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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29章 大結局下 情歸何處 文 / 夜意歡

    無聲走開,南意歡挪著步伐,也忘了要去取那披風,只回到裡屋,抱膝坐在木榻上,盯著桌上油燈投映在牆上忽明忽滅的燭光!

    又過了許久,秦陌送走了秦容,掩上門入了屋。

    莆一轉身,就見南意歡正癡傻的看著自己,眼眸輕彎「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都等困了!」

    沐浴後的南意歡面容緋紅姣好,一身玉骨冰肌,照的一地明亮。

    秦陌唇角浮起了淡淡笑意,起身攔腰抱起她,放到榻上,捲開錦被,替她溫柔蓋上。

    「困了就先睡吧,以後不用等我了!」說完就要起身。

    南意歡扯住他的手,不讓他離去「你要去哪裡?」

    「我去洗漱!趕了一日的路,身上都是灰塵!」秦陌柔聲道。

    「不要!我不嫌髒!再說今日這裡我環境不熟,睡不著,你陪我一起吧!」

    秦陌微震,隨後手指落在她唇角,深深一凝,道「好!先陪你睡著,我再起來。」

    說著,祛了靴子,又祛了外衣,躺了上來。

    南意歡往裡挪了挪,讓出一些位置來後,又笑得像是只可愛的小狐狸似地偎過來了些。

    牽過他寬厚微涼的手,枕在臉側,閉目欲眠。

    秦陌側身,另一手伸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動作溫柔到了極致。

    不一會,南意歡就已香甜入夢,發出了平緩的呼吸聲。

    秦陌修長的手指掀起遮擋她面容的幾縷青絲,露出那輾轉著絲絲柔光玲瓏剔透的臉。

    長睫如羽淡斂,一勾一勒,傾國傾城,華麗明艷!

    她並非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但卻是他生命中的第一縷陽光和溫暖!

    又過了許久!

    待南意歡完全睡熟後,秦陌想要抽回手,起身,卻發現那手掌被她正好完全壓在了側臉下面。

    他又試了幾次,卻見南意歡不安地皺眉哼了兩聲,當下不敢再動。

    只好彈指熄了桌上燭火,也就此沉睡了去。

    ……

    此後幾日,烏雅每日都會早早地來小屋裡報到。

    然後帶著秦陌和南意歡一起,在這不大不小的山谷裡轉悠。

    這山谷中氣候極佳,縱然外面如今是流火如荼的七月末,但這谷中卻依舊涼意宜人,鳥鳴悅耳。

    有時候外出的累了,南意歡就會在屋裡歇上一整天,哪也不去。

    就那樣在款款晨光中醒來,搬個木椅墊上軟墊,斜靠在院子裡,看那紅日跋山涉水而升,看那華美雲霞搖曳墜下,直至月光流連滿院,蟲鳴蛙叫聲起時才入屋安睡。

    這一日,秦陌早起時說自己有事要辦,就讓烏雅早早地過來,帶南意歡外出走走。

    於是墨離便趕了輛馬車,信馬由韁隨意行著。

    走到最後,南意歡乾脆下了馬車,與烏雅說著笑著隨意散步。

    突然,她抬步往林間一條幽僻的小路上走去。

    墨離看見的一剎,臉色忽變,追了上去「公主,這裡是谷中禁地,我們要不還是去別處吧?」

    「這裡是禁地嗎?什麼禁地?」南意歡邊說邊腳步不停地往裡走。

    墨離和烏雅互看一眼,急急又跟了上來,可是他又不敢伸手去拉扯,只得繼續道「公主,這裡常有些蛇蟲出沒,要是傷著你,屬下可如何向皇上交代呢?」

    「這裡就是你們說的暗谷嗎?」南意歡突然停住腳步,回首問。

    「啊……」墨離冷不防她這樣問的直接,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

    南意歡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咬著唇問「我能進去看看嗎?看一眼,就一眼?」

    「我那日聽陌說他小時候就住在這暗谷裡,我就一直很好奇,想要看看那是什麼地方?你就讓我進去看一眼吧,好不好,大不了我們回去不告訴他?」

    墨離為難地站在那裡,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最後,還是烏雅突然一把拉過南意歡,道「嫂嫂,走吧,我帶你去!」

    「哎,烏雅小姐……」墨離沉聲喊道。

    烏雅頭也不回,擺擺手道「你不說,我不說,哥哥怎麼會知道!」

    說著牽著南意歡,逕直就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路越窄,烏雅攙扶著南意歡往前又走了半刻鐘後,止了腳步,停下來。

    斂了笑意,指著遠處一道深深的裂谷,黯聲道「就在那!」

    南意歡鬆開她的手,靜靜站著,遠遠望著,那十丈開外,一處像是平坦的地面上橫裂開幾丈的洞口。

    那洞口綿延極長,縱然只是站在這裡,仍能覺得幽寒之氣陣陣,叫人渾身瑟然!

    她試著想要走近去看那谷底,卻在剛邁出一步後就被烏雅拉住。

    「嫂嫂,就在這看吧!再往前,路就難走了」

    南意歡淺淺一笑,依舊邁著穩穩的步子,穩穩的聲音傳來道「我就是想看一眼,看一眼他曾經住過的地方!」

    烏雅收起臨在半空的手,緩緩收回,不再攔著,順便他還攔住了想要去拉的墨離。

    一步一步,南意歡走到那裂谷邊緣。

    站定,低首下望!

    時值正午,溫暖的陽光從天端傾瀉而下,可那一眼黑深不見底的暗谷裡,唯有隱隱半空中一個小小的白點,映著微薄的光亮!

    短暫地瞥過一眼後,南意歡緩緩收回視線。

    返身快步走到烏雅身邊,微歎著氣道「總算知道為什麼你們不願意帶我來看這裡了!」

    「走吧!確實不能讓陌知道我來過這裡。」

    語畢,挽著烏雅的手臂,往山下快步走去。

    身後,墨離無聲,複雜著神情,抬步跟上!

    從暗谷出來後,幾人又在附近轉了轉,就回了屋子。

    秦陌還沒有回來,南意歡在屋裡歇了歇後,覺得無聊,就又帶著初白在附近轉了起來。

    她去了那一排排屋舍密集的地方,看見不少人都搬了板凳在屋外坐著,其中有不少人雙眼上還蒙著灰巾。

    「她們戴的都是什麼啊?」

    初白看了看,低聲道「是遮光之物,谷裡常年不見日光,如今族裡許多人都見不得這強光!」

    「那他們為什麼不進屋?」

    初白遲疑了會後,慢慢吐道「捨不得!」

    南意歡終於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她突然看見秦陌的身影從一間宅子裡出來,連忙笑著奔了過去。

    秦陌看見她展顏一笑,隨後蹙著眉快走幾步迎上她道「小心些,你現在是兩個人,小心別弄疼了他。」

    南意歡熾然一笑道「哪就這麼嬌貴了!」

    隨後探身一看,秦陌方才出來的那間大屋,額匾上寫著「祠堂」兩個字。

    南意歡走近,透過那微掩的大門,看見裡面闊大的屋子,裡面密密麻麻擺放了無數的小木牌!

    她有些看怔了!

    秦陌發現她的異樣,走近她身旁,稍一側身遮掩「走吧,累了一天了吧,我們回屋吧!」

    「陌,這裡都是你的先祖嗎?」南意歡抬眼看他,軟著聲道。

    秦陌喉頭微動「有些是同宗族人!」

    「我如今算是你的妻子,我可以進去拜祭他們嗎?」說話間,南意歡眼中帶著些清潤的水汽。

    歇了歇,秦陌語調不明地開口「你當著想要去拜嗎?」

    「若是陌你覺得女子不能進祠堂,那就算了!」

    南意歡堆上笑容,語調輕快地道「我只是覺得好不容易來了,腹中又有了孩子,總該讓孩子跟他們打個招呼不是嗎?」

    秦陌也笑了。

    他收回望著南意歡的視線,毫不猶豫地轉身拉著她,推開那大門,走了進去。

    語聲定定「好!我們就去告訴他們!」

    屋舍果然極大,南意歡方才站在門外所見得不過是冰山一隅。

    真正踏入那屋中的一剎,她恍若置身於一座荒山孤墳中。

    四周處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台階,階上緊緊相鄰地擺放著密密麻麻的木牌靈位,每個木牌上用炭筆寫著他們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屋內檀香濃濃,看起來像是剛才做過一場祭拜之禮!

    南意歡沿著四周,慢慢走過,一眼一眼慢慢從那些木牌上掃過。

    「陌的爹爹和娘親在哪?」她開口問。

    秦陌抬手指向了那正中一個案桌上擺放著幾十個靈位上「那最左牌的兩個。」

    「那你帶我去拜一拜吧?」

    「好!」秦陌接過旁邊秦容遞來的兩注燃香,分了一株給南意歡。

    牽著她走到靈案前站好,微抖的雙手捧香,高舉過頭,極力穩著聲音道「爹,娘!兒子帶意歡來看你們了!」

    南意歡有樣學樣,照著他的動作,雙膝跪在那案前的蒲團上,低聲道「爹,娘!兒媳意歡來看你們了!」

    話一出,秦陌手中的捧香差點沒拿穩,抖落晃了兩下。

    還是秦容眼疾手快,抬了他的手臂一把,才不止落在地上。

    說完以後,南意歡又叩了三個頭,把香穩穩地插在了香壇裡,起身,又拜了一拜。

    秦陌呆了呆,也把手中的香放了進去。

    攬過她,輕聲道「走吧,這屋裡煙氣重,別熏了孩子。」

    「嗯!」南意歡順從地隨著他出了屋子。

    「意歡,明日我們便回琅城吧?」

    「哦,好吧!琅城現在是什麼樣了,我有些印象,但又記不太清了!」

    秦陌溫柔笑道「沒事,等回了琅城,我帶你去城裡走兩趟,你就記得了!」

    「好吧!不過你不用忙嗎?當皇帝的不都應該很忙嗎?」南意歡問。

    「不忙!」秦陌輕笑「如今,你的事最重!」

    身後,秦容動容地看著,夕陽餘光下,倆人漸行漸遠的身影。

    ……

    第二日清晨,日光撥開輕紗般隱約羞澀的薄霧,冉冉升起。

    一切準備就緒後,依依不捨地與秦容和烏雅告了別,秦陌和南意歡上了馬車,悠悠往谷外馳去。

    烏雅最終還是沒有拗過秦容,在吵鬧了兩次後,終於還是認命地留在了谷裡。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後,南意歡胳膊推了推秦陌,道「怎麼好像這不是出谷的路啊?」

    「出谷前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秦陌一掀車簾,看了眼後道「到了,就是這裡,我們下來吧!」

    說著率先撩袍下了馬車,站在草地上,轉身伸手拉扶著南意歡也下了馬車。

    「這裡是哪裡?」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女子風一般地撲了過來,跪在地上抱著她放聲大哭「公主……公主,真的是你,公主……」

    南意歡僵著身體,僵著嘴角的笑意,看著地上那個垂首看不太清的素衣女子。

    「你……你是?」

    跪地的女子動作也頓住了,隨後她想起了之前有人和她說過的話,連忙抬起臉,露出一張清秀的臉,泣道「公主,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風蘭……從小伺候你的風蘭,你還記得嗎?」

    「風蘭……」南意歡臉上意外大於驚喜。

    她怔忡地看了看秦陌,又費力地皺眉想了想。

    秦陌衝她點點頭「她是以前的侍女,叫風蘭,你們因為一些事失散了,後來我讓墨離救了她,但又不便讓她在外面露面,所以就送她來了這裡。」

    「其實……」南意歡艱難地啟齒道「其實風蘭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但我印象裡好像是個圓臉胖乎乎的小姑娘,嘴角間好像還有顆痣的……」

    「公主說的是玉階……奴婢和玉階都是從小一同伺候公主的……」

    「玉階?」南意歡又看向秦陌,問「那玉階現在哪裡?」

    「她在東祁,一個很遠很遠,需要坐船去的地方。」秦陌回道「等以後有空了,我帶你去看她,或者是給她去信讓她來看你可好?」

    「嗯,好!」南意歡明媚一笑。

    她彎腰拉起風蘭,偏首看了她兩眼後,嗔笑著對秦陌道「你今日帶我來,就是讓我見風蘭嗎?」

    秦陌淡淡一笑道「當然不是,還有兩個人,也想讓你見見!」

    「是嗎?在哪呢?」

    「你跟我來。」

    說著拉著她的手,接過初白遞來的一個竹筐,倆人往空地上唯一一棟屋舍的右側走去。

    其餘人都留在了原地,沒有再跟來。

    越過圍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林間,林後一道飛懸的澗溪蜿蜒而下。

    四周草長鶯飛,一株開的雪白燦爛的梨花樹之下,並排立著兩個半人高的墓地。

    緩緩走近,那墓碑上碩大的幾個字赫然在目。

    左邊書的是,南楚昭帝南青軒之墓;而右邊則是,南楚昭後元玉宸之墓。

    看到那幾個字的一剎,兩行清淚從南意歡面上滾落,她不覺地抬手抹上自己的臉頰,怔怔地望著手指上沾染的晶瑩。轉首看向秦陌「陌,這是我的親人嗎?為什麼我只是看見這幾個字,就覺得心裡好悲傷!」

    秦陌拖住她的手,溫聲道「是的,意歡!他們是你的皇叔和皇嬸!也是我這一生最虧欠於你的地方!」

    南意歡鬆開他的手,奔到墳前,跪了下來,眼淚止不住下落。

    秦陌無言地走去,打開手中竹籃,從裡面拿出六碟祭品,又燃了一些燒祭之物。

    舉著染香,雙膝跪在青草地上,低低道「秦陌自知此生永無可能得到二老原諒,也不敢奢求原諒!惟有一盡此心,帶意歡來此拜祭,他日若有合適機緣,秦陌定會再引易炎公子來此,還望二老寬心

    !」

    說完,三下叩拜後,默默跪在一旁,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南意歡。

    聲聲慟哭,如擊在心!

