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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章 夜貓子進宅 文 / 軟綿綿

    卡嚓!

    庭院台階前的那盞石燈突然折斷了,石質燈罩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這座石燈,是宅邸防禦陣法的核心樞紐,元石便裝填在其中,如今斷裂,意味著整座大陣徹底告破。

    黃裳頓時只覺一股涼意順著脊樑骨爬滿了後背!

    毫無疑問,來者實力恐怖至極,境界只怕已達下玄後期,而且身上還有厲害法器!

    他迄今為止,交過手的,最厲害的對手,也不過是下玄初境,還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偷襲取勝。

    如今面對這種層次的敵人,並且對方明顯還是有備而來,他幾乎沒有抗衡之力,心裡不禁生出一陣巨大的壓力。

    除了壓力,還有憤怒,他沒想到姚廣孝竟然會蹬鼻子上了,派人殺上門來,這著實觸到了他忍耐的底線。

    然而黃裳此刻心裡,唯獨沒有恐懼!

    宅邸上空完全被黑幡籠罩著,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但隱隱可聽見陣陣水流聲從黑暗之中傳來,十分大氣磅礡,彷彿驚濤駭浪在海天之間轟鳴怒吼。

    只是這聲音似乎在極遠之處,聽起來有些飄渺。

    黃裳臨危不亂,強作鎮定,不敢以神識貿然查探,因為對方境界強於他百倍,他法力延伸出去,就會被生生碾滅。

    這就是境界差距!

    為了探清敵情,他揚起指尖,凝聚出了一朵離火。

    彈指一揮,豆大的離火****而出,引燃了庭院裡那株枯黃的梧桐樹。

    火焰將庭院照亮了一點點!

    只是一點點!

    因為庭院裡離火之氣稀薄的可憐,葵水靈氣卻濃厚至極,就連空氣都是潮濕的,就像吸飽水的棉絮,火勢根本無發蔓延。

    梧桐樹上,只有幾片葉子在艱難的燃燒。

    火焰搖曳,明滅不定。

    但只有這一點點光亮,對黃裳而言,也已經足夠了。

    他將氣血運轉到雙目附近的,瞳孔極致擴張,黑暗之中的景相頓時映入眼簾。

    此刻天空之中,竟然盤踞著一條由清水凝聚而成的蛟龍虛影,雖然形體十分模糊,但散發出來的凶威卻是實打實的,讓人腿肚子打顫,先前聽到的流水聲,似乎就是龍吟之聲,這蛟龍虛影十分巨大,幾乎蓋住了宅院上空,除此之外,視野之中別無他物,也看不到任何人影,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直接在視距之外,就能用神識鎖定目標,發起進攻,根本無需本體親臨現場。

    黃裳身體頓時僵硬,瞳孔圓睜,似乎是慌了神。

    這都不知道對方在哪,又該如何交手?

    便在他手足無措的一瞬間,天井上空的蛟龍虛影,猛的撲了下來。

    原本微弱、飄渺的浪潮聲,突然之間似千軍萬馬殺至,變得震耳欲聾。

    屋簷上的瓦片都跳動起來,彷彿地震來臨了一般,聲威恐怖至極,讓人肝膽俱裂。

    黃裳似乎是被嚇傻了,坐在那一動不動。

    下一刻,粗如水缸的蛟龍虛影摧枯拉朽一般撞破了門窗。

    轟隆一聲!

    彷彿驚濤撞擊礁石!

    窗扇化作齏粉,一尺厚的石牆也轟然坍塌,可想而知水龍撞擊的力道如何恐怖!

    僵坐在窗前的黃裳在這力量面前,就像一個脆弱的紙人,直接被撞得支離破碎,身體都裂成了幾塊,鮮血橫灑當場。

    水龍餘勢未消,在屋內瘋狂肆虐,將桌椅床榻摧毀殆盡,連地面都犁出了深深的溝壑來,呈盡凶威之後,才捲著黃裳支離破碎的屍首搖頭擺尾而去,坍塌壓下的房梁、瓦礫擋在了水龍去路上,卻根本無法阻礙其分毫,直接撞開,猶如掃蕩一般。

