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文 / 長安魂
皇帝收到太后宮中的密報,冷笑一聲,卻什麼都沒說,只交代人仔細照看著,慢慢道:「要做什麼,只管隨他們去,但朕需要知道全部的動作。朕倒要看看,將某些人逼急了,會是怎樣的一種魚死網破。」
「是。……」
停頓了一會兒,皇帝又問:「阿蓁那裡如何了?」
顧順笑道:「陛下擔心什麼?憑借將軍的手段,難道還怕鎮服不了那些人?」
皇帝笑了笑:「說的也是。不過朕還是有點不放心,二弟手底下的人,出了名的難訓,又一向對二弟忠心耿耿,這次冷不防被二弟丟出去,誰知道會不會鬧出什麼事來。」接著又笑道,「不過也好,鬧出了事,被阿蓁狠狠收拾一頓,也就安分了。朕看朝上那些人,還有誰敢說些什麼。」
……
墨蓁的確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裡,雖然第一天就遭到了四衛中許許多多人的刁難,那幾個最高級別的將領當然不會正面與她衝突,表面上恭恭敬敬的,暗地裡卻唆使手底下的將官鬧事,陰奉陽違,違抗軍令者不在少數,墨蓁一開始聽了,只是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也沒什麼動作,那些人雖聽說過她的威名,但畢竟不瞭解她,見她如此想著畢竟是個女人,哪來的那麼大的膽氣跟他們作對,便越發為所欲為,中下層將官帶領手下士兵出去賭博酗酒,逛窖子,甚至還有官家子弟從軍者仗著家中勢力帶頭打架鬥毆,打傷無辜百姓不在少數,受害者告到墨蓁跟前,墨蓁隨手將那狀子往旁邊一放,不予理會。
於是四衛中上上下下更當她懦弱可欺,越發不將她放在眼裡,行事越發放縱。
南喬慕聽了,歎了口氣,想著這些人果然是眼光短淺,就算不瞭解墨蓁,怎麼也不想想,她若真是這麼一個懦弱可欺的人,當初三軍怎會在她治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什麼動作都不敢有。
那四衛中,很多都是他心腹,對他忠心耿耿,人也算老實,如今這樣不過是心有不滿,他有心想提點幾句,筆墨都備好了,後來想想還是作罷,總要吃了教訓,才能夠學會安分,便也隨墨蓁去了。
南喬淵聽說四衛此事的時候,冷笑一聲:「這群傻蛋,還真以為墨蓁是不敢收拾他們呢,這是等著他們鬧大了,她自己也好鬧一場大的,好殺雞儆猴!」
皇帝聽了,皺著眉頭,也只有兩句話:「阿蓁這是要大開殺戒呢。也罷,隨她去吧。」
這些人早晚都要收拾。
果然,沒過多久,墨蓁就動手了。
某次又有人聚眾鬧事,打架鬥毆,墨蓁這次也沒說什麼話,只讓人二話不說就給綁了,拉到校場裡去,集合士兵,讓自己帶來的心腹參將拉開長長的一條單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她在上頭坐著,靜靜的聽。
那單子上儘是她近段日子以來讓人搜羅的罪狀,密密麻麻洋洋灑灑的看不清楚,參將中氣十足的念著,底下的人一開始還不在意,甚至還有人吊兒郎當的看笑話,但隨著時間過去,參將每念一條,每提一個人的名字,底下就倒抽一口涼氣,慢慢的整肅軍容,不動聲色的站好,將官們也收斂了玩笑神色,不少人額頭上大汗淋漓,墨蓁隨意的坐著,有人奉上茶,她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
罪狀念完了,底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然後墨蓁一揮手,讓人宣佈懲罰,懲罰有斬殺有杖責,斬殺者有二十六人,其中一小半乃是中下級將官,杖責者上至一百軍棍下至二十之數,人數波及有千人之巨。
墨蓁沒有絲毫猶豫,喝著茶,又是淡淡一揮手,她帶來的親兵當即將人給綁了,二十六人連一聲冤都沒來得及喊,人頭就滾了一地,鮮血灑滿校場。
底下的人有些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亦或是將要接受懲罰最嚴重的,通通都嚇尿了褲子,癱倒在地上,本來還想說情阻止的將領赫一見此,齊刷刷的往後倒退一步,一個字再也說不出來。