    ……

    幾人直在這裡待到午後才離開,臨走時,風蘭也收拾了衣物,隨著南意歡一起上了路。

    一路上,南意歡都半靠在秦陌身上,心情低落,鬱鬱難歡。

    秦陌也只沉默不言,只攬著她。

    夜色沉暗,壓抑的天地都一片靜默。

    忽地,南意歡抬起頭來,攬過他的脖頸,淚眼朦朧地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陌,謝謝你!」

    秦陌身軀一震,意外於這從未有過的主動。

    只聽南意歡又道「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說這句話,但這個時候的我,就是莫名想說這句……」

    「陌,謝謝你!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看到他們,我突然覺得自己久缺的心裡,好圓滿!」

    一語既出,陰霾四散!

    眼中熱淚滿溢,秦陌攬緊了她,低低道「意歡,有你在懷,我也才知道什麼是圓滿!」

    心中默默呢喃了一句「只望,這一日,可以久點,再久一點!」

    ……

    馬車在路上又行了十來日後,終於在一個深夜悄聲入了城,也回了宮。

    一直把南意歡送回了日光殿,看著她安然睡下,秦陌才起身在門口,又跟墨離叮囑了許久後,留下墨離守在門口,自己才和杭天澤一起出了殿。

    杭天澤默默立在一旁,默默看著南意歡入殿,看著秦陌和墨離說完話後,又再次默默地隨了上去。

    秦陌一邊快步向前走著,一邊問道「如今戰事如何,朕聽說又連失了平盧和白山兩城嗎?」

    「是

    !」杭天澤應道「今日午時收到魏堅來函,他們雖然全力搶回了宛城和廣陵,但卻被冷天凌帶著兩萬人奇襲了平盧,如今,北越君行又親自帶著十萬人攻到了鄞州!」

    「鄞州?秦陌滯住腳步回身望去,面色發青道」鄞州那只是個小城,四周又無險可守?他怎麼會帶那麼多人去攻打那樣一個無用的小城?「

    更加快步地走到房中堪輿圖上觀了觀,悚然一凜,他道」難道他是想要打通河道,取道雍奴再攻過來?「

    杭天澤嘴角微顫,低聲道」皇上所言極是!依著這圖看,若是北越按照正常的攻過平盧、白山,下一城應是興城、臨淮和寧陵等六城,才能到雍奴,且臨淮城外有欒水山峽為憑,北越大軍要想越過這幾城,此一路下來非二月所不得,可若是他們花費大半月時間去通渠,再行上幾日,便可省去一月之時!「

    秦陌的眸光在方才杭天澤所指的幾個城池上掠過,沉沉道」他這是不惜一切兵力財力,也要盡快攻進琅城了!「」皇上……「杭天澤走到秦陌身前,雙膝跪下。」皇上,微臣今日跪在這裡,僅以南秦臣子的身份懇求您,若是您還想保住這得來不易的江山,就請不要再猶豫了,御駕親征吧。如今北越有越君行親自在軍中坐鎮,所有戰事之時都親自披甲上陣督戰,他們又打出迎皇后回朝的口號,所有將士如今是士氣高昂,個個勇利無比。「」而反觀我朝,雖然魏將軍帶著一眾千乘將士拚死相抗,但無您在場,終歸在心氣上還是怯勢了些,前些時日甚至軍中才起了些不好的傳言,微臣無法只得行到陣前兩天,才給壓制了下去,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啊!「」最後,恕臣在多言一句本不該言之話,如今意歡公主已經回朝,皇上若是想能將她一直留在宮裡,唯有拚死一戰,只有保住了南秦,才是留住了公主,不是嗎?「

    屋內約莫靜了片刻,許久後,秦陌走下來,扶著杭天澤起了身。」你說的朕都知道,朕也都心中有數,你給魏堅去信,就說讓他務必全力守住鄞州,朕過幾日隨後就到

    !「」是!「杭天澤眼眸一亮,面帶著喜色行禮退了下去。

    他走後,秦陌獨自回到龍椅上,對著那牆面上巨大的」南秦萬里江山堪輿圖「,靜靜地看了許久!

    不知何時,一道黑影又閃了進來!

    ……

    第二日早朝,秦陌突然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這一意外,驚喜了滿朝文武大臣,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

    前些時日以為他人在澤州城裡,後來才隱約聽說他回了京,可等到他們想進宮來尋時,才發現宮裡又沒了人。

    只是剛剛驚喜後沒多久,秦陌就從朝堂上甩下了一紙詔書。

    讓所有人驚嚇了許久!

    只因,那是一紙廢除後宮和封後的詔書。

    詔書上沒有多餘的廢話,只是言簡意賅地寫明了要封一名女子為後,此女名為易嬈,同時要空廢六宮,送淑妃劉夢凝和昭容葉緋出宮。從此後六宮無妃,只此一後!

    詔書宣出的當時,滿堂皆驚。

    越君行索要自己皇后南意歡的事早已鬧得人人皆知,眾人雖然不知這封後詔書上所言的名叫易嬈的女子是誰,但都隱約覺得就是同一人。

    殿內群臣中有那三兩膽大之人,想要開口詢問,卻都在探觸到金座上秦陌遠遠遞來的利刃般鋒利的眸光時,退回了腳。

    雖然只是短短三年,但所有人無不畏懼於上座少年的凜威之下。

    最後,隨著安定王杭天澤的率先下跪恭賀,這一紙詔書。

    塵埃落定!

    ……

    消息傳回後宮時,雖鼎沸卻無聲

    !

    因為除了劉夢凝和葉緋外,其餘剩下的幾個上次被陸婉兒選進宮的幾個女子都已在昨夜就被悄悄地收拾包袱送出了宮。

    而劉夢凝和葉緋倆人,除了牢牢守在門口的羽林軍,以及傳旨公公口中的待會皇上會親臨送行的旨意外。

    破天荒的,劉夢凝也沒有吵鬧,只是一直跪在地上,遲遲不願起身。

    下了朝後,秦陌先回了日光殿。

    昨天趕了一夜路,又鬧騰的晚,所以秦陌下了早朝回來時,南意歡也不過是剛剛起來,用過早膳。

    她剛放下碗,就看見秦陌滿面疲憊地回來,那一身天青色常服穿在他身上顯得好似一夜間瘦了一圈一樣。」怎麼當皇帝都是這麼辛苦的嗎?我天明時醒了一會就發現你都不在屋裡了?「

    秦陌澀然一笑,沒有跟她解釋其實自己因為突發的事情所以忙了一夜,根本就無暇回殿。

    就著桌上剩下的清粥也用了幾口」也不是時常這樣,只是許久不在宮裡,堆了好些事情而已。「」原來你早膳還沒用啊?「南意歡見了,拾起銀筷又揀了兩塊蓉糕放在他碗裡。

    秦陌含笑著咬了一口,又三兩下把碗裡的粥喝了個精光。

    接過帕子和溫水漱口後,他從身後墨離手中取過一卷黃帛,遞給南意歡道」意歡,我今日早朝上頒了這個?「」什麼?「南意歡笑著接過,打開一看,忽然楞住了。

    秦陌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看見她愣住的表情,胸口有些酸痛。

    他忐忑道」怎麼……你不願意嗎?「」為什麼這上面寫的是易嬈?你不是都喊我意歡的嗎?那這個易嬈是誰?「南意歡皺眉道。

    秦陌一聽她問的是這個,心氣微鬆,他眼中流轉著一絲笑意,道」也是你

    !其實你有兩個名字的!「

    南意歡美目微微睜大」兩個名字,為什麼?「」因為你以前每次偷偷出宮玩的時候都會用這個名字,而我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你用的也是這個名字。「秦陌柔聲道」所以在我心裡,我的妻子就是你,無論是意歡,還是易嬈,都是你!「」陌……「南意歡突然開口。」嗯?「秦陌輕應道。」如果哪天有空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睡著的那些日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輕柔的音調好似冰冽的泉水,滴落在秦陌心上。

    微微一頓過後!」好「!

    秦陌低頭輕輕拉過南意歡的手,覆在掌間,艱澀地開口」意歡,你放心,無論何事,好的,壞的,我都絕不瞞你!「」嗯!「

    南意歡突然輕快一笑,抽回手,又拿起那張聖旨左右看了看道」陌,我看你這聖旨上還寫了淑妃和昭儀,她們也是你的妻子嗎?你是要把她們送走嗎?「」不!「秦陌低低道」她們只曾經是我名義上的妻子,只是暫時在宮裡住過一段時間,她們如今都還是清白姑娘,我會先送她們出宮,再給她們擇一門好的親事安頓的。「」哦,這樣啊!「

    南意歡雙手一合,把聖旨擱在一旁,起身在殿裡悠了兩圈」陌,這是叫日光殿嗎?我聽風蘭說這是我從小到大住的地方,我覺得她說的是真的誒,我一走進這裡,就覺得很熟悉,我甚至都能記得說我哪個櫃子裡放了什麼,然後再跑去打開,發現那個東西果然都還躺在那裡!「

    說著說著,她還興奮地在屋裡轉了起來,直看得秦陌膽戰心驚。

    起身止住她的動作」都說了多少遍了,你現在要小心孩子!「

    南意歡趕緊雙手環住自己的肚子,衝他一笑。」反正你閒來無事,不如給你找些事做吧?「秦陌拉著她往外走去。」什麼事啊?「」你前幾日答應我的?「」我答應你什麼了?「

    又走了幾步,秦陌指著站在門口的一個五十餘歲的宮衣男人,笑道」答應學下廚的啊!「

    那宮衣男子看見南意歡,激動的老淚縱橫,顫顫跪下」奴才陳勝見過公主!「」陳勝,朕今日已經下旨,意歡是朕的皇后了!「秦陌笑著提醒道。

    男子又抖著聲音,激動道」奴才叩見皇后娘娘!「

    南意歡一臉為難地指指陳勝,攤著手,看著秦陌道」今天才是人家回宮第二天誒,也是人家做皇后第一天誒,你確定就要我學做這個嗎?「

    秦陌作勢輕輕拍掉了她的手,調笑道」現在不學,等過兩日你肚子更大了些,想學也動不了了!「」可是也不一定要急在今天啊,我這肚子才四個月誒,想要到不能動的時候,還要很久的啊?「」你別想著賴皮糊弄我!「秦陌拉過她,往屋裡推了推道」揀日不如撞日,你就在這學吧,正好我白日有事要忙,等我回來陪你用晚膳!「」真的要學啊?「」當然!要學!「」那好吧!「南意歡眨眨眼,順道也擼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拖著風蘭一起進了屋。

    陳勝也急急忙忙地起身,跟了進去。

    秦陌見那房門掩上,裡面傳出陣陣說話聲後,才離開了這裡。

    ……

    秦陌去了漪蘭殿。

    漪蘭殿內殿中靜悄悄的,像是空無一人。

    只有念夏守在房外,看見秦陌來了後,紅腫著眼無聲地行了個禮,打開門,待秦陌入內後又輕輕掩上,自己悄聲出了殿。

    把這一室空寂留給了倆人。

    內殿裡劉夢凝聽見背後聲響,緩緩轉過身來,緩緩伏地道」夢凝叩見皇上!「」起來吧,別跪了!「秦陌歎聲道」他們告訴朕說你自從接了旨就一直跪在這裡。「

    劉夢凝沒有拒絕,以手撐著身邊的矮榻,慢慢地站了起來。

    因為跪的時間太長,她不得不扶著一旁的花架,才能努力穩住身形。」坐吧,夢凝!「

    說著,秦陌也走到她對面,隨意尋了一把木凳,遞給她一張,然後自己坐在了另一張上。

    劉夢凝又依言,順從地坐到了那張木凳上。

    這樣的順從,讓秦陌都有些不慣!

