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虧欠 文 / 長安魂
太子被罰跪太廟,至今未能起身,雖然殿中他同皇帝說的話被禁了口,但關於事件起因卻是瞞不住的,墨蓁果然又被人彈劾了一次。
皇帝陛下說,墨蓁不僅辭了教管太子一職,還被打了一頓板子,臣子們再想要給人什麼懲罰,反倒有點說不出口了。
南喬淵事後問起墨蓁當時為何要辭了這差事,豈不是如了別人的意,墨蓁道:「理由有三。」
「其一,我不如別人的意,別人就不如我的意。既然注定要受到彈劾,我還不如先領了罰,以退為進,先堵住那些人的嘴巴。況且,這事真鬧起來,陛下也會為難。」
「其二,你也瞧出來了,太子對我極其不滿,我若再繼續教他,難保不會適得其反。那可不是我希望看見的。倒不如給他點時間,好好想明白,或許過些日子,就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其三呢。」
「其三。」墨蓁沉吟了一會兒,道,「這差事,可實在不好辦。我也不喜歡。就算最終還是要將這差事領回去,好歹也能偷些閒。」
「那萬一太子想不明白呢?或許就這麼遠了你。你要知道,經此一事,你若是再想插足朝中,難上加難。」
「他若想不明白,我又何必費盡心力再去教他?這天下,需要的是一個聖明的太子,而不是一個懦夫。」
太子在宗廟跪了一夜,身子骨弱,自然是受不了,卻依舊強撐著,皇帝不許人起身,卻沒說要餓著,宮人自然不敢怠慢,送了膳食過去,太子卻不肯吃,皇后聽說了,心急如焚,卻因著皇帝旨意不許人探視,也見不到太子,最後求到御前,皇帝無動於衷。
皇后命人傳話徐府,讓自家父親聯繫幾位交好的重臣進諫,皇帝亦無動於衷。
最後皇后無法,前去求見了太后,將事情原原本本一說,絲毫不敢隱瞞。太后自上次被人反算計,加上宮中宮人包括心腹趙嬤嬤在內都被處置,真真正正大病一場,尚未痊癒,皇帝以太后需要靜養為由,交代宮中之事一律不准驚擾太后,妃嬪免了每日請安,除了南喬慕能偶爾進宮探視,其他人包括徐家的人在內一律不准打擾太后靜養,南喬淵說這種事,名為靜養,實為軟禁。
所以太后對太子的事並不知情,此時聽皇后一說,原本對墨蓁未消的怒火重又燃起,從病床上掙扎著起身,要見皇帝。皇帝以政務繁忙為由告罪,又殷切勸導太后好生靜養。太后一路闖進勤政殿,打斷臣子們的議事,讓皇帝免了太子的懲罰,皇帝冷著臉不應。
太后大怒:「你是要處死你嫡親的兒子嗎?還是要逼死你母親?就為了墨蓁一個外人?」
皇帝鐵青著臉,壓抑著怒氣:「太子如何,擔不擔得起這個位子,朕想母后比朕清楚許多。兒臣一向孝敬母后,難道母后要以孝義來逼朕就範?」
「身為太子,就要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舉一動皆要符合太子甚至是天子的威儀!母后說說,他做到了哪點?朕將這江山交給他,不是為了讓他這般任性胡鬧!」
「朕自認對太子虧欠有加,日後也定當彌補!可太子自幼養在皇后宮中,一言一行皆受到皇后熏染,身為一國儲君,竟然說出那般不三不四的話,這宮中向來是個有規矩的地方,誰敢在太子跟前嚼舌根子?皇后!你說呢!」
皇后身子一顫,立時往後退了一步,驚慌的低下頭去。
「身為皇后,當有母儀天下之德。既然在這個位子上,就得給朕坐好了!若真擔不起此間重任,自當退位而讓賢。皇后一樣,太子!也一樣!」
太后氣急攻心,皇帝將人送回去,又不急不緩的召了御醫,卻沒有免除太子懲罰。皇后在宮中急的來回奔走,最後想了想,一咬牙,召過身邊的大宮女說了句話。
墨蓁收到皇后的口信兒,一開始是詫異,不過少頃便是好笑,這是急的沒法子了,居然求到她這裡來了,想著讓她進宮勸勸皇帝,竟是難得的服了軟。
墨蓁只回了淡淡一句話,說是挨板子挨的厲害了些,現下行動不便,無法進宮。
南喬淵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就不怕太子這麼跪下去,身體真出了問題?」
墨蓁懶洋洋道:「宮裡的人真是吃素的?要是真讓太子就這麼出事了,這長安城,早就被蠻夷給攻破了。」
「不過是個小孩子……」
「在陛下眼中,他首先是太子,然後才是孩子。這次發這麼大火,就是怒其不爭。」她蹙蹙眉,想起太子昨天那番哭泣的控訴,唇角微抿。
「年紀畢竟還小,胡鬧些也正常,日後有的是時間改正,皇兄這麼生氣,我總覺得太心急了些。」
「什麼意思?」
墨蓁偏頭去看他。
南喬淵笑笑,「沒什麼。皇兄做什麼,總是有他的理由在的。嗯,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進宮?真要等太子自己想通了?」
墨蓁道:「總要晾上幾天。不然長不了記性。」