有一顆人頭骨碌碌滾到墨蓁腳下,滿頭鮮血,眼睛大睜,似是死不瞑目,看著極為瘆人,墨蓁看也不看,依舊自顧自的喝茶,目光深長而厚遠,遙遙看向天際。
然後茶喝完了,她將茶盞往親兵手上端著的茶盤上重重一摞,扔下一句話來:「砍完了,那就接著打吧。」
底下齊刷刷的應了一聲,偌大的校場上,白花花的屁股閃瞎了眾人的眼,軍棍毫不容情的落了下去,頓時鬼哭狼嚎聲響成一片。
二十軍棍不足以要人命,但一百軍棍足以將人活活打死,稍微體弱一些的,連五十棍都撐不下去,尤其這些被打的人裡,還有不少是京中官家子弟,雖然不受家族重視,但真打死了,還是會鬧出事來的。
有將領慘白著臉上前求情,著重將其中利害關係說了一遍,墨蓁一句話就堵了回去:「這些都是你們手底下的人,管教不好也是你們的失職。不若你們替他們挨了這軍棍,我就將人放了如何?」
將領們嚇的大氣都不敢再喘,但也不能真看著人被活活打死,於是這裡的事很快就傳到了京中各大家族耳裡,朝臣們立刻進宮面聖,恰巧陛下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太醫交代了不能打擾,皇帝也下了旨不許人打擾。於是便有臣子們求到慕王殿下門前,二殿下閉門謝客,誰也不見,又有人求到蕭輒門上,相爺直接說不歸他管,那些宣佈被打一百軍棍的人裡,有兩個徐家旁系子弟,徐國公求見不得,直接去找了太后,太后急急下了旨,可等人帶著旨意過去的時候,軍棍早已被打完了。
一百多個被宣佈打了一百軍棍的人,二十幾個都沒熬過去,其中就包括那兩個徐家子弟,其他的人哭鬼狼嚎被拖下去治傷,順便好好學習軍規,墨蓁說了,若是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後來皇帝上了朝,
不少朝臣彈劾墨蓁殘暴不仁,虐待成性,如此作為,恐寒了廣大將士之心,要求皇帝從重處罰。
皇帝不痛不癢的聽了,又不痛不癢的下了旨,不痛不癢的罵了幾句,墨蓁也沒放在心上,至於軍中的事,處罰完了,還是需要賞的,墨蓁治軍,一向奉行賞罰分明之策,打了人一棒子,就給一顆棗子,某些管教不力導致手下士兵生事的,輕則罰了軍棍,重則撤了職,那些被打死的或者被撤職中下級軍官,被她自己的人頂了上去,軍中將士攝她威名,經此一事,倒也不敢再鬧出什麼事來。
不過墨蓁自己也知道,那些將領裡,很多都是南喬慕心腹,對她也不是那麼心服口服,但她不急,時間長的很,如今她已將自己的人給安排了進去,倒也不怕將來拿不下他們。
軍中安定下來之後,她難得有閒情休息,又去見了一次南喬慕,南喬慕這次倒沒有再躲著她,很坦然的跟她見了面,她卻沒有好臉色,一上去就是一拳,逼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二殿下揉著被揍中的地方,淡淡的笑了笑,將她按在座位上,又遞了杯茶過去,安撫道:「什麼怎麼回事?阿蓁,你一來就揍我,可是我又哪裡惹著你了?」
「你少打馬虎眼兒!你……」墨蓁將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摞,瞪向他,剛想開口叱罵,突然看見他額上有一小塊疤痕,瞳孔一縮,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就已經伸了過去,朝那傷疤處細細撫摸,「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抬頭,就撞進她擔憂的目光裡,她冰涼的指節按在他額上,那涼意絲絲入骨,滲進他心裡面去,他一時怔住,兩人之間氣氛頗有點奇妙。
墨蓁很快就反應過來,目光移開,將手也收了回來,再看向他時表情正常:「這怎麼回事?」
南喬慕伸手摸摸那處,也不知是在撫摸那傷疤,還是在感受她適才留在那裡的涼意,半晌淡淡一笑:「沒什麼,不小心撞到門框上了。」
墨蓁唇角一抽,為什麼別人總喜歡用這麼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假話的理由。南喬淵撞門框上撞出好幾塊圓潤腫脹的淤青,這人又是撞到哪塊尖銳的門框上,竟能撞出疤痕,數日不消?