    從宅邸的防禦法陣被破,到水龍退去,其間相隔不到兩三息時間。

    就在這短短幾息時間之內,水龍無情摧毀了一切。

    黃裳居處一片狼藉,積水沒足,積水眼色猩紅如血,無數瓦礫、碎木侵泡在其中,讓人觸目驚心。

    水龍銜屍退走之後,逾牆而去。

    梧桐巷裡,那個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影拂袖一招,半空盤旋的蛟龍虛影隨即縮小,最終化作一條小蛇潛入他了袖中。

    而後殘肢斷臂從半空中辟里啪啦的摔了下來,場面頗有些驚悚。

    那人神色如常,不以為然,意念一動,用法力將地上那顆頭顱抓攝起來,作仔細審視。

    乍看沒什麼異常,但看著看著他便發覺不對勁了。

    這鮮血沒有一絲腥氣,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摸著也沒有溫度,就像是水一般,涼沁沁的。

    只要不是被凍死,剛斃命之人,屍體無論如何都應該帶著餘溫。

    這不合常理!

    他眉頭微皺,伸手蘸了點鮮血在嘴裡嘗了嘗,竟然是甜的,味道像漿果一樣!

    「竟然是李代桃僵符!」

    他心中剛浮起著念頭,隨後他便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就像是老舊的廟門被陰風輕輕推動,門軸嘶啞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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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狼藉的房間內,黃裳衣衫凌亂,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然而他雙眼之中卻蘊藏著如火如荼的戰意,臉上則無任何表情,平靜的好像冬雪封凍的湖面,那把舊跡斑斑的破弓被他緊握在手裡,弓弦寸寸張開,已如滿月一般。

    弦上,搭著一根漆黑如墨的鐵箭。

    藉著梧桐樹上那微弱的火光,黃裳清晰看到了水龍退走的方向。

    順籐摸瓜,不難推斷出了對手的位置,並且黃裳還聽到了牆後傳來的微弱呼吸聲,這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而後,他鬆開了手指。

    緊繃的弓弦高速回彈,給鐵箭灌注了恐怖的破壞力,猛然射出!

    一牆之隔!

    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提起了一絲警覺。

    他聽見了弓弦張開聲音,但神識並未感應到任何東西,沒有活物的氣息,也沒有法力的波動。

    緊接著,他謹慎的釋放出了細識。

    剎那之間,他神情驟變!

    他發現一個帶著金鐵氣息的物體,正以近乎恐怖的速度朝自己飛來。

    不是主動感應到的,而是被動。

    他釋放出去的法力,就像一層層布帛,被無情的撕裂、洞穿!

    太快了!

    比『止語劍訣』都快!

    他腦海裡剛浮現出這個念頭,耳朵裡便聽到了彭地一聲炸響!

    鐵箭洞穿了宅院的圍牆,磚石飛濺。

    餘力未消,又穿過了他的身軀,帶起一團近乎誇張的血霧,張牙舞爪的,就好似一朵怒放的紅花。

    然後箭矢撕扯著他的身軀,繼續向前疾飛,直至撞在黑幡所化的黑幕上,這才耗盡所有的力量,停止下來。

    他雙腳重新觸及地面,愕然低下頭,朝著胸口望去,神情頓時變得無比悲慟。

    在他胸口之上,有一個碗口大的洞,這個洞幾乎將他身軀從中斬斷,裡面空無一物,所有器官都被撕碎了,他必死無疑!

    「我王陰龍一生殺人無數,沒想到竟會殞命於此,死在一個通神境的人的手裡……」

    他躺在地上,不知因為痛苦還是因為荒謬可笑,輕輕牽動了一下嘴角,艱難而淒惘的笑了起來。

    而後這笑容在他臉上漸漸化為了定格。

    籠罩宅邸的黑幡失去了法力的支撐,縮小變回原樣,從半空飄落下來,蓋在了王陰龍的屍體上。

    梧桐巷裡一片寧靜,天上月明星稀,除了夜風之中多出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彷彿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

    幾息之後,宅院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黃裳神色如常的走了出來,左右顧盼兩眼,見無異常,便走到巷子裡,拖著王陰龍的屍體返回到宅子裡,回身閂門之際,白羽和劉泓澈一頭霧水的從各自房中走了出來,兩人入定太深,若不是蛟龍虛影撞塌房屋的動靜實在太大,估計他兩現在還沒醒過來,而且兩人最近一直潛心修行,也不知黃裳這兩天的遭遇,如今雖是被驚醒,但一時半會還是摸不著頭腦。