    一時,倆人都不說話,殿內氣氛也有些凝滯!」夢凝,朕今日來,是想要和你說,當年……「」沒有孩子,是嗎?「劉夢凝像是失了心魄,垂首幽幽道。

    秦陌猛然一驚,瞬即輕輕歎息」你都知道了?「」我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劉夢凝抬眸看他,聲音很是沙啞。」曾經,我以為我期盼的那些我得到過,所以,只要我一直忍下去,等下去,就算等不到皇上你的心,也終有一日會等到你的人,亦或是一個孩子。可是,我沒有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寵愛是假的,孩子也是假的。「」那些我以為我曾經得到的,原來……都是假的!「」夢凝……對不起!「秦陌低低道」朕……無意傷你!正因為朕無意傷你,所以才想著為你今後打算,沒有碰你。「」可皇上你知道,這樣的對待更加不是臣妾想要的結果?「劉夢凝微泣道。」可是朕說服不了自己……朕給不了……「秦陌搖頭道。」當年的皇后也跟臣妾一樣嗎?「

    秦陌一聲輕喟,終是出口一字——」是!「

    劉夢凝似不敢相信又似瞭然,定了半響後,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想不到,你竟然對她,情深至廝……「」你如此對我也就罷了,那個時候陸述天把著朝政,陸婉兒又是那個性子,你……你竟然也能瞞過她?「」秦陌,一個女人愛上你,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笑到最後,那笑中帶淚,笑聲也越來越苦。

    倏地抬頭,又是一聲輕笑」不!不是幸!那是命!「」是命讓你愛上她,讓我們愛上你!「」是命,讓我們所有人都愛而不得,卻又愛的這麼痛苦!「

    一聲聲笑聲在空寂的殿內遊蕩。

    秦陌合著雙目,似在極力隱忍著胸中莫名翻湧的情緒。」對不起,夢凝!是朕負了你,當年若不是朕同意讓你入宮,也不會像如今這樣,你有權怨怪朕!「」不!臣妾不怪!「劉夢凝擦了擦眼角的淚,起身一步步,走到秦陌面前,半蹲下,與他視線齊平。

    直視著他,久久不願挪開眼光,那眸中有無比的不捨,還有留戀道」皇上,臣妾不怨

    !「」臣妾與哥哥自幼出谷,從小立誓隨著皇上你,皇上許是不知,可哥哥卻一直知道臣妾的心意。哥哥疼我,他知道臣妾心中一直有你,所以才會在皇上登基之時,力勸皇上納我為妃,入宮牽制陸婉兒。「」皇上知道當哥哥回府告訴我,你同意我入宮時,我有多高興嗎?我興奮的整晚沒睡?不僅是那一晚,是在我入宮前的那幾十個夜晚,我都夜夜興奮地沒有睡著過!「」後來我進宮那日,皇上你第一次牽著我的手,帶我入殿,我那一日過的如在夢中;再後來,你第一次宣我侍寢,太醫第一次從我手上診出喜脈……我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若是這一刻讓我死掉,我也願意!「」雖然……「劉夢凝淡淡清笑道」雖然後來,事實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沒有侍寢,沒有寵愛,也沒有孩子……「」可是,那些興奮,那些喜悅,那些悸動的心……夢凝曾真真切切地感受過……「」此生,雖然未曾像意歡公主那樣被皇上愛過,但至少,我也曾愛上過像皇上你這樣一個,癡心又癡情的男人,至少,我也曾與這個男人,有過一段哪怕是虛假,也曾幸福過的時光,不是嗎?「」夢凝你……「

    秦陌深邃的黑眸中流露出濃烈的悸動,似是從沒想到,竟會在向來執拗的她口中聽到這些話。

    可這些話,卻又讓他覺得是那麼的悲傷和無力!」所以,皇上不必為難,臣妾願意出宮!「劉夢凝深深呼吸,清清冷冷的說道。」早在仁安寺被燒燬前三日,臣妾出寺從轎中跌落,入了臨近一家藥房後,被人探脈時診出未曾有孕過後,臣妾就知道……該出宮了!「」朕在宮外尋了一處宅子,又置了些產業,你先在那住著,隨後朕會為你再擇一門親事,也會向其說明你的清白的,必不會讓他們看輕於你?「秦陌道。」擇親嗎?「劉夢凝勉力笑了笑道」不必勞皇上費心了

    !「」可是你總不能孤身一人這樣?……夢凝,你這樣,朕心難安?「」皇上放心,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五年,十年,夢凝相信,總有一日,自己會從這場夢裡醒來,倘若真有那一日,就讓夢凝自己去尋吧?

    「尋到了是福,尋不到……便依舊還是命吧!」

    這一聲,如羽毛般輕軟,卻似垂首而立。

    秦陌長歎一聲,再也無語。

    許久許久,劉夢凝開口道「夢凝聽說皇后娘娘回宮了,想在離宮前拜見一次,不知皇上可否允許?」

    「你想要見她?」秦陌悵問。

    「皇上不放心嗎?」

    「當然不是!」

    他又道「明日朕讓墨離來帶你去吧!」

    「謝皇上!」

    語畢,她退後兩步,恭恭敬敬地朝著秦陌跪行了一禮。

    「夢凝明日見過皇后以後就會自行離宮了,就在此處,拜別皇上吧!」

    秦陌伸出手,想要扶她起來,卻終是在舉到一半時,收了回來。

    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了淡淡地悲傷,千言萬語化成一句。

    「夢凝!照顧好自己!」

    ……

    午後炙熱的陽光,透過枝椏射下。「

    秦陌剛從劉夢凝宮裡出來,墨離就迎了上來。

    他低低稟道」早上宣旨的公公去華音殿,發現葉昭儀前幾日患了寒疾,先前一直拖著沒讓請太醫,結果昨日午後高熱的厲害,太醫去看了說是拖的久了,如今下不得榻,所以想來示請您,看是要催著明日離宮,還是再延上幾日。「」再延上幾日吧,從太醫院派個人去就在那待看著,等病好了再送出去吧!「秦陌略一思忖,回道。」可是皇上,葉昭儀她……「墨離急道」皇后娘娘已經回宮,昭儀她還留在宮裡,她們倆人會不會……?「

    秦陌虛抬起手,止住他將要出口的話語」你要說的朕都明白。「」那您還……?好不容易娘娘才回宮,您這又是何苦?「墨離黯聲道。」照朕說的辦吧!「秦陌冷聲道。

    墨離緊了緊拳頭,終是低頭」屬下遵旨!「

    在御書房處理了一下午早已堆積如山的政務後,秦陌又喚來杭天澤倆人談了許久,直到月上柳梢時才回了日光殿。

    一進屋,他就看見南意歡雙手支頜,無聊地半靠在桌上,而桌子上滿滿一桌尚未動筷的飯食。

    眉皺了皺眉,快步進屋」墨離怎麼辦事的?不是讓他回來跟你說,我有事耽擱,讓你先吃不要等我的嗎?「

    南意歡看見他走來,嘟著嘴道」你騙人,說好回來陪人吃晚膳的,害的人家特意為你做了幾道菜,想要等你回來,結果你卻說話不算話,都不回來!「」不理你了!「說著她就起身,快速端起桌邊兩盤菜,順手倒到了身側一個口徑極大的景觀圓瓶裡。

    秦陌張大著嘴,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南意歡手上的兩個菜碟已經全空了。

    他楞了半響,才一副萬分心疼地樣子,扒過那圓瓶往裡看了又看,回首懊悔道」你怎麼說倒就倒啊?這我都還沒嘗到呢,你就都倒了,這多可惜啊……「」你凶我……「南意歡把手上盤子一扔,滿臉委屈地看著他。

    秦陌心下一軟,哪裡還顧得上心疼那花瓶裡的菜食,只得趕緊過來,擁住她,指腹揉去她眼角的滴滴晶瑩,低聲哄道」好了,好了,我錯了,好不好!「

    輕拍著她依舊纖瘦的背脊」我哪裡捨得凶你,又怎會捨得不來陪你用膳,當真是被瑣事給困了脫不開身,你就饒過我這一次好不好。「」不饒,也不學了,不做了!「南意歡不依道。」不學可以,但就再做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秦陌輕輕推開她,目光祈求道。」那你下次再也不許騙我,答應我回來就要回來?「」一定不騙,一定回來!「

    南意歡雙眸晶亮,伸出如玉小指」拉鉤?「」好!「

    秦陌眼底有霧漾動流離」拉鉤!「

    慢慢伸出右手,兩指勾纏,拇指相交,心靈相互!」呵呵……「

    南意歡這才破涕為笑,雙手纏在他的腰間環上,笑道」陌,我喜歡吃什麼你都知道,可我都不知道你的,要不你把你愛吃的東西寫在紙上給我,我讓陳師傅教我,然後我坐一桌給你吃好不好?就跟那日你給我做的那樣,好不好?「

    秦陌背脊僵了僵,溫聲道」我喜歡的東西很多,會累到你的。「」我不怕累!「她晃了晃身體,用鼓起的肚子蹭了蹭他,苦著臉道」趁著現在他還小小的,我也能活動,我就學了做給你吃吧,不然我怕再過幾個月,我就真的要日日躺在榻上,下不了地了。「

    秦陌摸了摸她微圓的小腹」沒關係!等你真的走不動了,想去哪我可以抱你去。去不了膳房也沒關係,大不了我日日做給你吃好了。「」又糊弄我?「南意歡冷哼一聲」說不定到時候你又跟今天這樣放我鴿子?「」不會!再也不會!「」我保證!「

    秦陌豎起手掌,做發誓狀」我秦陌在此對天立誓,今日今時起,答應意歡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會做到,再也不欺她,瞞她……終身只疼她,愛她一人,若違此誓……讓我孤身終老,永失我愛

    !「」唔唔!「

    南意歡急急忙忙地用手摀住他的口,流光魅影的眼眸閃爍」做什麼要發這樣的誓!不過是做個飯嘛,我學,我做不就行了!「

    秦陌覆著她的手,就著在唇邊一吻」那你想什麼時候做!「」你想要吃多少道啊?「南意歡小心試探地問」我的意思是你總要給我時間去學啊,你要是想吃的多,那就要多給我時間去學啊?今天陳師傅嘴上不說,但其實心裡肯定都在罵我——說我笨了!「」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打雞蛋而已,我一連打碎了好幾十個,裡面都還有蛋殼誒!「