「算了,你不說,我也不問。」墨蓁將心思拉到正事上,正要開口,南喬慕已先一步道:「阿蓁,聽說天香樓新添了幾味美味,你這些日子操勞軍務,肯定沒有好好吃東西,不如我請你去嘗嘗吧。」
「真的嗎?什麼時候……」墨蓁一聽此,頓時胃口大開,卻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對!你別給我扯開話題!」墨蓁道:「你說清楚,好好的怎麼把四衛給交出去了?你知不知道,這交出去意味著什麼?」
南喬慕歎了口氣,慢慢道:「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問這個問題?我交出去就交出去了,能有什麼為什麼?我就算有,現在難道還能收回來?阿蓁,就算我現在不交出去,皇兄那裡也盯著我,總有一天,你還不是要幫著他逼我給交出去?」
「我怎麼會……」墨蓁反駁了一聲,卻是很心虛的樣子。
「怎麼不會?」南喬慕又道,「你從決定回長安的時候,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嗎?說白了,你夾在我們兄弟三人之間,是最為難的一個。現在只是開始,將來還有能多的事。皇兄他是帝王,很多事身不由已,不能妥協也不能退讓,讓你做的許多事,你未必心甘情願,我卻總不能讓你處處為難。」
墨蓁低頭沉默不語。
半晌後,才悶悶的道:「可你這裡……」
「徐家是徐家,我是我,我自問這些年沒做過任何虧心事,皇兄抓不到我把柄,不會輕易動我。將來就算被牽連了,」他笑了笑,「總歸是有條命在。」
墨蓁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手指,悶悶的道:「你們哪一個,我都不想失去。」
「我知道。」南喬慕寬慰的一笑,然後又安撫她道,「難道你還不瞭解我?我是個會輕易把自己性命交到別人手裡的人?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也不會這麼做。好了,你別想這麼多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總歸是無法改變了。再說,阿蓁,到時候我若真無自保之力,你也會護我的對吧?」
墨蓁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彈著手指,沒有回答他這句話,彈了半天後,才起身道:「我走了。」
「我送你……」
南喬慕也站起身。
墨蓁揮揮手,「別了,我又不是不認得路。」說完就自顧自的走了,她須得好好安靜一下。
可她想安靜,偏偏有人不讓她安靜,還沒離開慕王府,就有人擋住了她的路,蕭芣對她溫婉一笑:「姐姐,我們別處說話罷。」
她不耐煩聽,並不想去,後來想想,還是跟著她去了。
到了無人處,蕭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不知道王爺和姐姐,說了些什麼?」
墨蓁淡淡道:「能說什麼?不過是聽說他舊傷復發,前來探望一下。」
「僅是如此?」蕭芣不信。
「不然呢。」墨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還能說什麼?」
「姐姐。」蕭芣低眉順眼的一笑,「姐姐應該清楚妹妹問的是什麼。王爺如今多日不朝,不理政事,躲在府中什麼都不管,我以為,姐姐來找他,是來勸他的……」
「我說過,我不管這檔子事。」
蕭芣眼神一變,很快就恢復正常,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殷切道,「姐姐,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啊。」
她們畢竟是一家人,墨蓁和蕭府,蕭府和慕王,慕王及徐家,哦,還要加上一個康王,康王還是她舅舅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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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管再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啊。一家人總該互幫互助的不是?」
這是想將墨蓁和他們綁在一塊呢。
