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章 番外 三君臣 文 / 楓香
當齊國遭遇百年不遇的雪災的那年,太子十七。
當時還是案首的姚青,因為表現突出,直接被點為太子伴讀。對於一個平頭老百姓來說,這無異於直上青冥。
但是,據說姚案首當時是不滿的。
姚青:「我要在府城!」和先生大熊叔在一起,京城那麼遠!
太子當時也不滿,和皇后抱怨:「這麼小的小孩兒,我不帶孩子。」
後來太子的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就一來二去地傳到了姚青的耳中。
於是,在京城裡,學神就不再只有太子一個。課間,太傅授課的時候,從多了個得意門生的高興,變成揪鬍子的糟心,心情轉化只花了一個月。
讀書人,針砭時弊是常態。尤其處在太傅這個位置,他教導的學生,不出意外的話是齊國未來的帝王和棟樑。太傅一直以來也對他們的辯論持支持態度。但是在姚青加入之後,不僅太子有了危機感,就連太傅也對自己的理念產生了一些動搖。
姚青平時接觸最多的人,受到影響最深的人,第一名的要屬他的爺爺,姚大先生。
姚大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簡單來說就是不拘泥。
姚青受到影響第二深的人,就要屬溫綸。溫綸這種哪怕內置了一個學霸貴族系統,芯子裡依舊是現代散養糙漢子的人,對於那些讀書人看中的各種教條之類,幾乎是嗤之以鼻的。當然,這種認知他並沒有傳輸給姚青,也沒有挑戰當今普世價值觀的念頭,但是平時的為人處世方面,多少總會有一些體現。
等到雙方更加瞭解之後,用太子的話來說:「姚青整個人從根子上就是歪的。」這種人只能適合做個賢士,或者隱居山林的高人,根本不適合入朝為官。
皇上倒是很看重:「像姚青這樣,身上沒有條條框框的人,也不很好嗎?」皇上並不是一言堂,讀書人確實有治理國家的才能,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也制約了國家的發展。有些明知道對國家發展更有利的舉措,只要攤上一個「於理不合」,就無論如何都推行不下去了。如果皇上要□□,昏君的帽子登時立刻就能扣上來。
如今的朝堂上,這種框框少的人,也就是一個戶部尚書錢大人。
姚青來了之後,錢大人似乎也是最開心的一個,各方面慇勤得簡直是把姚青當成了自己的子侄輩,據說還準備把自己那一身被兒子嫌棄的衣缽,傳授給姚青。
當然,以上的這些都是今上還是太子時的老黃歷了。
最新的狀況就是——
「愚民不可取!」
「吾等讀書人,當以教化鄉民為己任!」
「姚青願前去!」
愚民一直以來都是統治階級保證自己統治力量的根本之一,怎麼可能任由姚青兩三句大道理,就放任了呢?於是朝臣們紛紛跳出來勸阻。
「姚大人此言差矣。」
「是啊,姚大人,百姓每天勞作都來不及,讀書何用?」
礙於姚青的背後的能量(齊國最強大筆友團/朋友圈),大人們說話還是很客氣的很婉轉的。
於是,今上發話了。先是否定了姚青的提議,然後問了姚青分屬應該負責的本職工作,再發現沒有漏洞可以發作的後,就想退朝。
姚青乘勝追擊:「臣有本要奏!」然後開始和皇上展開新一輪的扯皮,最後以皇上答應劃分出一定區域作為試點結束。
皇上很鬱悶,但是姚青的後台連皇上都不怎麼敢招惹。就是姚青自己不行,他那個先生還和當今皇太后保持了多年的書信往來呢!宮裡面幾個主人的私庫全都堆滿的功勞,怎麼也少不了姚青先生的那一份。他敢和母后的錢袋子過不去嗎?他不敢。
於是,只能往別處找茬,譬如:「姚青好歹也是飽學之士,看看身邊的那些人,什麼桌子椅子的。連個驢子都叫板凳!」
年少的皇后忍住笑:「姚大人歲數還小。」
皇上哼了哼:「也對,個子還那麼矮。早朝的時候站直了跟別人彎腰了差不多高。」
身高是姚青的死穴。當然,姚青現在長高了很多,只是這身高要看跟誰比。在同齡人中間,姚青的身高已經不算矮。可一個小少年站在一群成年人中間,跟一根牙籤放在一堆筷子裡有什麼區別?
當年太子即位的時候,姚青都收拾包袱準備回大茶村,開啟八百里大山副本了。結果呢,皇上一道任命下來,他就從一個伴讀變成了一個大人。
兩個人也算是同窗多年。皇上知道姚青的死穴,姚青當人也知道皇上的,譬如說黑狗!
姚青就對皇上說:「皇上最喜歡的那隻大黑狗,其實不是純黑的,有一根白色的胸毛。皇上為了自己的喜好,把那根毛給拔了。連一隻狗長自己毛的自由都沒有,皇上這不是專政是什麼呢?」
「皇上新得的那件黑狗連體睡衣,是直接讓宮中的針線局做的。可是樣子還是布偶店的。皇上已經那麼有錢了,為什麼不自己花錢到店裡面去買一件呢?皇上這麼做,不是與民奪利嗎?」
「皇上的黑狗生了崽子。有一隻不那麼黑,竟然被送走了。皇上這麼做,不是罔顧母子人倫嗎?母不嫌子丑。皇上卻強硬地拆散人家的家庭……」
皇上很暴躁。為什麼他的黑狗的所有事情,姚青全部都知道?!
