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2章 契約夫妻 文 / 浣水月
溫彩依舊含笑苦笑,「如果你肯輕易放過我,就不會在鎮北候府裡執意帶我回來。於私,你想休我,借此來羞辱我大哥。於公,你不會,因為你想替安王殿下拉攏我大哥,你一旦休我必會觸怒我大哥,到時我大哥若助順王殿下,就會如虎添翼。你就算為了你的前程,為了安王也不會做這等沒用的事。」
他澀澀一笑,原來在她的眼裡,他就是一個勢利的人,「自以為是。」她原就猜錯了,他想過與她和離,不是休棄,而是和離,這樣也最大程度地保住她的名節。
既然她自作聰明,他也不必提書案小抽裡有《和離書》的一事。半年很快,半年後她正好及笄,還能尋到一段良緣,而他會更順遂地將蕭彩雲迎娶入府,至少在老夫人那邊,會有一個人幫忙說好話。
冷昭也很冷靜,他著實太明白,想要長輩和家族接受蕭彩雲這樣的女子有極大的難度,首先老夫人就會是第一個不同意,聽鄭氏的意思,便是納蕭彩雲為貴妾也會反對的,蕭彩雲一年多前被劉家休棄,當時在京城鬧出的動靜不小,便是蕭家也以蕭彩雲被棄為恥。
第六條,雙方必須謹守本契之約定,若有相抵違背處,協商處置窠。
冷昭皺了皺眉,似乎對這一條很不滿意,「以我的為準。」
「難道沒聽過女士優先的話?」一時怔忡,這是古代啊,她又想哪去了,在這裡女子是男子的附庸,更得視男子為天地,「且先看看我給你定的《附則》,你若應了便是附則簽字認可,相同的,我若認了你的,也一樣在那上面簽字。如何?燔」
第七條,冷昭可以喜歡蕭彩雲或旁的女子,而溫彩有促成之責。同樣的,冷昭不得破壞溫彩喜歡其他男子……
冷昭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你要給我戴綠帽?」
哪有這麼難聽,他可以追求自己的所愛,為甚麼她就不行,媽的,這也太不公平了,這一紙契約,怎麼看都是他獲益最大,既得了個能幫冷府打理府邸的大管事,還能得個同盟者,可以幫他得到美人。
「你還給我戴綠花了呢?」溫彩毫不示弱,很快回敬了一句,「你喜歡蕭彩雲可以正大光明的,憑甚我喜歡男人就得偷偷摸摸的?」
她若是待字閨中的小姐,就是喜歡誰也不能張揚出去,事關名節。
冷昭道:「你喜歡誰,我可以不管,但你不能在外頭壞了我的名聲,也不能壞了你自己的閨譽。」
好新鮮,他竟然在乎起她的閨譽了。
她是早晚要離開冷府,早晚要落個被人休棄的下場,她還有閨譽麼?
冷昭微微一笑,這笑很是明媚誘人,對於一個剛硬得很少笑的人來說,這樣的笑顯得尤其特別,「你喜歡誰可以悄悄兒的,必要的時候,我也會幫你,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關於你的計劃。」
「這契約不急著簽,你可以慢慢兒考量,想仔細了再派人請我。對了,《契夫附則》擬好了,你一併看看。」
溫彩從衣袖裡取出一張紙,再遞給了冷昭。
契夫,從今兒開始他有了一個最特別的稱呼,他用她的契夫,契約丈夫,但不是能真的,甚至不能邁入她的內室,就算去了追雲軒,他也不要可以與她親暱,不可謂不寫得詳細,上面從如何在人家維護彼此的顏面,再到人後他應當如何做,一一都寫得清清楚楚。
冷昭滿是疑惑,「你一早就想好的?」
溫彩低答:「今兒剛想到的,總不能這樣不好不壞的過著,有了這些約定,就能明白哪些是自己該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