墨蓁諷刺一笑,毫不客氣的拂開她的手,慢慢道:「如果我沒記錯,自從多年前開始,我已經被蕭家族譜除名,斷絕了所有關係,所謂一家人,早已不作數。如今墨蓁回來,只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做什麼,做臣子的就該傾盡全力。陛下若要殺人,我必定是在旁邊遞刀子的一個。」
說完不管蕭芣難看的臉色,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聽到後面傳來一句輕聲質問:「不管陛下要殺的是誰嗎?」
墨蓁回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芣理了理鬢髮,慢慢一笑:「沒什麼意思。我只想問姐姐,不管陛下要殺誰,姐姐都會在旁邊遞刀子嗎?」
不期然的,墨蓁想起了南喬淵,她皺了皺眉,心頭猶豫,口中卻堅定的道:「自然。」
蕭芣又是一笑:「那我請姐姐記住今日的話,莫負了您做臣子的殊榮。」
墨蓁轉身離去。
離去的時候,在小路上碰見一個人,正是冷易,冷易對她微微一禮,她從他身邊走過,他正巧抬起頭,兩人目光在空中一霎碰撞,很快又分開。
冷易走到蕭芣面前,問她:「如何?」
蕭芣冷笑:「她脾氣你還不知道?誰能勸得動她。我早知如此,又何必說這麼多話!」
冷易一歎,又道:「聽說太后近幾日總是傳徐國公入宮,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國公好像也頗為忙碌,四處奔走,這是想做些什麼?」
蕭芣折下旁邊一乾枯枝,慢慢的折成數截:「能做什麼?狗被逼急了還要跳牆。陛下若當真要下了狠手來收拾徐家,難道徐家還能不反抗?就算王爺始終置身事外,不曾理會,母后可不會甘心!」
冷易蹙眉道:「是啊。太后的性子你是清楚的,怎麼甘心讓人如此對待?何況,還有王爺的事在裡面。對了,聽說最近,太子在宮中屢受陛下斥責,前兩日犯了錯,被禁足於東宮。」
「是啊,反倒是四皇子頗受陛下寵愛,很多人都說,徐家傾危,太子的位子,怕也不保了,說不定過段日子,等徐家沒了,就該是四皇子取太子而代之了。外面那些牆頭草,最近可正巴結著傅家和四皇子。哼!一群小人!」
冷易卻道:「陛下不放心當今太子,未必就能夠許了傅貴妃的兒子做太子,別忘了,不論是誰做太子,陛下都不許外戚坐大。徐家收拾完了,傅家也逃不掉。」
「那,這太子之位……」
冷易冷笑:「陛下又不止這兩個兒子,剩下的兩位皇子,不論母妃是誰,都是小官之家的女兒,無外戚之憂。若養在陛下身邊,將來長成,又有墨蓁對陛下忠心不二,你說會怎樣?」
蕭芣沉默不語,半晌後道:「我得抽空回爹爹那裡一趟,若是將來……我得先知道爹爹口風,你知道,爹爹雖然將我嫁給了王爺,但若真……依爹爹的脾性,只怕是死也不願意的……」
……
墨蓁離開後,上了馬車,沒一會兒,她開口問外面的織錦:「我讓次讓你查的那個人,如何了?」
織錦回答道:「據說那個叫冷易的,是有一次受了重傷,被二殿下所救,二殿下見他有奇才,他又感念二殿下救命之恩,所以才留在了慕王府。」
馬車裡墨蓁沉默了一會兒,才托著下巴道:「可我幾次見阿慕,身邊都沒這人陪著,我倒是覺得,這個男子,同蕭芣走的近了一點兒。」
織錦唇角一抽,覺得她主子思想特別不純潔,怎麼能這麼想別人?卻還是謹慎的問:「主子您的意思是?」
「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卻又實在想不起來。你去查清楚,將他的來歷過往查的一乾二淨,包括,他怎麼跟蕭芣走的這麼近。」
「……是。」
「對了,太子那裡如何了?」
織錦淡淡笑道:「前兩日犯了錯,性子又倔,衝撞了陛下,這不,被陛下禁足在東宮,誰也不准探視。連皇后都進不去。」
墨蓁冷笑:「陛下這是做樣子給別人看呢。皇后不知情,只怕要亂了分寸。至於徐國公那裡,聽說最近正四處奔走,尤其和軍中舊屬聯繫密切,看樣子,是要逼急了。」
「主子,您說陛下他慢慢來不好嗎?為什麼非要……」
墨蓁歎了口氣,「我怎麼知道?我也問過陛下這個問題,卻沒有一個答案。算了,陛下這麼做,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回府吧。」
「是。」
太子被禁足,皇后的確分寸大亂,去求見皇帝,皇帝卻不見她,她無奈找到太后那裡,太后卻道:「平日裡讓你好生管教,你總是不肯聽,將他慣成這個模樣,能怨得了誰?」
太后一邊如此說,一邊卻笑瞇瞇的命人端了可口的點心放到南承卓面前,然後對蕭芣道:「哀家一個老婆子,在宮中無聊,你有時間多帶卓兒進宮走走,讓哀家看看孫子。」
蕭芣笑著稱是。