    「這發生了什麼事?」兩人一臉迷茫的問道。

    「被人殺上門來了!」黃裳將屍體拖到天井之中,隨口與兩人解釋道,而後看了一眼狼藉的宅院,眉頭微皺。

    「你沒事吧?」白羽略有些歉疚,先前發生這種事情,他竟然沒有任何察覺,結果讓黃裳獨自一人面對凶險。

    「我無大礙,就一些擦傷。」黃裳輕描淡寫道,也無怪罪、埋怨之意,甚至就沒往這方面想,反倒是擔心白羽,問到他:「你正在凝聚元胎,突然遭受驚擾,有沒有事?」

    白羽不知說什麼好,只搖了搖頭。

    「你呢?」黃裳又扭頭看了一眼劉泓澈。

    劉泓澈被問了一愣,沒想到黃裳會關心他的安危,受寵若驚,連忙道:「老朽沒事?」

    「都沒事,那就好!」黃裳點了點頭,心裡一塊石頭落地,而後他蹲下身,藉著月光打量起這具屍體來。

    死者年近五旬,他並不認識,應該是奉他人之命來前來刺殺自己。

    至於是受誰指派,不難猜測,十有**是姚廣孝跑不了,昨天是鴻門宴不成功,今天就夜貓子臨宅,步步緊逼!

    只是黃裳一點想不太通,這刺客為何會直接奔著殺他的目的而來,難不成姚廣孝不打算要凝神丹的丹方了?

    具體原因黃裳沒有浪費精力去琢磨,如今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擺在他面前,姚廣孝已經對他動了殺心!

    他必須想出及時有效的反制之策,否則這類事情會接連不斷的發生,依姚廣孝那霸道性格,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這次僥倖躲過,下次卻未必了,總被賊惦記著也不是個事,何況姚廣孝已不算是賊了,而是吃人的狼!

    坐以待斃,從不是黃裳的性格。

    但要反制姚廣孝,談何容易。

    一步步蠶食的計劃,倒是已經有了,但這是長遠之計,化解不了眼前危機。

    能夠即時見效的對策,而又具有可行性的,目前一個都沒有。

    黃裳眉頭微皺,心頭默默

    默思忖著,要反制姚廣孝,可從這幾方面著手。

    最一勞永逸的辦法,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姚廣孝,死人是最乖巧、最不會惹事的,但沒有半點可行性,姚廣孝上玄境修為,實力強的一塌糊塗,自己就算困龍弓也射不死他,更莫說什麼不知鬼不覺的做到這件事,這辦法,基本不用考慮。

    再則,可讓姚廣孝有所顧忌,投鼠忌器,不敢再對自己下手,這辦法具有一定可行性,只需讓冷凝雪出面警告一下姚廣孝就行了,他肯定願意幫這個忙,但這個辦法就好似用凶獸的尿液震懾弱小的獸類,但卻會引來更加強大的凶獸,也就是尉遲家,有些得不償失,除非冷凝雪師出有名,可惜刺客被他一箭給射死了,拿不到證據,就無法將矛頭指向姚廣孝。

    或者,以牙還牙,將姚廣孝打疼,打的他不敢再伸手,可他目前沒這本事。

    再或者,給姚廣孝製造麻煩,轉移其注意力,使其自顧不暇,沒工夫再針對自己,但這個麻煩得製造的夠大才行。

    想來想去,黃裳也就覺得第四個辦法稍稍容易一些,最具可行性。

    但具體實施方案,不是一拍腦門就能想出來的,必須得滴水不漏,否則麻煩沒製造出來,反栽人家手裡,就扯著蛋了。

    而且還不能讓姚廣孝知道麻煩事自己製造的,否則達不到轉移注意力的效果,反倒新仇舊恨添一塊了。

    「冷凝雪的叔叔冷玄心似乎還分管律政院,若說動他,讓律政院去查長生閣的賬……長生閣以前有尉遲聖星做靠山,偷稅漏稅這種事情肯定沒少做,若查出問題來的話,肯定能讓姚廣孝焦頭爛額……但冷玄心肯幫我麼……」黃裳心思急轉。