就算是逆水行舸,她也要努力保護好自己,盡量佔據主動,冷昭不說這些事,她就主動走進書房,與他商議每一個細則與條款,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方便。
幾日前溫彩就在琢磨這事,但一下子寫得這麼詳盡,本身就惹人猜疑,今兒是突然擬定的,她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完善,盡量爭取更多,「我回頭還得細細地想想,看還有甚遺漏的沒有,到時候一併都寫到裡面。」
冷昭朗喝一聲:「我簽!」提起桌案上的筆,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地寫下他的大名。
溫彩想要阻止,可他已經寫上了,「我還沒想好了。」
他絕對是小瞧這丫頭了,沒怎麼想就能寫得這麼詳細,要是被她再細想了,還得多少條款出來,條條都是對她有利,她要在冷府贏一個賢名,同時又要得到她想要的良緣和自由,厲害!便是他,連這些都難以想到周詳。
冷昭是絕不會喜歡這樣心計頗深的女子,他喜歡簡單、純粹的女子,就像蕭彩雲那樣,簡簡單單沒有這樣深沉的心機,「我抄一份《契約》給你,再寫一張《契妻附則》。」
又過了兩刻鐘,冷昭手裡的《契妻附則》便寫好了,一看那上面的字,溫綵頭昏啊,這不是他給她的那紙《夫訓》麼?總之一句話,就是要她順從他的一切決定。
他這叫想好了?怎麼看,都顯得有些遊戲。
冷昭厲聲問:「你有意見?」
「這樣寫太過含糊,我可以在人前順從你的一切決定,但前提是必須遵從《契約》中的九條律列和《契夫附則》。」溫彩認為這是大事,可冷昭居然這麼幾個字要他遵從,「瞧你尚未想清楚,待你慢慢想好,擬定好《契妻附則》,我再在上面簽押。」
「我想好了。你簽押,現在就把名字寫上去!」冷昭比溫彩還急,生怕她反悔一般,一把將筆塞到溫彩的手裡,他都大方地在《契夫附則》上簽押了,他也得簽押。
溫彩看著毛筆,這毛兒軟軟的,她著實用不慣,已經習慣了用比較硬的筆頭,而且她那手毛筆字著實難看得要死,連杜鵑的字都能見人,偏她的就是拿不出手,她將毛筆巔了一下,用一頭沾了墨汁,認認真真地在《契約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冷昭看著不用筆毛寫,卻用筆的另一頭寫字的她,驚得不知如何言說,這丫頭當真讓人咋舌,用筆棍寫出的字,剛硬有力,風格獨特,「你為什麼要用那頭寫?」
這天下底恐怕沒一個人這樣用毛筆的,筆上的軟毛到她手裡就成了裝飾。
「那頭太軟,沒習慣。」這個理由好不好?不習慣也是真的,穿越十四年,到現在也沒習慣,她用的筆,是在西山縣找銀匠打造的銀筆尖,像一個小套,往小筆桿上一套就能使,但因為出來得匆忙,想著也許今兒定不下來,也沒自帶硬筆。
冷昭見她簽押,自己又抄了一份《契夫附則》,又一起簽押後各執一份。
溫彩將東西收好,盈盈一拜,「冷候爺回頭還得仔細草擬一份《契妻附則》,巧針姑娘我已經送來了,由你安頓。從今兒開始,我與冷候爺還要在人前扮相敬如賓的夫妻呢,溫彩告辭!」
溫彩欲離書房,身後傳來冷昭的聲音:「這契約只可你知、我知,但為了彼此心中之人,可以告知一二,也就是說,這是一紙最多只能有四個人知道的秘密。」
冷昭想過要一併瞞著蕭彩雲,卻又擔心蕭彩雲多想,所以他還是打算選個適當的時候,告訴蕭彩雲這件事。
溫彩含著笑,「冷候爺寬心,溫彩知道分寸。」又一個漂亮的垂眸,他第一次發現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只一個垂眸卻讓人心安,勝過了任何的話語。