皇后心中一涼,看著太后的模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又看了一眼南承卓,見他臉上的笑,又想起自己兒子如今尚在東宮……
她回了宮,想了許久,越想額頭上的冷汗越多,然後派人遞話給他父親,徐國公收
到信,下次入宮覲見太后的時候提了太子的事,太后當時道:「哥哥,皇帝如今是什麼態度你也清楚,哥哥說話都不管用,哀家說話難道就管用嗎?」
徐國公憤怒道:「難道陛下竟真的要將我徐家趕盡殺絕?」
太后歎了口氣:「也怪哥哥你仗著國戚身份,一向不知收斂,行事放縱,終究是惹惱了皇帝,再也容我們不得。如果徐家勢危,自保尚且不能,太子那裡怎麼還顧及得了?」
徐國公道:「那慕王那裡?他竟真的如此狠心?」
太后做哀戚狀:「哥哥,你也知道,慕兒有慕兒的苦楚……皇帝他如此逼迫,慕兒也是無法……」
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讓徐國公誤會南喬慕,只是如今這種情勢,想解釋清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徐國公此刻哪還有心情關心這個問題,只急道:「臣絕不可能任陛下將我徐氏一族趕盡殺絕!太后上次說得對,臣必須做些什麼!」
「哥哥……」太后小心喚道,「你這是……」
「如今四衛已在墨蓁手中,最近陛下還打算收回臣在宮中掌管的禁衛,太后,臣已經等不得了啊……」
若是扶持太子登基,他女兒就會是太后,到時候,他徐家還是國戚,榮寵不改。
太后豈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然而,她從心底裡就沒有將太子當成是她的孫兒,她心心唸唸的只有她兒子,在她心裡,那個位子是她兒子的,誰也搶不走,就是當今太子也不能。
「哥哥,您可做傻事。如今可衝動不得……如今徐家處處受制,皇帝正等著抓哥哥的把柄,若沒有合適的時機,到時候功虧一簣,可就再無翻身之日了。」
徐國公遲疑道:「那依太后的意思……?」
太后走下座來,低聲道:「哥哥也別著急,這事兒須得好生籌謀,可千萬急不得……」
……
皇帝聽到消息,冷笑一聲道:「朕巴不得他們狗急跳牆,也好一網打盡。」
話剛說完,就忍不住咳嗽起來,顧順一邊替他順背一邊勸道:「陛下,您還是歇息吧。」
墨玉清這時候正好走了進來,手裡拿著煉好的丹藥,他自進宮以來,就有自由出入此處的特權,這是皇帝批准的。一看見皇帝咳嗽的樣子,他娃娃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這樣的病人他最不喜歡,怎麼都不肯好好休息,明明說了不能勞累,他就是不聽話。
皇帝看見他來,止住了咳聲,墨玉清將煉好的丹藥攤開在皇帝案上,道:「陛下,這是我最新煉出來的,對陛下的身體很有好處。」
皇帝看了不過淡淡一笑,隨手放在一邊:「又不是救命良藥,再有好處有什麼用?先生,朕只有一句話問,朕這身體,還能撐多長時間?」
墨玉清沉默不語。
皇帝心裡歎口氣,接著道:「先生不說,朕也猜得出來,朕今日身體每況愈下,每每力不從心,縱有續命良藥吊著,也無濟於事。怕是……撐不了多久了罷。」
墨玉清撇撇嘴,也說起客套話來:「陛下是天子,天子萬歲……」
皇帝邊咳嗽邊擺手:「這話朕聽得多了,皇帝也有太多人做過,先生見過哪個皇帝,真正萬歲萬萬歲的嗎?罷了,你先退下吧,切記此時不可讓阿蓁知道。」
墨玉清為難的道:「近日墨蓁還向我問起陛下的身體狀況,我能瞞得了一次,也瞞不了第二次,而且陛下您知道我不會說謊,萬一叫她看出端兒,我,我這一百顆腦袋也得被她扭了啊……」
皇帝淡淡道:「你若真叫她看出端兒,一千顆腦袋朕也先把你給扭了。退下。」
……
蕭芣尋了個時機,回了一趟相府,沒有看見蕭輒,便去了母親住處,見瑞安正獨自坐在桌前垂淚,頓時大驚,連忙上前幾步,問個緣由,瑞安一看見她來,頓時繃不住了,眼淚嘩嘩的往下流,憤恨的開了口:「還不是那個……還不是那個女人!你父親每每都向著她,凡事都為她出氣,昨日裡,昨日裡我不過罵了她幾句,她頂撞了我,你父親卻只關心她委屈不委屈!全然不在意我的感受。我與他這麼多年,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和他認識沒有多久的女人?」