    「這刺客是尉遲家派來的嗎?」

    見黃裳蹲在地上盯著一具屍體怔怔出神,劉泓澈不禁有些擔心,在旁小聲問了一句。

    黃裳思路被打斷了,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我從尉遲聖星一事中完全抽身出來,除非謀人出賣我,否則尉遲家的人不會找上我報仇,但那個人目前看來,是不可能出賣我的。」

    「那會是誰?」白羽在旁問道。

    黃裳並未隱瞞,將情況告知二人,「如果我猜的不錯,多半是姚廣孝。」

    「姚廣孝?」兩人十分訝異,也很不理解,不知黃裳怎麼又招惹到姚廣孝了。

    黃裳將與姚廣孝結怨的原委經過,和最近兩天發生的事情與兩人仔細分說一遍,而後徵求其兩人得意見來:「你們對此事有何看法?姚廣孝這都蹬鼻子上臉了,我總不能當個鴕鳥。」

    三個人想問題,總比他一個人想的要更加全面和周到,他並非剛愎自用之人。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依我之見,不如咱們回玄陰宗去,姚廣孝總不能上玄陰宗殺你。」白羽想問題比較簡單。

    「如今陳沐陽甘當姚廣孝走狗來害我,玄陰宗內也未必安全,甚至會更加危險,畢竟滄瀾城內至少還有個天策府在上面鎮著呢,姚廣孝不敢太胡來,可玄陰宗有什麼?趙樸初鎮得住姚廣孝嗎?」黃裳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要不咱們把此事上報天策府?」劉泓澈詢問黃裳意見。

    「沒什麼用。」黃裳搖了搖頭,「這事肯定查不到姚廣孝頭上去,畢竟死無對證,查不到他頭上,他就不會收斂。」

    劉泓澈聞言陷入了深思,想了片刻,突然說道:「但姚廣孝還不知他已經死了啊。」

    「什麼意思?」黃裳沒反應過來。

    劉泓澈沒有賣關子,立刻獻計:「這刺客成事之後,總得回去向姚廣孝覆命,並領取剩下的酬金吧?目前姚廣孝還不知道這刺客行動已經失敗了,公子你不是修煉了蜃海訣嗎?你可以冒充這刺客回去覆命,並在身上偷偷帶一隻留音法螺,試著將談話內容錄下來,作為證據……」

    「劉先生點醒我了!」黃裳聽得直接跟那愣了一陣,而後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並與劉泓澈拱了拱手,以示感謝。

    「不敢當。」劉泓澈忙回禮,而後說道:「我這辦法其實也有諸多缺陷,這蜃海訣還不知能不能瞞過上玄境的姚廣孝,畢竟上玄境開識海之後,法力自成一域,域內一切皆無所遁形。」

    「這種事情,姚廣孝肯定不會親自出面,必然是由手下鷹犬代勞,所以我覆命的對象不是姚廣孝本人,這點無須擔心。」黃裳推斷道,提及鷹犬,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張面孔就是那日在長生閣與姚廣孝會面時,在旁邊站著的那個癡肥男子。

    談論凝神丹時候,那胖子都未迴避,顯然是姚廣孝十分信任的心腹,說不定買兇這事也是他負責的。

    「還有,我們不知道他們的接頭方式和接頭地點。」劉泓澈說道。

    「無妨,我會讓他們主動來找我的。」黃裳微微一笑道。

    見黃裳胸有成竹,劉泓澈也不再多言,又說其他問題:「還有留音法螺使用時,會有元氣波動,容易被人察覺……」

    「我用不著留音法螺!」黃裳直接說道。

    「不用?」劉泓澈想不通了,「那怎麼錄下證據?」

    「誰說我要錄證據了?」黃裳舔了舔嘴唇。

    「不錄證據?」劉泓澈愈發莫不著頭腦。

    黃裳賣完關子,將自己的打算與兩人透了個底,畢竟兩人算是他的親信,沒必要瞞著。

    兩人聽完,臉色皆變。

    「這是

    否有些太冒險了?」

    「他讓夜貓子進我家宅,那我也當一回夜貓子,算是以血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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