嘴。
南喬梁臉色有點不好看,深覺他這個當皇帝的面子全都丟光了,還是丟在一個小屁孩身上,卻礙於墨蓁,不好斥責,加上擔憂太子情況,只好對她道:「你先帶他回去,朕去皇后宮中看看。」
墨蓁訕訕的笑,不敢再說什麼,前面突然有人通報,說是太后請陛下及安靖王立刻到皇后昭陽宮。
南喬梁一挑眉,想是太后聽到這裡的消息派人來催了。
太后的話,皇帝不好抗拒,卻也知道墨蓁若是去了太后肯定不會放過,扔堅定道:「帶小天回去。」
「陛下?」墨蓁不願,太后跟皇帝的關係有點微妙,她生怕他自己一人會為難。
「朕知道該怎麼做!你先回去!」說罷帶人就走了。
墨蓁心知南喬梁做了決定就不許人反對,只好作罷,想著他皇帝當了這麼多年,還不至於連太后和皇后都不知道怎麼應付。不過太子……
太子落了水,發了高燒,眼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要是真出了事……
想到這,她就牙疼,瞪著墨小天的眸子滿是怒火,這混小子,下手沒輕沒重的,那可是太子,是南喬梁的兒子,她雖然跟皇后關係不好,但看在南喬梁面上,對她兒子還是看顧的!
她提著墨小天的耳朵,一邊往回走一邊狠狠罵道:「你這個不安分的臭小子!一回來就給你爹惹事!我三天不打你!你就皮癢癢是吧!」
墨小天哎哎的叫:「輕點!輕點!爹爹爹!爹——」
到宮門口的時候,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南喬慕還在那等著呢!
她看到宮門外不遠處停著的馬車,唰一下看向身邊的小子,小子也抬頭唰一下的看向她。
墨蓁:「你看我做什麼!」
墨小天:「那你看我做什麼!」
前面馬車一撩開,有人驚喜的探出頭來:「啊小子還真是你,你怎麼跑到宮裡來了?」
墨蓁:「……」
墨小天把自己耳朵從他爹手裡收回來,唰一下往前衝,衝到了馬車裡面,將南喬淵撲了一個滿懷。
墨蓁眼睛直抽抽,小混蛋!裝什麼親熱!不就是怕挨揍嗎!
還有!南喬慕呢!
南喬淵卻驚喜非常,抱著墨小天又掐又摸的,無視墨小天不滿的眼神,還親了幾口,然後衝她招手,「快點上來。」
墨蓁卻不動,冷眼睨著他,這貨高興什麼?有什麼好高興的?他又不知道這是他兒子,用得著做這種親熱模樣?做給誰看的?她可不相信什麼父子連心血緣至深的!那是狗屁!
她倒覺得這貨像是愛屋及烏。
這四個字一冒出來,她驚悚了一下。愛?屋?及?烏?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第一個字上面了。
她認真的想了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種很是惡寒的表情,渾身抖了抖,更加不願意上他的馬車了。
裡面一個父,一個子,再加上一個她。
一家三口。
這四個字一冒出來,她又驚悚了一下。
前方南喬淵還在衝她招手,此刻雖然無人,可宮門口還遠遠的守著禁衛,她只得上去,上去第一句話,就將南喬淵喜形於色的表情給消滅了:「二哥呢?」
南喬淵伸腳往她小腿上踢了一記,不悅道:「回去了啊。」
墨蓁也不計較被他踢了的事,猶自坐下,等馬車啟動,才道:「你又做手腳了吧?」
三殿下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南喬慕本來是要等她的,奈何他以放心不下為名一直留著,長篇大幅的說墨蓁的壞話,他家二哥一開始還沒動靜,後來忍不住爭辯了幾句,發現爭辯不過之後又沉默著生悶氣,最後忍無可忍,率先離開。
他順理成章的留下來。
墨蓁也懶的問了,生怕肝疼,又與他計較起另外一件事來,「你剛才說什麼還真是你?你早就知道小天在宮裡?」說著就橫眉豎目,「你敢瞞著我!」
墨小天在南喬淵懷裡縮著腦袋裝睡。
南喬淵立刻舉手錶忠心:「沒有。我也不確定,我只是聽說皇兄前兩天帶了個小公子回宮裡,還讓他住在自己寢宮,我覺得好奇,就……」
就什麼,他沒說。墨蓁卻聽的分明,墨小天在宮中,南喬梁肯定不會讓別人知道,那清楚的只有幾個親信,南喬淵的聽說,只怕也是從這幾個親信中的某一個那裡聽到的。
這是奸細。
她垂目,想著改天一定要好好觀察,順便將這個奸細給拔了。
她完全也不想想,南喬淵敢在她面前說這些話,就代表他不想瞞她,或者說他想把自己一切都漸漸的在她面前坦承,她要真拔了,還真對不住人家一
番情意。
「其實吧,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可誰讓你丟下我一個。」
三殿下又道。他聽說的時候正巧要進宮,就想著在馬車上同她說了,誰知道她這麼沒良心,丟下他一個,他一時賭氣,就什麼都不說了。
墨蓁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南喬淵又湊過去道:「不過宮中,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蓁將一切同他說了,他先表示了一下驚歎,「世子?皇兄真是大方。」又繼續道,「這事明日要傳出去,可就熱鬧了,太子向來體弱,宮中什麼樣子你也知道,皇后將他護的跟什麼似的,要是太子沒事,那還好說,要是出了事,太后和皇后怕是不會放過你。」
墨蓁懶洋洋道,「我已經做好了被人彈劾的準備。該來的,總是要來,該面對的,也總要面對,有些人正等著抓我把柄,不是嗎?太子怎麼樣,他們未必關心。」
南喬淵已經湊到了她身邊,正貼著她耳朵笑道:「那有些人裡,可不包括我。」
下面伸出一隻小手,按著他腦袋推到一邊,墨小天睡得迷迷糊糊,卻又清清楚楚的道:「別靠近我爹!爹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