太傅很欣賞。為人臣子,有對君王
勸諫的責任:「姚青這麼做不錯。」
姚青背後還有人支招,譬如說錢大人。
在當年雪災之後,各種工具的改良和創造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不再局限於武器上,還有許多民生方面的用具。
齊國原本就對這些創造發明有鼓勵措施,但是力度極小,幾乎談不上任何激勵。更何況發放的時候,還要進行層層盤剝。
就像是有一位改良了農具的老農,朝廷發放的賞錢是五貫。這一筆錢,對於發放的人來說,根本就算不上錢,於是就這麼一層層下發了。當然,這個數目如果能全數落入老農手中的話,對老農一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完全能夠改善一下生活。
但是實際到了老農手上的時候,還剩下多少呢?五十枚銅錢。
然後親朋鄉里還聽說了老農家得了朝廷的賞賜,紛紛前來道賀,還以為他們家發了大財。老農一家還被迫擺了酒席。老農想不明白之下,精神有些恍惚,下地的時候不小心摔進了河裡淹死了。
自古農桑無小事。老農對於農具的改良,只是他們一家來使用的話,也就是能稍微省一點力氣。但如果把基數放大到整個齊國的農耕地區,產生的效益將是無比巨大的。
當時還是太子伴讀的姚青知道這麼個東西後,就想著去拜會一下老農。他自小見慣了山裡人耕作的辛勞,想著這位老農能不能再給山裡人想想辦法。結果事情就這麼爆發了出來。
姚青人雖然聰明,可未經官場浸淫,還是個愣頭青。什麼人情世故之類的不說不知道,根本就是懵懵懂懂。無論是他自身的才能,還是他身後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都能讓他無視大部分的約定俗成。
這樣的事情換了別人來看,不過是一陣惋惜。但是在姚青看來幾乎是不可饒恕的。尤其那個老農當地的那幾個縣令之類的,都憑著這一政績平步青雲了!
當時姚青發起狠來的樣子,皇上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後怕。於是造成現在的格局,律法一時無法變動,但是每當出來一樣類似的發明創造的時候,皇上就從私庫裡拿出一部分錢財來作為皇室的賞賜。
這麼一來,百姓得到了實惠;皇室也得到了名聲。
唯一損失的就是皇上的私庫而已。
只不過是皇上的私庫而已!
姚青不會在乎,錢大人更加不會在乎。
太上皇和皇太后也不會在乎。
皇后也不在乎。她嫁進宮裡後就跟著婆婆做生意,要買什麼不能自己來,還得等著皇上的那點賞賜?當年她還待字閨中的時候,偶爾從家里長輩手中得到一些宮中的賞賜,覺著那些東西質地好花樣漂亮;可自從身處在宮裡,那些東西也就是質地好,花樣……經年累月就是那麼幾種,想換個款式都會被擔心挑刺。瞿大人家的布莊開了成衣鋪子,那樣子漂亮極了……可她只能看看。
連皇上的狗都不在乎。反正皇上不會剋扣他們的肉骨頭。
皇上默默心塞,這種眾叛親離的趕腳一定是錯覺!
至於姚青呢?
姚青正在接待自己最早的一批學生,大茶村的那群熊孩子。
姚青在京城有賞賜的府邸,位置很好,地方不大,一點都不打眼。房子還貼著鎮南將軍府,院子裡直接開了個門,就能互通有無。
當年那些黑皮猴子,現在長大了依舊個個黑得油亮,也依舊個個比姚青高,還很壯實。
反倒是姚青,明明從小練武,卻依舊是一副讀書人的麻桿身材,看上去簡直比小時候還要弱不禁風。
「村長說要帶我們長見識,就組織我們來京城了。」帶隊的熊少年笑嘻嘻地說完,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要往姚青頭上拍過去,「還說下次有機會,帶上全村人一起出來玩。」
姚青沒給熊少年機會,小臉一板,時隔多年,再給一群熊少年上了一節體育課。
熊少年們在村子裡也沒少習武,如今可說是個頂個的打獵好手,明明沒有成年,卻也能當個漢子來使。但是姚青和他們不一樣,不僅從小就得到名師指點,學得的東西不一樣,根骨悟性這些就不用去說了,整個齊國都找不出幾個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然後還有一句窮富武。習武的開銷比習那要大多了。村裡人能夠支撐起孩子們讀書的都沒兩家,習武的消耗就更加不用說了。最初的時候可能還不明顯,但是現在已經高下立見了。
小先生教訓完自己的學生們,看著快要貼上牆皮的幾個小孩兒,那是村子裡年紀更小的孩子。當年他們的兄長們在小先生收下慘遭荼毒的時候,他們還是只會哇哇哭的奶娃子。但是他們聽慣了關於村子裡那個凶殘矮子的傳說,如今一看傳說變成了現實,嚇得小臉都白了。
晚上,小孩兒們擠在通鋪上竊竊私語:「我哥哥那麼壯,小先生的腿還沒我哥哥的胳膊粗,竟然就這麼被打趴下了!」
「是啊,好凶!」
「一定是會妖法!」
「別亂說,小先生只是武功厲害!」
「才不亂說。我哥都能打野豬了,都打不過小先生!」
「也是啊,小先生那麼矮……」
小椅子站在門外,將自己的腦袋縮在棉被後面,完全不敢看姚青。
姚青臉上不動聲色,小聲對小椅子交代:「你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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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小椅子進門給小孩兒們加了床被子,明天他們就能見識到比野豬更凶殘的小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