    秦陌聞聲」噗嗤「一笑。」呵呵……呵呵……你啊你!「

    溫暖的指腹帶著幾分笑弄的意味,點了點她的鼻子,長歎一聲」我本來還想著說寫個三五十道的,但照你這麼個學法,估計等孩子生出來這頓飯我也吃不了!「」要不,這樣吧……。

    秦陌摟著她的手緊了緊,直視她,幽幽道「八月十九,是我生辰,要不就那一日吧,菜也不多,**個如何,就當做是幫我慶生了,好不好?」

    「那一日,我還讓人備了焰火,等吃完飯,我還可以帶你去城樓上看煙花。」

    「八月十九?」南意歡掰了掰手指數了數,隨後用手輕捶著他道「你怎麼不早說呀,只有十多天了,我怕我學不完啊?」

    「學不完,就少做兩道,反正就你我倆人用,多了也吃不下!」秦陌任她捶著,低笑道。

    「那怎麼行?」南意歡急道「生辰啊,皇上的生辰一般都應該有**十道的嗎?你才只要八、九道,這已經很少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的,一定能學會的。」

    「你確定?」他問。

    「呃……」南意歡喉頭微動,心虛道「我確定

    !」

    「真的,沒關係,若是實在做不出來,下一份壽麵也可以的!」秦陌吃吃笑道。

    「你不要小看我!」南意歡一把推開她,拎著拖曳在地的袍角,飛速往外奔去。

    邊奔她還邊大喊道「初白,初白,快把那個陳老頭給我找來,快,快……」

    「是了,娘娘!」

    「哎,娘娘你不要跑啊……你小心裙擺啊……」

    日光殿內,柔和的宮燈柔光潑灑而下,浮動游離,在秦陌臉上覆出一層淡淡的陰影。

    ……

    第二日早朝歸來後,秦陌讓人把劉夢凝接了過來。

    其實從他內心來說,並不希望讓劉夢凝等別的女人與南意歡見面,畢竟名義上,那些人都曾是他的女人。

    他不希望這個認知給南意歡帶來困擾,但在昨日那樣的情形下,在劉夢凝說過那樣的話以後,他也覺得無法拒絕。

    但去前,他有和她說好,如今南意歡對於所有前程往事的記憶已模糊,所以只望劉夢凝做禮節上的拜見,不要過多地談及舊事。

    而劉夢凝也欣然答應。

    因著,事先早上用膳時,秦陌也三言兩語和南意歡說了此事,因此當劉夢凝出現在日光殿的時候,南意歡也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民女夢凝見過皇后娘娘!」劉夢凝跪地行叩拜大禮。

    「民女嗎?」南意歡疑惑地看了一眼秦陌後,隨後想起昨日秦陌拿給她看的那一道聖旨,恍了過來。

    「哦,請起吧!」她道。

    「謝皇后娘娘!」劉夢凝依言起身而立。

    「咳咳……」秦陌握著南意歡的手,清了清嗓子道「夢凝她今日出宮,所以和我說想要和你辭行。」

    劉夢凝垂手立在一側,淡然含笑道「是,夢凝聽皇上說娘娘病了一場,對於往事有些淡忘,所以想必娘娘已經不記得了,但夢凝曾在許多年前,在這宮裡隨侍後,也有幸得蒙娘娘一藥之恩。」

    「事後,因緣際會,夢凝再次入宮時,娘娘已出宮,多年不曾相見,也無機會可以向娘娘道一聲謝意。如今,夢凝就要出宮,因此,特求了皇上,來向娘娘辭行,順便叩謝當年相援之恩。」

    說著,她又跪地恭敬行了一禮。

    「你,你還是先起來吧?」南意歡面色迷濛地開口道「以前的事我確實記不太清了,所以確實不記得當年是不是認識你,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想必是真的。」

    「你也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且也不過是隨手一藥之恩,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娘娘仁厚,也多些皇上,允夢凝前來,一了多年心願!」劉夢凝淡笑道。

    「你在宮裡多少年了?」南意歡問。

    劉夢凝聞聲,忽而平靜答道「三年有餘!」

    「三年?」南意歡轉首問秦陌「陌,那我也離開了三年嗎?」

    秦陌凝眸,回道「嗯,三年!」

    「好久哦!」南意歡微悵地一笑。

    繼而看向劉夢凝道「夢凝姑娘,我也是昨日才聽陌說要送你們出宮,我本來覺得那樣不太好,畢竟你們也都是他的妻子,可陌又說你們清白都在,送出宮去後也可再尋個好人家婚配,擔心留你們在宮裡,反而是更加耽誤了你們……所以,我才沒有去攔。」

    「我本來也還有些擔心,覺得我一回宮,陌就送你們走,覺得這樣不好,也怕你們會傷心……」

    「娘娘何出此言?」劉夢凝隱下眉宇間像晨霧般稀薄的憂傷,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仰首看向對面攜手而坐的兩人。

    「昨日皇上已將一切緣由與夢凝說的清楚明白,其實不用皇上說,娘娘不在宮裡的這三年來,夢凝也一直深知皇上心中自始至終唯有娘娘一人,縱然夢凝再多做努力,也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夢凝也早已看透,既如此,與其奢想一個永生不可得到的夢,倒不如,換個地方,清醒過活吧!」

    「我……」南意歡傾身,欲言又止,卻又緩緩慢慢地退了回去。

    長長幽幽地一歎!

    秦陌也是沉著臉,漆黑的眸裡閃著未名的光芒。

    頓了頓,劉夢凝垂首,從手邊的包袱裡,取出一個乾淨的布兜,稍稍展開,笑道「夢凝聽皇上說娘娘如今已有四月身孕,這幾件小衣是前些年,太醫誤診夢凝有孕時,夢凝閒來無事時親手縫的。」

    「既是誤診,那自然也就沒有用上,這些年夢凝一直精心收著,今日就當做是一番心意,送給娘娘,當時祝賀小太子誕辰之喜吧。」

    南意歡鬆開秦陌的手,身體微微前傾,看見她攤開的手掌上,幾件白色素錦織成的小衣服和小袍子。

    「好,那我就收下了!」

    劉夢凝見她點頭同意,於是輕抬腳步,走到她的身側,把手上的袍角遞了過去。

    在南意歡接過的瞬間,她突然俯下身體,在南意歡耳邊低低語了兩聲。

    然後快速地抬起頭來。

    「你們在說什麼?」秦陌皺眉問。

    劉夢凝收回自己輕撫在南意歡微動秀肩上的手,後退了幾步,溫聲笑道「不過是些女人間的私房話罷了。」

    秦陌不信,又去看南意歡,卻見她好像有些沒聽懂。

    心中更是不安。

    想要再問,只聽南意歡拉住他的手,輕笑道「都說了是女人間的私房話了,你還問,臊不臊啊?」

    秦陌被她一句話堵住了口,只得罷了。

    而劉夢凝,則趁著這個時候,早已退站到了原先的位置。

    彎腰,行禮,叩別!

    「夢凝告退!」

    話落,轉身。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自己愛了那麼久,卻從未有一日靠近過的男人!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劉夢凝走後,南意歡忽然轉身,一把抱住秦陌,埋首在他懷裡,黯然不語起來。

    秦陌驚了一跳,瞬間又想起方才劉夢凝和她說的話,急忙沉聲問「怎麼了?意歡,她剛才到底和你說什麼了?」

    南意歡在他懷裡蹭了蹭,還是不說話。

    秦陌心下更慌了,忙忙捧起她的臉,看著她哭的梨花帶雨的臉問「她到底和你說什麼了?你若是不說,我現在就出去找她去問?」

    「別,別!」南意歡拽住他的衣袖,不讓他走。

    「那你告訴我,究竟怎麼了好不好,怎麼突然這麼傷心?」秦陌懊惱道「哎,早知道我就不答應讓她見你了,平白惹的你傷心成這樣?」

    仰起迷濛含淚的臉,南意歡哽咽道「陌,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我也不知怎麼了!剛剛夢凝和我說,她就只是說讓我要對你好一點!她就只說了這句話,可我卻突然覺得心好疼!」

    「陌,你告訴我,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很不好,你很傷心是不是?所以我睡著的那些天,總覺得聽到有人在我耳旁邊說話邊哭,那個人是你是不是?還有後來,我又看到初白偷偷在哭,就連墨離,有時候也躲在角落裡偷偷傷心!」

    秦陌臉色猛的變的白了些,心中說不出是暖亦是傷!

    拉過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不是你對我不好!是我對你不好,是我惹的你傷心,讓你難過

    !」

    「意歡,對不起!」

    「陌,方才看著夢凝的樣子,雖然她一直在笑,她不哭,可我覺得她好可憐!」南意歡環擁在他背後的雙手微微用力,讓兩人的身體稍稍分開一些。

    凝視著他,指腹緩緩揉過他的眉間「可我更心疼你!這些年,你一定過的很辛苦吧!雖有她們在身邊,卻依舊過的辛苦,可如今,就連她們你都要送走了……」

    「我還有你,我還有你嗎?意歡?」秦陌痛聲道。

    「可世事無常,她們都說女子生產如過鬼門關,若是有一日我也不在了,那你可該怎麼辦啊……」南意歡喃喃道。

    「閻王若是敢收你,我便帶著兵打到地府去,搶也要把你搶回來!」秦陌道。

    南意歡被他認真說出的這句話,忽然逗樂了!

    她噙著淚嗔了他一眼,佯惱道「你以為你有幾十萬人就了不起啦,還想著去跟閻王斗!」

    這邊廂,秦陌見她終於情緒緩和了些,大大地鬆了口氣,重新攬過她,埋首吻過她清香四溢的發,讓她身上的幽幽香氣脹滿他的腦海。

    低低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心,無論遠古洪荒,還是天涯海角,永不殆,永不絕!」

    「我怎麼覺得這句話這麼耳熟呢?」南意歡在他懷裡哼哼道。

    輕撫過她的發,將她摟的更緊「因為,這是我曾為你寫過的話!是我,不是別人!」

    「意歡,寫過這話的人,是我!」

    ……

    戰事依舊如火如荼。

    西延如是,北越南秦亦如是!

    只不過是燕驚鴻和越君行連戰連捷,步步緊逼,而南秦則是節節敗退而已!

    短短五日,越君行除了奪下鄞州,在那大興土木通衢河道外,梁茂德也已帶兵攻下了興城。

    魏堅一日三報地給朝中的秦陌上書,想要求秦陌再派兵相援,並請帝駕親征!

    可是秦陌統統置之不理,不僅如此,他還給魏堅去了密信,要求他們收攏戰線,甚至主動棄掉了臨淮和寧陵,全力退守在雍奴,且定要死守至待他八月十九,生辰禮後,親赴雍奴,與北越一戰!

    隨著密信而去的,還有守城七計!

    每一計,都精妙絕倫,足以讓魏堅憑空增添出數十萬兵馬。

    隨後,又讓安定王杭天澤親自押送了五萬擔糧草趕赴雍奴,並駐在營中督戰,直至帝駕親臨。

    一時間,南秦雖然失了幾城,但軍中兵將頹喪之氣一掃而空,個個精神抖擻,只等那重濟一戰!

    秦陌一紙密函倒是解了魏堅之困,但北越和西延卻也接連迎來了麻煩。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在西延渾源一戰中,扶夷部與烏孫部因為搶奪戰功起了爭執,扶夷世子侯羽陽醉酒後一怒之下竟然誤殺了烏孫的大王子拓橫。

    緊接著又有人爆出說侯羽陽乃是原南楚公主,現北越皇后南意歡的親信,這一層關係被捅了出來以後。

    整個五部聯軍裡立即炸開了花。

    所有人都怒目指向侯羽陽。

    只因是人都知道,如今北越皇后南意歡在南秦,是南秦秦帝心中最為鍾愛的女子。

    由此,便又引出了秦陌與燕驚鴻的關係。

    兜兜轉轉,於是,所有人都在心中下了定論——侯羽陽乃是燕驚鴻潛在五部聯軍裡的內賊!

    特別是烏孫王更是憤怒到了極點,只因他的二子拓修是被燕驚鴻假越君行之手所殺,如今自己僅剩的大兒子又死在了與這兩人都關係密切的內賊侯羽陽手裡!

    此仇,此恨

    !

    焉有一刻能忍!

    於是,便是月落王月司徒覺得心中有異,卻再也組織不了以烏孫大部為首的瘋狂絞殺報復。

    趁夜,侯羽陽酒醒後,也是瘋狂逃竄!

    但他並沒有逃回那拉城歸於燕驚鴻,而是直接去了越君行在鄞州的大營。

    事後第三日,侯羽陽對外宣稱,燕驚鴻當年在南楚覆滅時知情不報,他一直記恨至今,所以願率親兵五萬,追隨舊主,歸順於北越麾下,共助北越討伐南秦,迎回舊主!