墨蓁還真將人晾了幾天,三日之後,她勉強能夠正常走路了,才慢吞吞的進了宮。這三日裡,不知皇后派人來過,就是南喬慕也來過兩次,明面上是探視,其實也就是說太子的事。每次來的時候,南喬淵都很不甘願的躲到後面去。
皇帝見了她,命人賜座,墨蓁屁股還有點疼,連忙拒了,皇帝笑道:「你倒比朕還能沉得住氣。你若再不來,朕還真的坐不下去了。」
「太子沒事吧?」
南喬梁一拳捶在御案上,「這混小子,面上是受罰,在裡面比誰都輕鬆,人前跪的端端正正,送去的食物也不吃,人一走,立馬就躺下了,吃的油光嘴滑的,事後問起那膳食去哪兒了?他還裝模作樣的說,被太廟裡的列祖列宗給吃了,還說列祖列宗托夢給他,嫌棄膳食粗鄙,不夠吃,讓多送些好吃的來。」
墨蓁沒忍住,別過頭偷偷笑了一聲。
「朕派人去問他可知錯了?他梗著脖子就是不認錯,還一直說擔不起太子重任,讓朕廢了他,這就跟朕強上了,朕要是不廢,他就一輩子不出來!這!這……朕真想讓朝中的大臣們聽聽他這話,到時候朕真廢了他,誰還敢說一句廢話!」
末了恨恨加了一句:「昭兒就比他省心多了。」
墨蓁忍不住道:「太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瞥他一眼:「你是想說子不教,父之過罷?」
墨蓁閉嘴,疑似默認。
皇帝歎口氣,道:「朕知道,朕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
墨蓁低聲回答:「也不能這樣說,畢竟陛下是天子,自當以天下為重。」
「是啊,朕是天子,天子自當以天下為重。朕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皇帝笑了笑,那笑容看起來竟有幾分落寞,「朕小的時候,父皇也忙,忙的好些天,我都見不了他一面……」
「朕那時候也想見父皇,卻每每都見不到,父皇身邊的人說,他忙,沒有時間。朕常聽太傅講天子日理萬機,心裡雖失落,卻也沒有再去打擾過……」
「直到有一天,朕看見父皇同三弟在御花園裡玩,三弟騎在父皇的脖子上,父皇笑的很開心,是朕從來沒見過的……那時候朕就明白,父皇不是忙,只是因為不想見朕……」
墨蓁默然。
生在皇家的人,哪個沒幾分心酸事?南喬梁畢竟與其他兩人不同,南喬淵雖自幼喪母,卻受儘先皇一生寵愛不衰,南喬慕在某種意義上,才是真正的嫡長子,是皇后親生,在身份上自是尊貴,太后對自家兒子也是親厚的,只有皇帝,生母身份低微,雖養在太后膝下,卻也只換得先帝一分看顧,太后是他名義上的母親,畢竟不是生母,南喬梁在她面前,難免多了幾分小心謹慎。
「朕那時候就想,若是朕以後有了兒子,定不會這般對他。誰承想……若非是太子親口所說,朕竟不知朕對他虧欠到這個地步。」
墨蓁再度默然。
只怕不是虧欠,而是有意識的忽略,徐家勢大,太子又是皇后所出,皇帝對這個兒子,自是有幾分忌憚。
太子之位給了他,乃是不得已,怕是真的像太子自己說的,皇帝想立的乃是四皇子承昭。
她道:「陛下,太子雖頑劣,但這性情,倒還合了臣的性子。況且,太子也不是一無是處,若假以時日,還是能……」
「行了。」皇帝沒好氣的打斷他,「朕既然將太子之位給了他,哪會輕易收回,不然朕讓你管教他作甚?偏生還是這混小子不識好歹!」
墨蓁笑了笑。
太子之位給了他,怕是徐家就被容不下,將來太子繼了位,又不能真讓他做了孤家寡人,這才是讓她管教太子的真正原因。
「那不如,臣去太子那裡看看?畢竟是個孩子,尚未接觸政事,真要懂陛下一番苦心,也得經人提點才是。」
「那混小子這麼對你,換成了朕,早就將他踹到地底去了,哪還有什麼氣度管教他。」
墨蓁昨日自請辭去教導之職的緣故,他自然明白。
「那臣,可就去了。」
得了皇帝點頭,墨蓁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皇帝道:「阿蓁?」
她站定回頭,「嗯?」
皇帝唇角抿了抿,看著她半天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其實他是想說,昨日太子說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尤其是那一句「她這麼囂張,不過就是仗著你喜歡她」,他其實是怕她誤會,日後見面有點尷尬,可是仔細想想,他不禁失笑,墨蓁是什麼樣的人,豈會將這種話聽在耳中,只怕她心裡也認為這只是外面的人以訛傳訛,胡言亂語。
他笑了笑,抬頭對她道:「沒事。你去吧。」
平安夜快樂,提前預祝聖誕節快樂……
明天是聖誕節,一想到要自己過,我就桑心。
所以偶決定挑戰字數大關,看看能不能比最多的一章更的字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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