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膽欲大而心欲小 文 / 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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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都站在道德制高點對黃裳抨擊、謾罵時,似乎所有人都選擇性的遺忘了一個事實。
三張丹方是黃宗卿自己的機緣,並非得自宗門傳承。重明爐是亦是黃宗卿傾盡半生心血鍛鑄而成,便連那通靈丹也是其生前煉製。在黃宗卿成為常春堂首座以前,玄陰宗弟子根本沒有每月一粒凝神丹這項福祉。因此就算黃裳敝帚自珍,也沒人有資格對他說三道四。
便連宗門那些長者,但凡還要臉的,也不會罔顧情理,強行索要。
但面對這千夫所指的指責與咒罵,黃裳並沒有去辯駁,因為他一個人,說不過這數百張嘴。
他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加快腳步想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但他並未如願,三個帶著痞氣的外宗弟子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黃裳眼角微縮,有寒意流露,言語卻依然平靜。
外宗弟子都是未能進入通神之境的修行者,尚未修出法力,無法施展神通法術,與普通人並無差別,因此從人數上便能很直觀的看出形勢上的差距,而且三人體格也勝過黃裳,真若發生衝突,廝打起來,黃裳處於絕對劣勢。
「你害的老子這個月沒領到凝神丹,是不是該補償點什麼?」
為首之人是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青年,眉間一道猙獰的疤痕,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兇惡,想必在他拜入玄陰宗前,不是什麼善類,入了玄陰宗之後,雖修了兩年道術,依舊本性難移,對黃裳所言充耳不聞,存心挑事。
黃裳微仰著頭,平靜的看著他。
「大爺臉上有花嗎,你盯著看!聽不懂我說什麼嗎?」
見黃裳無動於衷,甚至還敢與他對視,面有疤痕的外宗弟子猛地伸手推搡過去。
黃裳被推的一晃,眉頭微皺,他非聖賢、高僧,也有七情六慾,情緒難免會產生波動,但見旁邊兩人也同樣一臉不善的看著他,審時度勢之後,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甚至沒有表達出心中的憤怒,直接掉轉頭走開了。
三名挑事弟子沒料到黃裳如此能夠隱忍,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面對這樣的羞辱,還能做到無動於衷,讓他們有種咬人都找不到地方下口的感覺。
回過神來,面有疤痕的外宗弟子放言威脅道:「我知道你領到凝神丹了,今日不交出來,你休想離開!」
黃裳未作理會,幾步便走到了山崖邊緣處。
常春堂建在戴雲峰山腰,離地千丈。
站在山崖前,遠望浮雲拱托雄山峻嶺,低頭則見山澗流水奔騰,絕美的景色令人心中煩悶一掃而空。
而身後謾罵、羞辱之聲不絕於耳,如同狗吠,又是另一個極端。
挑事幾名弟子著實沒想到,這種處境之下,黃裳竟然有心跑去欣賞風景,不禁愕然。
真不知是黃裳心性涵養太好,還是腦子不夠用。
「你不是要凝神丹嗎?」
正當所有人都被他這奇怪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時,黃裳突然轉身與那面帶疤痕的外宗弟子說道。
「來拿。」
黃裳伸出手,攤開手掌,被蠟丸包裹的凝神丹安靜躺於他掌心之中。
那人怔了怔,黃裳突然之間作出徹底的讓步實在讓他始料未及。
但轉念一想,若是自己,面對這麼多人的指責與施壓,恐怕也也得低頭。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冷笑,也沒多想,直接走上前去,毫無防備的來到了黃裳跟前,正欲從他掌心拿走丹藥,那張平靜木然的面孔突然間湧現出一絲戾氣。
黃裳五指蜷握,翻腕抬肘,欺身一拳轟向那人面門。
不等那面帶疤痕的外宗弟子反應過來,鮮血已伴隨著鼻骨碎裂的聲音飛濺開來。
劇痛令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與此同時,整個人仰面跌倒出去。
然而這名外宗弟子也非善類,資質雖然平庸,但卻是個狠角色,也極善長廝打鬥毆,想必不少經歷,雖猝不及防之下被黃裳襲擊失了先手,但一聲慘嚎消解疼痛之後,立刻穩住了身形,反撲過去,想將黃裳掀到在地。
黃裳根本不去管他,任由他雙臂鎖住自己的身軀,抬肘猛擊其後背,正中脊椎,聲如鼓響。
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那外宗弟子如遭雷噬,渾身癱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先前同他一起挑事的兩名外宗弟子,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得瞪大了雙眼,實在不敢相信,黃裳平靜、柔弱的外表之下竟然隱藏著這般凶戾的一面,且在無數人的敵視目光中,竟然有膽出手傷人,簡直狂妄到了極點!