    越君行事後也同樣發出國書,張榜公告各國,歡迎世子歸朝!

    唯有燕驚鴻,一直對此事,默不作聲,恍若未發生一樣。

    只是,卻到底也還是從這場糾葛中偷偷佔了個好,那就是他讓萬俟洛趁著侯羽陽狂跑,烏孫四部狂追的時候,他跟著後面不費吹灰之力地白揀了幾個小城,又順手滅掉了跑的最慢,被悄悄分割出,最後一舉圍殲的景天部。

    原本,一場大戲,轟轟烈烈熱熱鬧鬧一場後,便也該各自併入正軌,怎知,卻無端地又泛起了一樁禍端。

    那就是二年前的景天部曾泛起過一場疫症,此次不知怎地,許是適逢戰亂在夏日,所以另一場傳性極強的疫症又在燕驚鴻吞掉的景天部和與之共用兵帳的侯羽陽的兵士中綿延開來。

    雖然這兩邊口風都瞞的十分緊,但隨著患病的人越來越多,到底還是讓這個消息傳了出去。

    一時間,兩邊也都改變了對戰策略,隨後紛紛派人回國,抓過大批醫士來,診治疫病,研製解藥。

    只可惜,解藥試制了一批又一批,情況只見惡化,不見好轉!

    因著南秦依舊按兵不動,所以越君行倒沒有什麼損失,但燕驚鴻的日子就難過了些,他前兩日撿便宜撿到的那兩城,又都被月司徒等人給趁機搶了回去。

    ……

    當然,這些外間的戰事,都不會傳到南意歡的耳裡。

    這十多日來,她一直都只埋頭在日光殿的小膳房裡,日日拉著初白、風蘭跟著在陳公公身後,依樣對照秦陌寫下的那九個菜式。雖說是學的慢了些,但因著用心,盛出來以後看著倒也有模有樣!

    而秦陌,基本每日只上午半日去御書房處理政務,下午和晚上也都呆著日光殿裡,陪著她。

    有時實在看不下眼,覺得她在膳房裡悶的時間太長,就會把她拎出來,喚來馬車,帶著她出宮到繁鬧的琅城大街上去轉悠。

    沒曾想,逛了一次後,南意歡竟是上了癮,隨後隔兩日就拉他出去一趟。

    有一日,倆人順著馬兒信馬由韁,出了城,不知不覺間竟然行到了正在修葺的原仁安寺舊址處。

    恰逢朝中主管工建司的侍郎在此,一探頭看到秦陌和南意歡,嚇得趕緊提了袍角,匆匆跑了過來,作勢就要下跪「微臣見過……」

    話未說完,秦陌手一擺,淡淡道「這裡沒有皇上!」

    那侍郎立即反應過來秦陌的意思,趕忙直起了身體,後退幾步站到秦陌身後,壓低聲音道「臣明白!」

    「陌,以前這裡是不是一座寺?」南意歡走近了近,又忘四周打量著看了看。

    秦陌眸光幽然「是!這裡原來是皇家聖寺仁安寺,前兩日意外失了一場火,將整座寺廟都燒平了。」

    「那這裡如今是要重建嗎?可我怎麼覺得好像這些木料不是寺廟常用的那些啊?」南意歡指著前方不遠正扛著物料走來走去的工人道。

    「不建寺了!我讓他們把這裡改成了一座書院!以後這裡會收留一些無處可去的孤兒,在此習書,溫食!」秦陌道。

    「真的嗎?」南意歡神采奕奕,興奮地奔了回來,挽著他的手臂道「你知道嗎?我以前就一直想能有這樣一個地方,就像你看前兩日我們出宮,我還在幾個巷子裡看到有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以後等這蓋好了,就可以讓他們來這裡了?」

    「你這是在側面批評我這個皇帝不稱職,所以城裡還有人無家可回嗎?」秦陌笑道。

    「呃……」南意歡咬了咬唇,哂笑道「怎麼會?皇上也是人啊,又怎麼能顧到每一個人呢?」

    秦陌低笑,順著牽住她的手,捏了捏道「你剛說的也想建這樣一個院子的話,其實不是想想,你以前建過的,就在城裡,叫扶風院。如今,我把這裡也取名叫了扶風院,直接用的你以前的名字!」

    「拿來?」南意歡忽然笑著攤開掌心,那白皙的掌心在日光下映著,顯得格外晶瑩如玉。

    「拿來什麼?」秦陌愣了愣。

    南意歡嬌笑「當然是謝禮啊!你不告而直接借用了我起的名字,不給銀子就算了,謝禮總要給一份吧?」

    片刻後,秦陌恍然地笑了起來,嘴角高高悠起。

    「可是如今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啊,要不等回了宮裡帶你去挑,又或者等會我們去琅城街上,你看中什麼我買給你?」

    「這樣啊……」南意歡眨眨眼,撤回掌心「那好吧,不過你要記得,你欠我的禮物啊!」

    「好!一定記得!」秦陌定定道。

    說著,他轉身問向一直微躬著身站在身後的某侍郎問道「這院子還需多久才能建完?」

    「約莫還需一月功夫!」那人答道。

    「一月嗎?」秦陌微歎道「那估計建成日那天我是看不到了?」

    「怎麼?為什麼啊?」南意歡不解問。

    秦陌隨意道「沒什麼,就是陪你過完生辰,我可能要去鄞州一趟,可能需要有些時日才能回來,所以恐是趕不上這院子落成了?」

    「那就晚幾日等你回來再落唄,反正你是皇上你說了算呀!」南意歡輕笑道。

    秦陌也跟著笑道「你這樣說,倒也有理!」

    「那是自然

    !」說著,南意歡攜過他的手,嚷嚷道「那請問我們這位說了算的皇上大人,我肚子餓了,想吃雲蔚樓的蒸魚,可以不?」

    「只是蒸魚嗎?」秦陌又低低笑道「要不把花盞龍眼、金糕卷和溜鮮蝦也一起點了上來,免得到時候你又跟前日一樣,吃了蒸魚不覺飽想要吃鮮蝦,吃了鮮蝦還覺得腹中餓的慌,直把人家小二都看呆了!」

    「人家現在是兩個人啊……」南意歡說的理直氣壯!

    「哎,你說會不會有可能是三個啊……」秦陌小聲笑道。

    「嗯,說不定四個也有可能的!」南意歡語氣極為認真地附和道「不過,看我肚子這麼小,不像是能塞下四個的樣子……」

    「我看著也說不准誒……」

    「人家不是豬啦……」

    「呵呵……呵呵……」人已走遠,卻笑聲依舊!

    ……

    做菜的手藝學著差不多了,這日一早,南意歡趁著秦陌上朝的功夫,帶著初白去了上林苑中,想去採一些銀桂拿來插瓶放在屋裡,路過一處殿宇時,忽見裡面出來一個素衣女子。

    那女子被人攙扶著,渾身大半的重量都是倚在她身側的侍女身上。

    看到南意歡過來,她起先滯了下腳步,隨後往前迎了兩步,屈膝行禮,聲音虛弱道「葉緋參見皇后娘娘!」

    南意歡冷不防被她這一聲,微驚了驚。

    初白急急湊上來,低聲稟道「娘娘,這是原先的葉昭儀。」

    南意歡又想了想,才憶起在那日的省直上也有她的名字,且就排在劉夢凝的後面,於是她唇角扯了抹笑意,輕聲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她又回首對著夜白壓低嗓音問「本宮記得陌不是說送她們出宮了嗎?」

    「是因為葉緋身子不爭氣,在皇上和娘娘前病倒了,連榻都不了,所以皇上才特地寬了幾天。」葉緋搶應道。

    「娘娘放心,這幾日民女已覺得好多了,等再過兩日,自會依照旨意出宮的!」

    南意歡神情尷尬「本宮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多心!」

    葉緋柔柔一笑「自然不會,皇上早已向民女明言過,他之所以晉我為昭儀,僅只是因娘娘不在,他為堵外臣之口,免去諸多不必要的煩憂之用。如今娘娘回宮,皇上也已尋回心之所屬,無需再以我等為箭牌做擋,那麼自然,便也到了我等該離去之時了。」

    「這個道理,葉緋心裡清楚明白,又豈會曲解娘娘之意呢。」

    她這一說,南意歡覺得愈加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得容色和緩地笑笑「既然葉緋姑娘身體不適,那就留在在宮裡多留兩日,等徹底歇好了再出宮吧。」

    「多謝娘娘體恤。」說著她側身往旁邊讓了些,把路空闊出來,請南意歡先行。

    南意歡微一點頭,帶著初白從她身邊走過。

    「恭送皇后娘娘!」

    又往前走了不遠,就是上林苑,苑中大片大片紅梅枝椏,還有那攀附在牆角,開的遍地的蔦蘿和白蘋。

    入了林子,初白自去了一角,取了剪子挑了幾枝好看的銀桂細心剪下,又放在籃中收好。

    一轉首,發現南意歡依舊站在原地未動。

    「娘娘……」

    「娘娘……」

    她一連喚了四五聲,南意歡才回過神來。

    「娘娘你怎麼了?」初白怯聲問。

    南意歡應了一聲,開口道「初白,我在想,要不還是不要跟陌說我們見過葉緋吧,上次劉姑娘來日光殿見我,事後他已經有些後悔了,我怕要是他知道葉緋姑娘見了我,也會多想,會不高興!」

    「娘娘方才就是一直在想這個嗎?」初白鬆了口氣。

    「嗯……」南意歡又應了一聲,若有似無地一歎。

    「我知道陌是為我好,他不希望我見了她們,反而徒增傷感,可就這樣碰上了,我也無法!」

    「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會去跟皇上說的!」

    「好!」南意歡看了看初白手上挎籃裡擺的整整齊齊的金黃澄燦的幾株桂枝,從中捻了一枚小骨朵,放在鼻間輕嗅。

    「真香!走吧,我們回宮吧!陌也應該要下朝了!」

    說著,轉身,頭也不回地,從上林苑中走了出去。

    ……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九!

    秦陌依舊是清早去上朝,只是卻較往日遲了些時辰,直到午間時分才回來。

    這一日,南意歡直從天明就埋首進了殿中的膳房,一直忙到晚霞西下時才出來。

    從膳房出來後,她又一頭扎進了內室溫暖的浴池中,陣陣飛珠濺玉的落水聲後,洗去滿身疲憊和油膩,南意歡換上乾淨的長袍從門後出來。

    雖然風蘭也隨她一起進了宮,但這些日子,南意歡還是習慣了讓初白隨在身邊。

    在銅鏡前坐下,由著初白替她拭乾了頭髮,又細細在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脂粉後,換上紅色薄衫,待得頭髮乾透了以後又重新盤了個鬆鬆的柔髻,別上三兩對碧玉簪。

    不一會,一個身姿玲瓏,羽裙透雪,面容明麗耀眼的絕色女子出現在銅鏡前。

    全部收拾妥當後,她舉步出了內室。

    外室裡,秦陌正臨窗作畫,聽到腳步輕響,他抬起眸來,看向那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的人。

    緩緩擱下手中筆,眼中眸中漾起秋水漣漪般的溫柔,定定地無法移開。

    「做什麼要給人家挑這樣的紅色,我記得以前日光殿好像沒有這樣艷色的衣服誒?」南意歡拎了拎長長拖地的袍角,嫣笑道。

    「你穿紅色,好看!」秦陌唇間笑意洇染。

    南意歡微垂下頭,露出白皙頸間浮出的一絲暈紅「就知道說好聽的哄人家開心!」

    「不哄你,哄誰?」秦陌笑著伸出手。

    「好了嗎?好了我們走吧?」他說。

    「好了!」南意歡鬆開裙擺,把手交給他,兩相蜷握,往四周看了看,奇怪道「哎,怎麼沒看到我做的那些菜呢,不是說了讓他們端過來的嘛?」

    秦陌攔住她「我讓人送去了宮門城樓上,那裡有個平台,樓高頂闊,可以遠瞰全琅城的夜景,我還讓人備了些煙火,等會我們可以邊看焰火邊用膳!」

    「真的嗎?」南意歡嘴角勾著笑,拖過他的手臂,道「那我們快去吧,我好像有許多年不曾見過煙火了誒!」

    秦陌被她帶著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鬆開她的手,獨自返身回到臨窗的桌前,取過一個紙鎮壓在方才作畫的紙上,又掩上木窗,走回南意歡身邊。