小徑畔立著巧針,她帶著審視、好奇,實在不明白冷昭與蕭彩雲說過,他不喜歡溫彩,可兩個人就能說上大半日的話。
巧針迎視上溫彩那平和的目光,只一眼,巧針快速地別開,竟不敢與溫彩對望,她原是杜鵑奉命從明月庵裡帶出來的,為此杜鵑花了整整二十兩銀子。
這天夜裡,溫彩失眠了。
她躺在榻上,輾轉難眠,腦海裡浮現出點滴往事,取出《契約書》又細細地看了一遍,她沒想冷昭會同意,但她努力爭取到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溫彩心安了,為了這一日,近來就沒有睡個安心覺。
溫青說補嫁妝的事,她必須阻止。
*
翌日一早,溫彩先至知賢堂給鄭氏請安,隨後又與鄭氏一道進了佛堂。
老夫人見溫彩與鄭氏同來,心裡越發歡喜,加之昨晚而身上不再搔癢,心情大好。
溫彩欠身道:「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朗笑起來,又看了眼鄭氏,「你得拿彩兒當女兒一般看待,連我都拿她當孫女兒了呢。」
鄭氏應了聲「是」,請安在一側坐下。
昨晚老夫人睡了個少有的安穩覺,輕聲問道:「彩兒,聽說昨兒黃昏你去見端陽了?」
對於一直關注著他們新婚夫妻的老夫人和鄭氏來說,這是府裡的大事,溫彩一進書房他們就得了消息,而溫彩竟在那裡呆了近一個時辰,這更像是大喜事。
溫彩想到與冷昭的約定,契約的事不能讓旁人知曉,垂眸笑道:「原有些誤會,而今說開就好。」這一副小女兒的姿態,落在眾人眼裡是害羞、更是不好意思。
溫彩並沒有坐,而是走到老夫人身後,像昨兒那樣給她捏肩揉背,聲音輕柔地道:「祖母,九月初五是我娘的忌日,我想求祖母和婆母一個人恩典,允我到寺裡住幾日,好讓我給親娘抄經念佛。」
近來對冷府而言,還有幾樁大事,一是溫玉堂九月初二要過來添妝,再是冷府的小姐要入宮遴選皇子妃。
如果溫彩提前到寺裡祈福靜修,溫青就必須取消補嫁妝的事。
老夫人還想著九月初九要讓族長把溫彩的名字記入族譜呢,想要反駁,可人家是給亡母敬孝,若是駁了且不是太不通人情,道:「九月初九可能回來?」
溫彩應道:「年年都是七日,十二就回來。」
鄭氏好奇地問:「這有什麼說法麼?」
老夫人道:「新逝之人有七七,聽人說西山縣祭奠逝者有七日為期的說法。」
溫彩也不知何故,只是從七歲那年開始,每年到了這幾日,汪氏都要她齋戒七日,卻沒有去寺裡呆七日之故,她想溜到冷宮去
瞧德妃母女,上回便說過往後還去,還要帶蔬菜種子、花苗等物呢。
李氏攜著冷昕妻進來,見罷了禮,在一旁坐下來。
老夫人臉上漾著笑,她們有幾年沒見老夫人面含笑容,老夫人問道:「小姐們這幾日許學得辛苦,讓大廚房備些好吃食。」
鄭氏應聲「是」。
李氏又道:「讓繡房給每位小姐新做一身體面秋裳,這兩日正趕著,我們府三位小姐已經做好了。」
「遴選皇子妃此乃大事,和讓小姐們風光體面地入宮待選。」
冷府所有的希望都雲集在大房的冷曉身上,因是長房嫡女,又凝聚了老夫人和鄭氏的不少心血,這事兒一結束,落選的小姐該許人家的就得許人家了。
杜鵑走近溫彩,低聲道:「奶奶,你要的東西都備好了。」
br/>溫彩應聲,低頭對老夫人道:「祖母,近來天燥,我備了一套煮茶的工具,你試試飲這茶水,此茶可以潤肺滋養。」
老夫人想到昨兒那花蜜露就甚是管用,道:「好,就嘗嘗彩兒的手藝,這孩子心思靈巧,著人取來。」
那是溫彩令杜鵑昨兒出府時準備的一套茶具,一隻小巧的紅泥小爐,江南之地的人士就喜用這紅泥小爐,又取了清泉水煮茶吃。