蕭府的事她也不太清楚,但聽瑞安這麼說,也知道母親的日子並不好過,小時候父親很少管她,是母親將她呵養長大,在她心裡,母親遠遠要比父親親近的多,又哪裡能容母親受一點委屈,當下也恨透了那個女人,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勸道:「母親,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徒惹了父親生氣,也許再過不了多久,父親就不會再喜歡她了。您與父親多年夫妻,父親總會回到你這裡的。」
瑞安搖頭道:「不,芣兒,當初的事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明白……你父親他……他心裡這麼多年,就只有那個女人,不管我做些什麼,他統統都看不見,在他心裡,我甚至還是殺死他最愛女人的兇手,如果沒有我,也許那個女人就不會死……」
「母親!」
蕭芣道:「您怎麼能這麼說。」她歎口氣,勸道,「父親最近在朝中多有不順,屢遭陛下斥責,甚至已被陛下卸了不少職務,底下的門生們,不少人被貶斥外放,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母親,眼下委實不是和父親鬧氣的時機,您又可知,如今蕭府正大禍臨頭。」
這麼一說,瑞安也沒心思管那個女人了,急忙問道:「怎麼回事?」
瑞安整日裡和靜女爭風吃
醋,外面的事的確不太清楚。
蕭芣將皇帝打壓徐府的事情都說了,又道:「母親您也知道,徐府和王爺脫不開關係,王爺又因為姻親,和我們脫不開關係,再加上舅舅,這些個人,陛下若真有心,必定一個也不會放過,眼下哪還是和人爭風吃醋的時候。」
瑞安哪裡懂這些,但蕭芣的語氣很嚴重,她便也聽出這事兒的確很嚴重,結結巴巴的道:「那,那……那現在情況是怎樣?」
蕭芣淡淡道:「母親,若是人被逼急了,可是會鋌而走險的。陛下明擺著是不會放過徐家,自然也不會放過我們,若還是想繼續以往榮寵,徐家和太后一定會有一番大動作。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瑞安睜大雙眼:「你,你是說……」
「噓。」蕭芣豎指於唇,輕噓了一聲,然後又道:「女兒這次回來,便是想探探的父親的口風。王爺他如今頹廢,什麼都不管,女兒卻不能看著她如此下去。這次來這裡,女兒先進宮看望了太后一番,太后也讓女兒來問問,若是將來真的……父親他會如何做?」
瑞安呆愣著:「這,這……」
蕭芣繼續道:「父親在朝中勢力非同小可,雖然近來不順,但還是有一批忠心門生在。女兒知道,父親是個忠臣,但是……」
她湊到瑞安耳邊,以手捂唇,低低的不知道說了什麼,瑞安的眼睛越瞪越大,等她說完之後,似是被嚇得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你,你……太后她……」
蕭芣眨了眨眼,似是默認。
「那,那……」瑞安更加結巴了,「那皇后和太子……」
「噓。」蕭芣又噓了一聲,「太后的心思您還不清楚?太子和王爺,哪個親哪個疏,您總是能看得出來的罷?」
瑞安出了一身冷汗,咬緊了牙關不再說話,只是低垂的眉眼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墨蓁今日難得沒有軍務要處理,便早早的回了府,織錦說:「屬下收到消息,說是慕王妃回了一趟相府,同瑞安郡主在房裡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出來的時候,臉色十分怪異,尤其是瑞安,看著特別不正常……」
墨蓁問道:「那兩人能說些什麼?」
織錦搖頭:「屬下不知道,外面有人守著,屬下派去的人也不好離得太近。」
墨蓁頓住腳步,想了想,繼而又笑道:「怕是沒什麼好話。對了,靜女那裡如何了?」
「暫且沒什麼事。據說相爺很是寵愛她,不止一次為了她斥責瑞安郡主。另外,您讓屬下找的那些容貌品行皆佳的歌女,屬下給大公子送去了,大公子卻沒有收。」
墨蓁挑眉,冷笑道:「這是來做癡情種子了?靜女呢?」
織錦道:「還能怎樣?這接觸越多,就越發深陷不可自拔。」
墨蓁冷冷道:「我想她應該不會忘記我把她送進去是為了什麼!讓人好好敲打她一下,別妄圖貪求不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是!」
……
入夜之後,待墨園裡的人都休息了,靜女悄悄出了房門,見左右無人,正準備從小角門出去和情郎幽會,沒走兩步就聽見後面有個人喚住她:「夫人?」
她渾身一僵,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見玥兒正提了個燈籠站在她身後幾步處,審視的看著她。她心頭緊張,兩隻手不由抓緊了絲帕,面上卻扯出笑意道:「玥兒……」