    「怕我們回來的晚,夜裡風大,可別吹跑了!」

    南意歡偏頭往那方向也掃了一眼,笑道「偏你就那麼操心,屋裡有人守著,你還用擔心這個。」

    重新又挽上他「快些走吧,人家今天辛辛苦苦做了一天的,不過等會就算不好吃,你也不許說啊!」

    「絕對不說!但可以不吃嗎?」

    「你休想啦!」

    「哦,對了!」南意歡又隨意道「你今日生辰這麼大的事,怎麼白日裡沒見禮司他們幫你安排些儀式啊?」

    「有你幫我賀生,就夠了!」

    ……

    一路絢爛的宮燈指引,從日光殿到城樓上。

    秦陌細心牽著大著肚腹的南意歡,一級級,一層層地慢步走上宮門城樓向外延展出的一處平台。

    那平台果然極闊極大,且精心佈置了些明珠覆地。

    加之時近八月中秋,當夜圓月清塵柔和,雖然一牆之隔就是宮外,但卻依然顯得安寧靜謐。

    正中一張長桌,上面整齊地擺著九碟南意歡白日間辛苦勞作烹製出的菜餚點心,有的下面還墊著小暖爐溫著。

    秦陌牽著南意歡在桌邊坐下,自己微微俯身湊到那些菜式面前,佯作嗅了嗅,嘖嘖讚道「還未嘗,只憑著這香氣,就覺得味道定然甚好!」

    南意歡噗地一笑,嗔道「你小心現在就誇我,等我嘗到嘴裡發現難吃的嚥不下時,又沒臉說出來!」

    秦陌低低一笑,也隨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拿起銀筷,往擱在自己最面前的一盤裡揀起了一塊豆腐送入口中,咬了兩口。

    「怎麼樣?」南意歡身體前傾,目光爍爍地盯著他,五指緊緊攥著自己手中的一雙銀筷。

    秦陌又慢慢地咬了一口,忽而動作停了下來,眉頭緊蹙,一副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樣子。

    「怎麼了?是不好吃嗎?」南意歡有些慌亂地看著他。

    「好像有細沙!」秦陌含糊不清地道。

    「細沙?」南意歡愣住了「豆腐裡怎麼可能會有細沙呢?」

    說著,她重新從盤中也揀了一塊放入嘴裡,認真地咬了又咬,疑道「沒有啊?……不過就是好像鹹了點?」

    「哎呀,好鹹!」她連連往外吐著,接過初白遞來的溫水急急喝著。

    「呵呵……呵呵……!」

    秦陌忽然大笑了起來,就著旁邊一盞溫水把口中的的豆腐吞了下去,挑了挑眉,斜目細細看她,笑道「逗你的啊,虧你自己也還說,這是豆腐,裡面怎麼可能會有細沙……」

    「不過,雖然沙是沒有,但可真夠鹹的

    !」說著又端起南意歡剛放下的那杯水,想要喝起來。

    卻被南意歡劈手過來奪下,一張俏臉氣呼呼道「不給喝!誰讓你剛才戲弄我!我要罰你今晚把這所有菜都吃完,而且不許喝水!一口都不可以!」

    「真的不給喝嗎?」秦陌湊臉過來。

    「不給!」

    「真不給?」

    南意歡磨牙霍霍「就是……不給!」

    「呵呵……」

    秦陌再次低低笑起,重新坐回椅上,拿起筷子悠悠地把剩下的八個菜,每個都揀了一些放在自己的碟子裡,更為幽幽地歎道「那看來,我只能一個個地嘗過去,看看我的好娘子會不會在哪個菜裡忘了撒鹽,調和調和,好讓我祛祛腹中的鹹味了!」

    「你……?」

    南意歡氣的一扔手中筷子,扭過身去,委屈道「你說過不笑話人家的,果然說話不算話,才一上桌就嫌棄我,你再這樣,休想以後我還會費心給你做這個!」

    「不做就不做了!」

    不知何時,秦陌坐了過來,溫柔的手指,撫過她細碎的額發,柔聲道「我怎會,又怎敢嫌棄你做的東西,我多少年才能求來的這一次,又怎會捨得浪費!方才不過是與你笑鬧而已,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只是……今日做這一次,便也夠了,我可捨不得你日日在那膳房裡,為我素手做這些!」

    「你不捨得我做這些,可是你卻還不是為我做了那許多次嗎?」南意歡瞬勢偎向他懷裡,扯出一記淡淡惆悵的笑意道。「那不一樣!」秦陌道。

    停了一會後!

    「陌……」南意歡悶悶道。

    「嗯……怎麼了?」秦陌低低應了聲。

    又悶了半響後,南意歡蹭了蹭道「沒什麼……就是……就是我剛也嘗了一口,好像真的好難吃!要不讓人送點別的來吧?」

    秦陌驀然僵了僵,聽完她說的話以後,忽地又再次吃吃低笑了起來。

    推開他,輕刮她鼻尖,笑的快意道「看來果然不是所有的好師傅,都能教出好徒弟啊!怎麼我跟著那陳師傅學了兩日就會了,你都學了十來日了,居然還是一道菜都不會!」

    看著南意歡漸漸泛紅的臉,他又趕緊哄道「不過沒關係,一家有一個好徒弟就行!以後你就乖乖坐在一旁等著吃就好了!髒活累活就由我來吧!」

    「你是皇上,我可不敢差遣你!」南意歡薄嗔道。

    「在你面前,我只是你夫君而已!」秦陌定定地望著她,那眸中流轉的滿滿都是無限情意。

    南意歡被他看的臉又紅了紅,忙推開他,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塞到他手裡「快些坐回去吃吧!不然菜都要涼了!」

    「好!」秦陌笑著慢慢起身,往自己旁邊座位上走去。

    目光不經意地往宮牆下一瞥,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鬆。

    「叮鐺!」銀筷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脆響。

    驚的他快速恍過神來,衝著南意歡隨意無奈一笑。

    南意歡也順著往城下一看,除了零散的幾個遠觀的普通百姓外,並無他人!

    旁邊自然有隨侍的宮人眼疾手快地送上來一副新的,秦陌接過,繼續安然在自己位上坐下。

    接下來的一頓飯,吃的極其安祥,南意歡只吃了兩口就實在是嚥不下去了,可是秦陌卻一直吃個不停,他吃的很慢,動作也很優雅,但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很快,桌上的九盤菜就已被消滅了個大半!

    而且,他真的再也沒喝一口水!

    眼見秦陌是真的要全部掃蕩乾淨才罷休的樣子,南意歡也看不下眼了,攔了兩下沒攔住後,直接乾脆地瞪著眼,逼著初白上手把剩餘的碟子給搶收了下去,才迫的秦陌擱下了手中的筷子。

    最後,南意歡又順手把他的銀筷也摸了去,遞給初白,才總算是停了這一場!

    桌面撤了乾淨後,她又遞了一杯溫水給秦陌。

    秦陌笑著接了過去,揚手喚了墨離過來,低低吩咐了幾句,就見墨離點了頭下去了。

    「走吧,墨離已經去準備了,我帶你去城門上去看焰火?」說著,他從位上起身,走到南意歡面前,伸出手。

    「陌,我有禮物想送你。」南意歡一邊站起來,一邊笑道。

    「禮物?」秦陌意外地怔住了,嘴角微僵道「方纔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那些都被吃下肚看不見了,怎麼能算?」南意歡輕笑道。

    說著,她彎腰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白色錦帕,帕子的一角安安靜靜地立著一朵紅梅。

    紅梅立於白帕之,隨風曳動,儼然如傲雪挺立,高潔無雙!

    秦陌看見的一剎那,倏地一抹痛色染墨了他的雙瞳。

    聲音有些壓抑「你……你怎麼會繡這個?」

    南意歡垂著手,紅著臉低語道「我,我看你身上帶的都是這種樣式的帕子,每件內裳上繡的也是這個,所以我就想著你是不是很喜歡紅梅,才讓風蘭偷偷教了我繡了這個……」

    眼眶不自覺紅了起來,顫顫地接過,又拉過她的雙手,不顧她的退縮,強行拉著,掌心向上平攤了開來。

    迎著微光,看見那柔嫩白玉般的指尖上,儘是些被針戳破留下的痕跡。

    「意歡,謝謝你!」

    「我從未想過,有一日,竟還可以再次收到你親手為我繡制的紅梅!……我以為,此生,我早已沒了這資格……

    !」

    話語間,忽地,天地間一聲砰響!

    伴隨著一聲呼嘯聲,一道亮眼的光芒升騰到半空中,爆開,變成無數顆閃爍光芒的星辰。

    層層漣漪,波瀾瀲灩!

    再緩緩落下!

    一聲起後,瞬時,又有無數顆焰火飛上半空,剎時,無數顆綺麗燦爛的星芒在閃爍。

    秦陌癡癡地,深深地看著南意歡!

    看皎潔的月光混著地上明珠的光輝,溫柔地打在她絕美的精緻面容之上,宛如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輝。

    看她含笑的嘴角邊,那清晰可見的上揚弧度,還有那靈動雙眸中洋溢著的幸福的甜蜜光芒。

    此刻,因著閃爍的焰火連綿成片,一些居在宮牆附近的百姓都齊齊攏了過來,遠遠站在一隊禁衛之外,一個個臉上新奇地看著天空點點繁星。

    還有城牆上那一青衣,一紅袍的兩個絕代風華的璧人!

    「哇,這焰火真美!」

    南意歡被他瞧得臉微紅了紅,只好也往宮牆邊靠了靠,仰首望著天空那些綿延不絕,忽明忽暗的絢爛。

    「意歡……」秦陌啞聲喚了聲。

    「嗯?」南意歡頭也沒回地隨口應了下。

    過了好半天,秦陌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南意歡才轉過頭,卻發現秦陌還站在原地,離自己大約三、四步之遙地凝著自己。

    那眸光,太複雜,太難懂!

    「怎麼了?」她走回他身側,迷離的眼中清光流盼。

    秦陌依舊不動。

    片刻後,他忽然往前大步,緊緊地,死死地把南意歡摟在了懷裡,埋首在她頸間。

    從未有過的力道,直要把她揉碎了一般!

    南意歡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撞給碰的生疼,不由低低喚了兩聲,可秦陌恍然不覺,整個人宛如緊繃的絃琴,不許她有一絲一毫的退讓!

    漸漸地,南意歡便也不再掙扎,只這樣任他靜靜抱著,靜靜地感受著——脖間流淌下的熱意!

    「意歡……你走吧!」他緩緩出聲!

    南意歡身體輕顫,原本擱在他腰間的手指也陡然蜷了蜷!

    「你……說什麼?」

    「意歡……」

    「意歡……」

    炙熱的吐息間,伴隨的是秦陌極力控制卻依舊顫的發抖的聲音。

    「謝謝你!謝謝你願意原諒我……謝謝你……還願意給我一場這樣的夢!」

    「可如今,這夢夠久了!也該醒了……若是再做下去,我怕我會永生沉淪在這夢裡,至死也不會放你離開的!」

    四下暗香湧動,寂靜無聲!

    「秦陌!」

    喃喃一聲,花落肩頭,不知不覺間,南意歡也已淚流滿面!

    清冷月光下,兩個人,就那樣,以著相擁的姿態,各自無聲地啜泣著。

    許久,許久!

    秦陌緩緩從她肩上微微抬起頭,萬分不捨地輕撫著她眼角的淚痕,那舊痕剛去,不斷地就有新的淚珠湧出!

    似冰川之源,淚綿不絕!

    雙眼模糊著「走吧,意歡!他來接你了!回到他身邊去吧!」

    「我已經自私的留了你這麼久,雖然送你走,於我就像是生不如死的剜心之痛,但……我已不能再這樣自欺下去

    !也不能再這樣自私地留著你,不讓你走!」

    南意歡緩緩偏首,順著秦陌的眸光,往宮牆之下望去。

    或明或暗的平地上,茫茫人群中。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那個一襲黑色傾天長袍,墨發如瀑,眸深似海的男人!