見同伴彷彿死狗一樣趴在黃裳腳下,兩人自然也是顏面掃地,有些惱羞成怒,衝上前去,欲與他扭打。
然而黃裳根本無視衝過來的兩人,蹲身揪住那人後頸衣領。
彷彿沒有重量一般,將他整個人凌空提起。
他並不魁梧的身軀之中,似乎蘊藏著不合常理的驚人力量。
黃裳資質極差,黃宗卿想讓他脫胎換骨,曾經煉製無數靈藥供他服用,可惜效果甚微,資質沒有明顯提升,身體素質卻被靈藥改善,力量遠勝於常人……不等兩人靠近,黃裳轉身將其壓在了青石欄杆上,讓他大半身軀都懸在了空中,身下便是千丈深澗,流水潺潺,然而他卻沒有黃裳的心境,能夠安然欣賞這美景,只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
山風拂面,挾帶的寒意竟比隆冬朔雪還要強烈。
他掙扎不止,驚慌大叫,然而山風灌進喉嚨裡,讓他一個完整的音節的都發不出來。
馳援兩人頓時止步,雖未身臨其境,但同樣感受到了一陣入骨的寒意。
「黃裳,你別亂來!」
兩名外宗弟子寒毛倒豎,先前咄咄逼人的架勢早已不見,面色凝重,變得異常謹慎。
不敢有任何激烈舉動,萬一黃裳受驚失控,亦或腦子犯沖,有人可就得死無葬身之地了。
只是兩人凝重的神色間仍藏著一絲惡毒,心底還懷揣著另外一個念頭,只要黃裳將人放下,穩住了局面,定要與他一起算算總賬。在二人看來,黃裳根本不敢鬆手,不過是嚇唬嚇唬人,只是這個想法瞬間便被現實擊成粉碎。
黃裳一句話沒有說,甚至沒有任何徵兆,毅然鬆手,彷彿揚掉手裡的一蓬黃沙,沒有一絲顧慮。
慘叫聲令人如夢初醒!
那兩個打算秋後算賬的外宗弟子只在一瞬之間,便駭的面無人色,看著黃裳就像看見了恐怖的妖魔。
見這傢伙朝朝自己這邊走來,恐懼不已,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殺了……田明輝師兄……」
「讓開。」
黃裳又說了同樣的話,連語氣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這次兩人再沒勇氣攔住他的去路。
人若只是狠毒,可有人比他更狠,但這人壓根就是個瘋子,如何招惹的起?
黃裳穿過一片畏懼、驚恐的目光,離開了肅靜的廣場,壓抑的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才被人打破,眾人慌忙跑到山崖邊,想看看田明輝究竟下場如何,千丈深澗讓人都感到一陣眩暈,這麼高摔下去,必然會粉身碎骨吧。
然而眾人吃驚發現,田明輝並未墜落谷底,竟是被山腰一縷雲霧托住。
外宗弟子入門時間大多不長,對玄陰宗的瞭解也是極為有限,根本不知這縷寒霧從何而來,又是何物,但自幼長於玄陰宗的黃裳卻是清楚知道,戴雲峰上有一層禁制結界,防止飛鳥走獸進入山中藥田偷食靈藥,足以將田明輝攔住,不至於丟掉性命,雖然此人生死對他而言,完全無關緊要,但黃裳不得不考慮殺人之後所帶來的種種惡果。
如今他在宗門之中處於一個極為凶險的境地,可謂如履薄冰。
若非顧忌規矩和情理,只怕劉洵等人早將他幽禁控制起來,用盡一切手段拷問他。
所以他不能率先破壞規矩和情理,給他人創造理由和借口。
田明輝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宗弟子,但殺了他便觸犯了門規,刑堂便有理由羈押自己,也就給了劉洵等人機會。
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
單純耍狠逞兇,純屬白癡行徑,若只有這城府,依他如今實力境界,早被人吞的渣滓都不剩了。
回到位於戴雲峰山下的住處,黃裳給父親的靈位上了香,便去到靜室,開始日常到底修行。
焚香沐浴洗淨身心,然後吞服了一粒辟榖丹。
道術初境通過入定壯大心神力量,往往一次修煉便會持續數日之久,期間一直心無旁騖,自然無法進食。
若不能解決身體飲食問題,修煉會受極大的干擾,因此須以丹藥辟榖。
辟榖丹雖未入階,煉製起來也相當麻煩,這都得靠宗門提供。
若他交出丹方,肯定會被邊緣化,日後莫說辟榖丹,只怕連容身之地都沒有一處,還如何修行?
修行單憑毅力、決心,是遠遠不夠的,財侶法地,乃至於機緣、天資都至關重要。
後兩者命中注定,無法強求,財侶法地卻有爭取餘地。
準備妥善之後,黃裳取出了用蠟丸包裹的凝神丹。
世間道術法門成千上萬,但歸根結底方式卻是一樣,就是不斷的消耗法力、恢復法力,一張一弛,藉此強化靈台。
凝神丹能將法力恢復速度提升整整四倍,在藥效作用之下,修煉速度自然要快上許多。
因此財力這一因素被排在修行四大條件之首,也並非沒有道理。
只是劉洵已是言明,今後他休想再領取凝神丹了,想必對自己容忍也快到極限了。
念及此處,他不禁皺了皺眉,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沒有凝神丹,自己破境的希望更加渺茫。
而且劉洵的耐性似乎也所剩無幾,若他拋開情面、道義和自己翻臉,又該如何應對?
深思片刻,黃裳心中漸有分寸,實在不行,便將凝神丹的丹方交出去,暫將劉洵安撫住,而且又有凝神丹吃,可謂最穩之舉,壞處則是他手中底牌又少了一張,他手裡底牌僅有三張,打出第一張,便遲早有打完的一天。
在三張底牌打完之前,他必須要有自保之力才行,否則肯定被人秋後算賬。
正在黃裳思忖之時,靜室角落裡的銅鈴發出了輕輕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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