玥兒一臉微笑,似是不解的問:「夫人,您這是往哪裡去呢?」
「沒……沒有……」靜女神色慌張,卻努力保持鎮定,找借口道:「這不是悶得慌,出來走走,散散心……」
玥兒上前來攙扶著她,笑道:「夫人要散心,怎麼不跟奴婢說一聲呢。這夜黑風高的,萬一出了什麼事,奴婢就是有一百條命,也擔待不起啊。」
靜女僵硬笑道:「能出什麼事,你想多了……」
玥兒笑吟吟的道:「那可說不準,有句話叫做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雖說這相府守衛森嚴,也沒人敢進來殺人放火。可萬一有那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小賊,或者是採花賊,闖了進來,見了夫人美貌,動了歪心思,又怎麼是好?玥兒奉了主子的命令,要好好保護夫人,自然十一點閃失都不允許的。」
這話中有太多深意,靜女臉色越發僵硬,心頭發虛,甩開她的手道:「瞧你說的這都是什麼話,難聽死了……」像是怕她又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急忙道:「算了,既然這麼晚了,這心也不用散了,回去休息罷。」
玥兒笑道:「夫人既然想休息,那奴婢就扶夫人回去休息吧。」說著就要扶她走。
靜女已經掙開她的手,小跑著回了房一關上房門,就蹲了下去,捂著臉淚流滿面。
玥兒看了一眼牆外,慢慢的笑了笑,提著燈籠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牆外面不遠處的小森林裡,蕭玦一直在那裡等著,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人,想著靜女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或者是父親回來了?
一想到這個,他就心疼如刀絞,白日裡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自己父親摟在懷裡,強顏歡笑,他就恨不得衝上前去,將靜女從父親手裡搶過來,可惜他不敢。
他受蕭輒積威甚重,從不敢輕易挑戰他的權威,更無法承受觸怒他父親的後果。若是蕭輒一旦知道,他覬覦自己的女人,不知該是何等盛怒。
其實他知道自己是個懦夫,可他也沒有辦法。
久等不至,他終於忍不住回了自己的住處,李氏還沒有睡,還在等他,這些日子天天如此,他一回來就能看見房間裡尚且燃著的燭光。
李氏一邊照常伺候他寬衣,一邊道:「夫君,前些日子,妹妹送來的那些容貌俱佳的女子,妾身瞧著挺不錯的,夫君為何不收了呢?」
蕭玦如今全心思都在靜女身上,哪裡還能將別的女人看在眼裡,且那些女子他見過,無一人及得上靜女美貌,就更加看不上眼,此時聽李氏一提,便道:「怎麼?你想讓我收進府裡?」
他記得第一次和她提起靜女的事情時,她還鬧著不肯同意,怎麼今日卻主動提起這事兒了?
李氏還不是想著蕭玦近些日子越來越晚歸,且從他衣服上還能聞見別的女子的味道,以為他是看上了外面的女子,但這女子她又不知道是誰,心裡面喘喘不安,雖然墨蓁送來的那些女子她同樣不喜歡,但好歹是放在府裡的,她也能看著,管教起來也方便,調教好了,也不會忤逆她,說不定還能夠借此重新獲得丈夫的看顧。
心裡這麼想,口中卻道:「妾身嫁給夫君多年,卻未曾為夫君剩下一兒半女,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便想著為夫君納妾,好使夫君後繼有人……」
蕭玦淡淡道:「你有心了。不過那些女子,我並不喜歡。行了,不說這個事了,睡吧。」
說著就躺到了床上,扯過被子翻了個身就睡了。
李氏看著他背影,又是一陣心酸,幾欲落下淚來,最後卻還是強忍著,躺到了他身邊去,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背,最終卻還是將手給收了回來。
她以為自己的丈夫看上的是外面哪個狐媚子,殊不知他看上的,正是府裡的那個,她這裡正想著如何將那個狐媚子給揪出來,未料到幾日後,她丈夫和府裡那個女人的事,竟然被人捅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今晚碼字的時候,特麼突然一停電,我特麼以為今晚又要斷更了,嚇死我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