    「是你讓他來的?」南意歡哽咽著道。

    「是!」秦陌聲音嘶啞「他來了!孤身一人入城!所以我輸了!」

    「你們以我為賭?然後決定著我的未來?」她顫聲道。

    「不!意歡!」秦陌沉痛道「是我和你根本就不會有未來……」

    「縱然我一再騙我自己,可是沒有人比我清楚,這只是一場夢,是你送給我的最美的一場夢……」

    南意歡閉目,再睜開,兩行清淚滾滾滑下!

    唇角微顫「為什麼不早早拆穿我?……又或者早早去鄞州備戰,強拉著不放我走……」

    「為什麼要故作這麼大方送我走?為什麼當年要做那麼多?又為什麼要這樣地愛著我?」

    「我恨你!秦陌,我恨你!」

    「為什麼不徹徹底底壞到讓我恨你入骨,這樣我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一刀殺了你,殺你的族人,滅你的國!為什麼非要帶我去那裡,做出這樣一副情深的樣子,你讓我拿你怎麼辦……怎麼辦?」

    「秦陌……沒了我,你要怎麼辦?」

    仰首,她已泣不成聲。

    秦陌定定聽著,面色慘白地,一下一下輕輕撫著她的背道「意歡!別傷心,也別難過!」

    「有錯的因,才會有現在的果!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自你離開後,我曾以為我這一生都會墮在無涯地獄裡不可活,可上蒼終是憐我,他把你又還給了我,雖然只有短短四月,但卻讓我圓了以往就算是夢裡也不敢奢望的念想

    !」

    「雖然,這只是你賜予我的一場夢,雖然讓我親自斬斷這一場夢會疼,會痛!雖然明知夢醒成空會更傷,但至少在我心中,夢境猶存,你所有的一顰一笑,都是心間至美……足夠我溫然過完這一生了!」

    「可你把夢凝和葉緋都送走了,為什麼,你就不留下一個?」南意歡痛苦道「她們都是好姑娘!她們也都是那麼愛著你……」

    「她們嗎?」

    秦陌略停了停,黯聲道「我已心無她人,既然無法給予,又何必糟蹋了她們的一番心意……」再說……「他看著南意歡道」若不是早知道葉緋是你送入宮的,知道她會告訴你有關我的消息,我又怎會留她在身邊?「」那個時候的我……其實早已不需向朝臣們交待什麼了,又怎會需要她來擋住那些流言蜚語!「」原來你都知道,你什麼都知道!「南意歡深邃絕美的容貌有幾分慘白,摟著他腰間的手都在發抖。

    秦陌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自是都知道,只是,我從來沒有猜到過……你還會願意那樣地喊著我的名字,那樣溫柔地對著我笑,對我撒嬌,為我洗手做羹湯……繡那樣一朵紅梅!「」還有……「強忍的淚水一終是點點從他臉上滴落。」在暗谷祠堂裡,你還願意承認我是你夫君……「」意歡,我永遠記得那年在西延,我說我也是你夫君那句話時,你那憤恨不齒和冰冷的樣子……我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從你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我從未想過,你還願意認我,要我?

    「意歡,這樣的你,讓我如何還能那樣自私地強留著你,讓你和你愛的人不能相守,讓你的孩子沒有真正的爹……」

    「雖然,我好希望,好希望……我們也有一個那樣的孩子?」秦陌,我也曾愛過你

    !「南意歡睫毛濕著,淚眼含笑道。

    雖然那笑容看起來,是那樣的憂傷和悲絕!」我也曾愛過你!就像你說的……很愛,很愛,很愛的那種!「」如今我依舊珍視著這份愛,就算在我最恨你的時候,它也一直藏在我的心底從未離開過……包括在我受傷不醒的時候,在我日日假寐看你徹夜難眠的時候,我也一次次地,在心裡哭著問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為什麼在這世上的這麼多人裡,我們遇見了彼此,眉目相映,卻又不得不要走這樣一條不歸路,受這一番心痛和折磨!「」我找不到答案!「南意歡笑的更悲傷。」如果不是碰上越君行,也許我們還會有在一起的機會?可是,偏偏讓我遇上了他……「」是他把我從那仇恨無邊的苦海里拉了出來,是他讓我重新知道了愛上一人,為他牽腸掛肚的滋味……「」所以,秦陌,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能不順從我自己的心意……我的心告訴我,它想要奔向他!」

    秦陌默默聽了,微微閉目,再睜開時,他看見宮牆下的那一人已經邁步緩緩走來!

    那一步步,極穩,卻又極亂!

    仰首向天,逼退眼中淚意,忽地輕輕一笑「意歡……跟他走吧!」

    「情到深處,無由,愛到濃時,不語!」

    「心在哪,就去哪!就當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如果當年的我也早日明白這個道理,那麼也許,我們之間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是我親手毀了我的幸福……但若是你願意,下輩子,惟願我們的遇見,再無那樣驚艷的開場……惟願我還能有機會,以真心換取你……一生不移

    !」

    說完,他俯下身,朝著南意歡那沾滿了淚水的柔滑輕軟的唇上深深吻下。

    再重重一咬!

    「別了!意歡!」

    話落,秦陌左手把她向前用力一推,右手再一揮,一托!

    伴隨著一聲大喝「越君行,接好了!」

    就見南意歡整個身體忽然騰起,躍過十尺高的宮牆,直直地往下面落去。

    宮牆之下,一個黑色身影,迅疾如電地奔到牆邊,在眾人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蹬著城牆,躍到了半空中,一把攬住一個紅衣女子!

    雙手緊緊摟住,橫抱在胸前,再幾個躍身,直接跳上旁邊的一匹黑馬。

    「得得!」兩騎如風,轉眼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徒留,高高城牆上,清冷月光下,一個無比孤寂的背影,怔怔地望著遠方!

    漫空絢麗的煙火,淒艷如鋪開了滿地的紅錦,慢慢地往黑暗中消沉。

    夜風中,彷彿有少女輕柔的笑音響起「陌,下輩子,我們早些認識,好不好?」

    「好!意歡!」

    「下輩子,我一定要早些遇上你!」

    「下輩子,我再也不要惹你傷心,惹你難過!」

    ……

    南意歡只覺自己唇上一痛,隨後身體被一股大力推著,平托著,慢慢往城下送去。

    隨後她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裡,幽幽薔薇冷香襲來。

    再接著,駿馬放蹄肆奔,狂風呼嘯著從耳邊而過!

    還有那響聲震天的心跳聲

    !

    秦陌最後那一聲飽含著濃濃痛楚和不捨的大喊,久久迴盪在她耳旁,一路以來,南意歡只得雙手緊緊地纏著越君行的腰,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

    哭聲悲絕,壓抑了幾月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感受到懷中女子深深顫抖不已的悸動,越君行一手拽著韁繩,一手將她摟的更緊。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鬆開韁繩,小心翼翼地身體後傾,讓出一點點空隙,顫抖著手撥開覆在她面上,被淚水浸濕了的青絲,看著她早已哭的梨花帶雨的臉。

    「主子,先下馬進屋吧?」風傾低低道。

    越君行輕輕調整姿勢把她抱起,卻在乍然一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腹時,驚呆了!

    那一剎,呼吸停滯!手腳停滯!

    就那樣僵在馬背上,久久!

    直到風傾走來再度出聲時,越君行才找回失去的心神,動作輕柔地把南意歡抱起,翻身下了馬,進了一座庭院。

    院子裡早已等著風痕、風嫵、夜竹還有一眾當日被驅逐的風凜衛門,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眶,神情激動地看著三人進屋,尤是風嫵更是直接哭倒在了風痕懷裡,抽噎不止。

    只是,想要出口的千言萬語卻在看見南意歡依舊痛哭著進門時,終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送盆熱水來!」說完這話,越君行進了屋,又掩上屋門!

    只是入了屋,越君行卻依舊沒有想要撒手的意思,就那樣直接把南意歡抱著,在榻上坐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部!

    過了一會,夜竹端了一盆溫水進來,默默地放在倆人身邊,再又眼含熱淚地輕輕退了出去。

    「意歡……想哭就哭吧!他……值得你為他哭這一場!」越君行低低黯聲道。

    「夫君……」

    又哭了一會後,南意歡泣聲漸止。

    她緩緩從越君行懷中抬起頭來,順著他黯然的眸光看向自己微隆的腹部。

    心中沉了沉,她啞聲道「你怎麼不問我,這孩子是誰的?」

    越君行默了默,用手輕輕撫了上去,看著她道「不管是誰,我知道,是你的,就已足夠!」

    「你……」

    南意歡剛止的淚水再度如雨而下,空泛的心中陣陣抽痛,低低泣道「為什麼?為什麼連這樣的話,你們都要說的一樣?為什麼……我究竟有什麼好!」

    越君行輕撫的手微僵了僵,片刻後,他悵然一歎,把她再擁入懷!

    「意歡,謝謝你!謝謝你說我是你心的方向!」

    「謝謝你,在知道了,看到了那一切後,還依舊願意回到我身邊!」

    南意歡淚眼朦朧,摸著隔了數月不見,形端消瘦的越君行的臉,漣漣道「你是我夫君……是我腹中孩子的父皇,是我雖身在夢中卻依舊思念的人……我又怎會不願回來!」

    「只是,對不起……夫君,對不起!」

    「誰也不知,一旦不忍的心開啟,漸漸的,連我都快迷失在那樣的夢裡?」

    「當我睡在床上,夜夜聽到他在我耳邊哭著說那些舊事,聽他說幼年的那些殘忍不堪,說他寧願知道我醒來恨他,也依然要殺了孩子來保我的命!說他哭著說不知道和你開戰,究竟是該敗還是該勝?」

    「對不起……對不起……」

    南意歡越說越悲傷「即便有國恨在身,可我卻再也恨不起他!我們一家人的手上有著洗不淨的秦家人的血,即使我再悲慘我也曾有過那十五年的安然幸福,我還有你。而他這一生,卻從未能享過一點溫暖」

    「但我知道我給不了他想要的,所以我只能盡我所能,給他一個夢……我想盡量幫他延長這個夢的時間……可是最後,卻是他自己親手斷了這個夢

    !」

    「夢醒了,我走了!他還把宮裡所有的人都送走了……夫君……」南意歡淒然一笑道「這一生,為何要同時讓我遇上他和你!」

    「為何命運要這般來捉弄人!」

    「意歡……」越君行也微啞著聲音喚道。

    顫抖著的溫熱雙唇堵住了她字字痛心的話語。

    兩顆分離許久的心,在這一刻乍然相遇,幻化成難以遏制的,翻天覆地的交纏起舞。

    極盡憐寵,極盡糾纏!

    「意歡……對不起!此生,我之於他,餘者皆可讓!江山亦可拋」

    「惟你!我寧死不捨!」

    ……

    屋裡的溫水已涼,倆人誰也沒有再去碰,就那樣一直坐擁著到天明!

    因著南意歡有了身孕,風嫵等人在歡喜之餘,棄了原先備好的快馬,而是去尋了一輛寬敞的馬車來,又放了好些鬆軟的軟墊進去,只務求讓南意歡靠坐的舒適。

    馬車緩緩挪動,一路向北而去。

    五日後,幾人才算是駛出了南秦的過境,南意歡也慢慢從那沉重的傷痛中漸漸回緩過來,只是依舊是靜靜坐在馬車上,怔忡地呆望著窗外,亦或是扶著自己的偶爾會略微悸動的肚子,默默流淚!

    這幾日,越君行也略略和她說起了他會出現在琅城的緣由!

    原來,自越君行以雷厲風行之勢突然出現在越君邪登基的朝堂之前,他就已暗中令夜竹帶著人,去追捕陸述天和他的三萬叛軍,只可惜,那陸述天為人精明,早已微微嗅出那麼一絲異樣!

    所以夜竹雖然追到了他的藏身之處,也帶回了闖營給越君行送信的南秦趙柏,但卻還是讓陸述天帶著少量的餘部給逃了去。

    隨後,越君行就一直沒有放棄過對他的追捕,可惜隨後幾次得了消息後,又數次都落了空

    !