溫彩坐到紅泥小爐前,動作優,取了曬乾的玫瑰花,又有檸檬片、冰糖等,加了上好的井水,放到砂壺上慢煮,煮沸之後,又取小銀匙輕輕攪動,方才取了個小茶盞,斟了一盞,著杜鵑捧給老夫人嘗。
老夫人看了一眼,覺得稀奇,越想一嘗,偏那茶正燙著。
鄭氏捧著潤肺茶在手,暗香浮動,誘得她垂涎欲滴,止不住連吞唾沫。
冷昕妻連連吹著,想嘗一口,又見長輩們都沒嘗,只得作罷。
李氏聞了又聞,笑道:「笑著呢,我們跟著老祖宗沾光了,竟有了這口福。」
用山泉、古井水煮茶吃,古來有之,但如茶的方式煮茶,煮出別樣的潤肺滋養茶還是她們第一次見,她也吃過各式好茶,也吃過茉莉、玫瑰花茶,但放有冰糖、蜜蜂的茶還是第一次見。
三房的董氏攜著冷曠妻到了,人未至聲兒先到,「老夫人這裡有什麼好吃的,還未進佛堂就聞到一股子香味。」
老夫人啐罵道:「這是個嘴饞的,我們還未嘗上呢,她就先聞到味兒。」
一屋子人先兀自笑了起來。
董氏一進花廳,就見坐在一邊的溫彩正舉止優的煮茶吃,偏屋子裡一股兒花香、果香的味道,香氣盈人。
「嘖嘖,誰不知道端陽百里挑一選妻,當真是個精緻人,瞧瞧,便是這茶也被煮出不一樣的味兒來。」
嘴上讚著,心裡卻蓄著鄙夷:連丈夫的心都留不住,任你多能幹、賢惠,只這一點就是個廢物。
杜鵑又給董氏婆媳遞了一盞茶。
老夫人捧著茶盞,輕輕地嘗了一口,甜而不膩,入口柔滑,沁人心脾,茶的清洌,花的馨香皆有,嘗一口,又再嘗一口,一小盞被她喝完了,方將空盞遞給婆子,「遞給大奶奶。」雖沒說好喝,可那表情就是告訴眾人,她喜歡,且很喜歡。
溫彩又倒了八分滿。
老夫人忙道:「自個家裡人,不要這,彩兒,你拿大茶盞給我。」
那小小的茶盞,比酒杯還小,老夫人還沒品出味,兩口就被她喝沒了,直勾她肚裡的饞蟲子也起來,她自來愛甜食,可這甜味不膩又清爽,最是她愛的,她覺得這茶大抵是溫彩特意為她煮的。
婆子自內室取了只大茶盞來,溫彩往裡面一倒,便是滿噹噹的一杯。
老夫人將大小茶盞一併接過,喝了小盞的,讓婆子從大盞裡盛到小盞裡。
鄭氏與李氏也嘗了一小盞,只覺這味甚好,也喜歡得緊。
李氏道:「侄媳,你那兒可有現成的潤肺茶不?」
溫彩垂眸,道:「有的,我那兒有些,回頭我讓杜七嬸送半斤,二嬸照我的樣子煮了吃,這個季節潤肺又養生,這也是我跟馬蹄山道長們學的,除了這個,還有幾樣藥膳菜,正想與祖母說呢,今兒晌午我下廚做吃的。如今到了秋補好時節,祖母都想吃什麼?」
不僅善茶道,竟是連廚藝也會。
溫府的傳言最會騙人,這樣一個新媳婦,任是進了哪家門,都會討長輩們歡欣。
老夫人樂呵呵地笑了,「彩兒弄的吃食,我都喜歡。」
冷曠妻一臉不悅,一個小丫頭就這麼巴結討好老夫人,能有多好的廚藝,最多不過是會幾樣而已,心裡生了刁難之意,抿嘴一笑:「祖母愛吃秋天的肥蟹、河豚,有這兩樣,她老人家便能吃好。」
蟹做不好會中毒,而同樣的這河豚自來沒有誰輕易做過的,冷府偶爾也吃,都是花重金從京城六福酒樓裡請來大廚烹飪。
冷曠妻這麼說就是想瞧溫彩的笑話。
冷昕一聽這話,知冷曠妻
是故意的,忙笑道:「這最是個喜歡打趣人的,現下的肥蟹、河豚難買得很,你別理她。」
冷曠妻知二房、大房自來交好,而今又被溫彩強奪了老夫人原對三房的歡心,強辯道:「祖母最愛吃這兩樣,可不是我胡諂,這是事實。」
就算溫彩想做,少不得要花重金請大廚烹飪,一個弄不好,許就要搭入自己的性命。冷曠妻一副靜看好戲的模樣。
偏這兩樣是老夫人最愛的美食,此刻一聽,已開始唾液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