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9、無言 文 / 紫錦
幾乎是錦繡前腳剛剛踏入重華宮，臨川便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身後。
錦繡尋了個僻靜的地方，低聲問道：「如何處置了？」
「春蘭承受不住，招了，是梅妃。」
承受不住？錦繡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也是，臨川怎麼說也是爹爹培養出來的人，沒些手段怎麼可以呢？只是……畢竟也照顧了她這麼多年了，好歹也只是個*歲的小姑娘，這一生，得多淒慘啊。
錦繡無奈的搖搖頭，現代的老師經常對她說，在這裡，就像是遠古時代的修真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心狠。
錦繡看著臨川，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半晌，問道：「此時她人在何處？」
臨川答道：「屬下房中。」
「可還活著？」錦繡伸手擋了擋陽光，覺得有些刺眼。
臨川上前替錦繡擋住刺眼的陽光，靜靜道：「或許。」
「帶我去瞧瞧吧。」錦繡歎了口氣。
「是。請隨屬下來。」
臨川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讓錦繡握住，愣了愣才發覺不妥，又連忙縮了回去。錦繡笑笑，主動上前握住。
臨川面色依舊如常，只是耳根可疑地紅了。
感覺到小主子有些異於平常的安靜，臨川難得主動開口道：「主子放心，等會兒不會看到什麼血腥的畫面的。」
「嗯。」錦繡顯得有些沉悶地點頭。
也就一小段路程，雖然他們走得不算快，但是也沒費多少時間便到達了目的地。錦繡看著緊閉的門扉，第一次失去了推開它的勇氣。
進去麼？然後看到淒淒慘慘慼慼的春蘭？然後她會可憐兮兮地向她哭訴向她求情向她撒嬌，或者是破口大罵，罵她無情無義？
仔細想想，她好像從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只是此時的內心卻沒由來的感到一陣一陣的愧疚。
她的手下不是沒死過人，而且死的人也不少。當然那是在曾經的世界。她不想在這個世界上也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
不過，就算那樣，又何妨呢？錦繡看了看自己尚算潔白的小手。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她的老師說的。
春蘭或許會念在主僕氣氛，也或許會全然拋之腦後，畢竟她已然做出了背叛之舉。第一個是她的娘親，那第二個呢？第二個又是誰？她不敢想像，如果她沒有突發奇想去侍候娘親，如果她沒有不小心聽到那一段對話，她的娘親，是不是，就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安靜地死去了？
不，她難以想像。
思及此，錦繡抬起頭，深呼一口氣，推開了門。
室內陳設很是簡單，但是很乾淨整潔。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根板凳而已，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而此時，春蘭，正躺在臨川的床上，呼吸急促。
「春竹呢？」
「埋了。」臨川的回答很簡單。
錦繡斜睨了他一眼，這人，也是個寶啊。還真有幾分曾經風靡修真界的「霸道仙君」的味道。
「春蘭。」收回眼神，錦繡輕輕喚道。
春蘭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也很是急促，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額上也在冒著冷汗。
身上倒是沒什麼傷痕。
看來是這臨川給用藥了。敲這臉上的表情都猙獰成啥樣了。錦繡看了臨川一眼。
春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誰？是誰？……我不都……郡主？！郡主，郡主，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都是因為梅貴妃，因為梅貴妃她拿我的父母宗親來逼我！郡主！郡主！你要相信我是一直忠於你的啊！
說著說著，春蘭就掙扎著做起來，臉上淚水縱橫，「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若不是梅妃她以我宗親相逼，我也絕不會出賣郡主你的啊！」
「郡主，郡主，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我還小，我還小，我還有父母親等著侍候，還有弟弟要照顧啊！郡主！如果你放過我這一回，春蘭保證，春蘭保證，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郡主……」
「我都知道，」錦繡笑著摸摸春蘭散亂的髮髻，「我也能夠理解。」
臨川皺了皺眉，但是也沒有插嘴說什麼。
聽聞此言，春蘭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希望，情緒更加激動了：「謝謝郡主，謝謝郡主，謝謝郡主能夠原諒我。能夠再次回到郡主身邊，春蘭保證，再也不會做出這等讓郡主難過傷神的事兒了。郡主還小，春蘭一定會更加努力地侍奉您！就算是讓奴婢上刀山，下油……」
錦繡揮揮手打斷了春蘭的忠誠宣言，笑著說完：「我可以理解，但卻不能原諒。」
依舊還是以前的那個小郡主，這笑也分明和以前一樣，可是春蘭，可是春蘭已經從裡面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了。
春蘭的身體疲軟下來，緩緩地縮了下來，眼神渙散：「春蘭知錯了，春蘭會改的，春蘭知錯了……」
「念著你我往日情分，我會托人好好照顧你的父母家人的。」錦繡一臉平靜地對著春蘭說道。
春蘭癱倒在床上，嚶嚶地哭泣：「小郡主……小郡主……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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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臨川轉過身，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輕輕一擰，只聽卡嚓一聲，春蘭的面容，便永遠定格了。
錦繡沒有回頭再看，逕直出了門。
臨川關好門，就感覺一個溫軟的人兒撲了過來，下意識地想拔出腰間的劍，但待看清來人後，那欲拔劍的手有縮了回來，轉為在錦繡的背上輕輕拍。
錦繡沒有出聲，只是肩膀在一抽一抽的。
臨川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也不知道她剛剛在裡面為什麼笑得那麼燦爛，恐怕是害怕自己，一旦停止了笑，就會哭吧。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在外人面前堅強，果斷的小女孩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錦繡很清楚，春蘭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就算她心慈手軟，那位也絕不會讓如此大一個後患存活在這個世上。
所以不管是她的手，還是那位的手，春蘭都只有一個結局——死亡。
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春蘭是因為她而死的，有人想要她的命，所以才找了她身邊的侍女，春竹也是因此而死的。她也知道，春蘭只是第一個，以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這個世界並不比從前的修真界簡單，她的錦繡之路，將是有諸人的鮮血鋪就的……
為了生存，她會變成自己曾經厭惡的那種人，最後的最後她會慢慢麻木，感覺不到悲傷，只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臨川沒有說話，只是有節奏地拍打著她的肩膀。他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此時能做的，不過是給她一個懷抱，一個可以讓她哭泣的懷抱。
他將成為她手中的利劍，她的意志所向，便是他長劍所指的地方；他將為她掃平前進路上的一切障礙，捍衛她的榮華。世人無需記住他的姓名，他，便是她錦繡的影。一切陰暗之事，便交由他好了，她本該生活在陽光下。
錦繡抬起頭來，「臨川，我們走吧，我還答應了娘親要為她準備午膳呢。」
錦繡已然停止了哭泣，只是那雙眼睛卻是紅通通的。
臨川道：「是。」
「好好安葬了，善待她的父母宗親，」錦繡平靜的說道，好像聊的不過是今天中午吃什麼的平常話題，「這間屋子，你日後就不要住了。」
「是，屬下會盡快安排。」臨川語氣依舊如常。
錦繡並不知道，臨川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又下了怎樣的決心，她手中的利劍，又將在這京城，掀起多大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