    直到,有一日,突然燕驚鴻遣了他身邊的杞英,帶著一小隊人馬,親自把五花大綁的陸述天送上了門。

    原來,陸述天在北越和南秦無處可躲,只得趁著西延戰亂時想要去投靠月司徒的五部聯軍,只可惜,他蒼蠅亂投,竟然直接誤撞到了燕驚鴻的眼裡!

    於是,三兩下,燕驚鴻便揀了這麼個大便宜!

    隨後,他把這個便宜,作為和解的禮物,送給了越君行!

    只是,還另行附加了一個小小的條件!

    越君行得了陸述天後,先是痛打了一頓出氣後,就把他綁在了營中空地的木柱上,受那炎日曝曬之苦。

    那大營,便是陸婉兒被精心伺候的大營!

    後來,有一日,從玉傾偷偷溜到了軍營——且是美名其曰貫徹某位爺的嬉言中,軍中只有一處可供女子出入之地——紅帳的說辭的風錦瑟,打暈了管理紅帳的嬤嬤,裝成了她的樣子,親自操刀「伺候」陸婉兒的風錦瑟!

    她好好地讓陸述天看了一場有關陸婉兒的好戲!

    於是,事敗受辱在前,愛女慘況在後,陸述天竟然瘋了!

    不僅瘋了,他隨後更是在沈星語東祁獨有的誘心之術下,說出了許許多多有關當年的事!

    那些事裡,有當年南意歡的爹,東祁沈寒被害的真相!

    原來,那一年,沈寒帶著南意歡的娘親青月在外隱住時,意外發現了陸述天暗中南秦遺臣的身份以及一些事情。所以,趁著一日他的不防,陸述天帶著雇來的江湖頂尖殺手,在那處密林中刺殺了他!

    那些事中,還包括了另一些,令人震驚的事!

    那就是,有關秦陌的爹和娘,還有那許許多多曾經懸在南楚城牆上的頭顱,害死他們的人……也是陸述天!

    確實,南意歡的先祖甚至是皇爺爺的手上,畢生都在大肆捕殺先秦後人,但到了昭帝那一輩時早已斂收了許多

    !且,由著陸述天自身的野心作祟,所以是他一手炮製了秦陌的爹的死,還有……親自帶著殺手追殺秦陌和他的娘親!「」最後,在秦陌性命攸關之際,再衝出來救了他……再迎他入府!「」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那陸姓一人的局而已……!「

    當越君行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正是秦陌帶著南意歡入暗谷之時!

    一番思量後,越君行讓從東祁返回的風傾,押著陸述天,去了南秦。

    就在秦陌帶著南意歡回宮的那一日,就在杭天澤出了宮後,秦陌見到了……陸述天!

    也就是那一日,那一夜!

    一切翻天覆地!

    隨後,第二日,秦陌早朝時,宣下了封後旨意!

    就在那一日,秦陌帶著南意歡去了膳房,和她定下了那所謂的八月十九,生辰之約!

    一併被訂下的,還有秦陌與越君行的約定!

    秦陌遣人給越君行回話說」八月十九,琅城宮牆下,吾將於吾後一同慶生觀焰,爾敢孤身赴會否?「

    孤身赴會!

    接到信的那一剎,越君行便沒了人影!

    聽完這些話時,馬車正緩緩駛出南秦與北越交界的最後一座城池——鄞州的城門!

    這一路來,幾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走著,所到之處無人阻攔!

    秦陌信守著他心中的諾言!

    你若敢來!我就放手!」秦陌……「

    南意歡咬唇低喃,血絲緩緩染紅了蒼白的唇。

    ……

    在鄞州的大帳中,南意歡見到了沈星語,風錦瑟,侯羽陽,專程聞訊從玉傾趕來的沈星辰以及挺著八個月巨肚的洛青嫣。

    還有兩個意外之客!

    所有人都知曉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看見南意歡那鬱鬱寡歡的樣子,也都一個個安靜地體恤著她的心思,想著法子寬她的心。

    回到大帳的第一日,南意歡就去紅帳,去見了陸婉兒!

    僅在紅帳裡待了四個多月的陸婉兒,在受盡了那樣」精心的照顧「後,容色早已灰敗的不成人形!

    可看著她的嬤嬤們日日好吃好喝地養著,便是她吃不下,也硬著往裡灌著,以免讓軍中的兵士們倒貼錢也不願來光顧!在看見南意歡的第一眼,陸婉兒就瞪大了雙眼目露凶光,不顧自己**的身體,狂烈地無聲囂叫著,掙扎著想要從榻上爬起來。

    旁邊看守的人看不過去,啪的一鞭揮在她的腿上,立即浮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陸婉兒猶自不覺疼痛,只還想要掙扎著起來,猙獰著臉想要撲來。

    南意歡輕抬了抬手指,止住旁邊那人還想要揮下的皮鞭!

    不走近,也不說話!

    就那樣站在門邊,冷冷地看著她!看著這個造成自己深深痛苦的女人!

    許久,許久!

    她緩緩轉身,丟下一句」讓她去了吧!此人,我永不想再見了!「」是!娘娘,奴婢遵旨!「身後人,惶恐地應著!

    越君行站在帳外,看見她走出來,迎上去,牽住他的手,倆人就那樣無言地向前走著。

    走著,走著,緩緩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低語道」夫君,我想家了!我們回家吧!「」好

    !「越君行溫聲道」我們回家!「

    ……

    一夜之間,駐在鄞州城外的北越四十萬大軍也撤的一乾二淨!

    隨後幾日,相鄰的臨淮、寧陵等地的十多萬大軍也撤了個乾淨,完完整整地把原先奪來的城池,全都歸還給了南秦。

    臨行前的那一夜,南意歡去見了楚蘇!

    原來,燕驚鴻當日讓杞英把陸述天送來給越君行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配合著演了之前那一場疫病的戲。

    自從那日從山野中帶走了謝泉後,他日日派人去貼告示說自己接回了皇后的救命恩人,準備好好表達下對其的感謝之恩!

    可是,那些告示如泥入大海,絲毫沒有任何關於楚蘇的回音!

    燕驚鴻又氣又惱,又愛又念之下,只好想出了那麼一招。

    他攛掇著侯羽陽演了那麼一齣戲,殺了烏孫世子,假意投奔越君行!

    還帶來了所謂的——景天部的瘟疫!

    旁人不知,唯有燕驚鴻心裡明白,楚蘇除了懷有超凡的探脈之術外,還師承了極好的醫術!

    三年前的景天部的瘟疫,哀鴻遍野,最後想出了對症之法,救活了數千數萬人的,正是楚蘇。

    因此無奈之下,他只好故技重施!

    但他怕說是自己的人染了病,楚蘇會懷疑他使詐不相信,所以才拉扯上了越君行的北越軍,指著楚蘇能念著跟南意歡的情份,施以援手!

    果然,楚蘇悄悄來了,就隱在那一群應徵來的大夫裡!

    於是,燕驚鴻守株待兔,終於逮到了他思之念之許久的……皇后!

    那一夜,南意歡問楚蘇」你果真要讓他為你再等上三千六百五十日嗎?「

    楚蘇紅著眼,嘴角輕揚」意歡,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在最美麗的年華,遇見朝陽的那一抹晨露。如今我遇上了,只願我可以,和你如今一樣幸福!「

    ……

    回到琅城後不久,有人把風蘭也送回了玉傾皇宮,她還帶著一封信。

    信是葉緋寫給南意歡的。

    其實她本名夜緋,與夜竹一般也是南意歡從東祁帶來的人,只不過早早地在化了身份潛入了南秦,後又在南意歡的授意下,假意安排了那一夜的刺殺,以著與南意歡假死前的那相似的一幕,相似的白衣似血,引得了秦陌的注意!

    她信上說」此心獨鍾,雖強求而不得眷顧,但滄海萬頃,我唯系一江湖,望主子成全?「

    南意歡知道,秦陌,即是她的江湖!

    放下信,她告訴夜竹說!

    從今日後,葉緋,就只是葉緋!

    她,放她自由!

    ……

    此後,南意歡一直躲在永寧殿中安心養胎,很少外出,直到五個月後,誕下一子。

    越君行大喜,當即擬名為慕白,封為太子!

    此後一月,北越宮中又連辦兩場喜事,分是風痕風嫵以及風寂和夜竹,兩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婚後,越君行給他們放了長假,允他們外出長游,只餘了至今孤身的風傾留在身邊,美名曰其反正單身無事!

    於是,艷羨的跳腳的風傾只得天天跑到南意歡面前哭訴,求賜一個可以助其脫離苦海的女人!

    但每每,他話還未說完,就會被愛妻心切的越君行,給一腳踹跑!

    由著南意歡生了太子不便遠行,南易炎就在楊榮的陪伴護送下,來了琅城。

    一同前來的還有他們的爹——沈寒

    !

    有了依米花的藥引,沉睡了十多年的沈寒終於清醒過來!幾人一番見面,又是感傷又是歡喜!

    在南易炎抵達琅城的第二日,有人輾轉從遠方托人送來一個木匣,指明說要當面交給南意歡!

    南意歡打開後,當即驚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越君行接過一看,那裡面,赫然靜靜躺著的……是一方玉石雕刻精美的,南秦玉璽!

    隨後,南秦安定王杭天澤親自前來,遞上國書,言明吾皇心中久久自責當日所為,今百年過去,這一場恩怨已消,如今物歸原主於易炎,望其可善待秦氏族人,善待軍中將士,上下臣民!」

    南意歡聽到這消息的那一日,久久蹲地,泣不成聲!

    ……

    第二年新年伊始!

    正月剛過,越君行陪著南意歡,南意歡抱著尚在襁褓中的非白,還有南易炎一起回到琅城,她站在落成的扶風院前,久久凝望著!

    南易炎婉拒了登基為帝的好意,南意歡也正有此意,倆人商議之下,最後只以名義上讓南秦劃歸北越,但所有軍政大事皆由安定王杭天澤和千乘軍統領魏堅所攝。

    事後多年所證,越君行確實從來絲毫干涉過問過南秦任何一事。

    在琅城時,幾人故地重遊!

    後在日光殿中,在那臨案書桌上,南意歡見到了那一夜,被秦陌用鎮紙壓住的那一副畫。

    那畫上,寥寥數筆,是一個挺著肚腹,卻在煙火繚繞的小屋內忙碌的身影。

    女子眸子晶亮,嘴角含笑!

    輕輕挪開,紙鎮壓痕明顯,竟像是自那一夜起再也未曾被人動過。

    只那毛躁的邊角,以及畫頁上的斑斑淚痕,提醒著……

    許是曾有人,在無數個夜晚,對畫念人,愴然淚下

    !

    畫的最下腳,細細一行小字

    上書「遠古洪荒不殆,天涯海角不絕!贈吾妻意歡!秦陌字!」

    ……

    五年後

    南意歡在玉傾又誕下一女,取名墨歸!

    時逢上元燈節之際,越君行張榜天下,宣告這一喜訊!

    這一日,江南某小城,漫街的璀璨星芒中,一個身形修長俊朗的青衣男子,靜靜站在那榜告前,恍若不聞周邊的喧鬧嬉笑,只專心地,一字字看著那榜上的名字。

    南意歡!墨歸!

    隨後,他溫婉一笑,轉身。

    看見,迎面狂奔而來一匹高大的白馬,一個紅衣女子驚傻,呆立在馬前……——

    題外話——

    及此,正文完結!在工作的間隙,8天完成10。5萬字!惆悵遠大於完結的輕鬆!

    想要說的很多話還未講完,雖然會貼上完結的標籤,但故事還會繼續,番外計劃一周後開始更新,依舊是8-10萬字左右,無上限!具體會在明後天給一個完結公告,裡面會說很多故事原先設定的地方和後期的變化,以及想寫番外內容。

    秦陌的結局其實也給了留白,曾經執著的我想給他一個孤獨終身的結局,但寫到今日,突然也有些改變~希望可以在評論區聽到妹紙們的看法~

    最後,推薦兩首歌大家在看這三段大結局的時候聽!至少某夜碼字的時候這幾首是一直單曲循環的,也無數次讓我寫哭,音樂之功不可沒。

    優選2首,潘辰-流淚;阿悄-胭脂淚,次之,白智英-像中槍一樣,還有丁當-白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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