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上班第一天(下) 文 / 海的挽留
由於從昨天到今天漪喬一直都忙得團團轉,因此這次其實沒有做什麼準備。不過,她打算從代數開始教起,並且打最基本的來,也好建立體系,為日後打基礎。
但是等到真正實施起來,她才發現這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
「我們先來看一下函數的定義吧。」一段開場白之後,她決定先把這個明確一下。
可是,接下來卻有些難辦了。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研究了那麼多精深的數學題,回過頭來卻不知該怎樣表述最簡單的定義,這不得不說是一件令人挫敗的事情。
漪喬在心裡哀歎一聲,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去好好思考回憶。
「呃,專業的表述,應該是——設a、b都是非空的數的集合,」她邊想邊說道,「f:x→y是從a到b的一個對應法則,那麼從a到b的映射f:a→b就叫做函數……」
「漪喬,你在說什麼?什麼是集合?什麼叫映射?還有,你這一段話裡,怎麼有幾個字我聽不懂?」墨意輕蹙著眉頭,滿臉疑惑地看向她。
「呃,是這樣的……」漪喬又搜腸刮肚地想了半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這些概念一一解釋給他聽,並且盡量替換掉了一些現代詞彙。
不過雖然她自己都覺得解釋得並不好,但是好在她這個學生夠天才,居然能在這樣的「惡劣條件」下,將一個個的概念理解得極為通透,真讓漪喬歎服不已。
另外,出於表達方便的考慮,她還教授了二十六個英字母的大小寫和拼讀。雖然她沒打算讓墨意一下子學會,但他還是在漪喬的咋舌中很快掌握了黑板上面她列上去沒多久的字母表。
她真懷疑,自己碰上這樣一個苗子,是不是應該再給他開一門英語課。
一個半時辰的課很快結束,漪喬本次的教學任務也宣告完成。墨意已經開始適應現代數學的表達模式,體系也基本建立。而他作為一個從未接觸過這些東西的古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至如此,實則是非常了不得的。更何況,漪喬這一節課上得並不成功。她想到自己從頭到尾條理都不怎麼清晰,完全缺乏計劃性的授課,就慚愧得很。
「實在是對不起,」她淨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頭來道,「從昨天一直忙到今天,所以這課上得很是欠準備。不過,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了。」她認真地看著墨意,誠心地道。
墨意早就注意到了她的黑眼圈,知道她一定是沒有休息好。他心裡其實沒有半分責怪之意,不期然間悄悄劃過的,反而是自責,還有一份他暫時理不清的複雜。
「漪喬可千萬不要這樣說,」他包容地淡淡一笑,「原本你也不必受這份罪的,是我一定要你做我的老師,這才添了不少的麻煩。」
漪喬呵呵笑了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這罪可不是白受的,一節課的薪酬都足足抵得上一個高級藍領一個月的工資。說起來,還是她沒有盡職。
「是不是和那個教琴先生的事有關?不知道我派去的人,漪喬可還滿意?」墨意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很是善解人意地轉了話題。
「是啊,主要就是這件事,」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而後展顏一笑,「你派去的那位真是個人才,無論琴技還是演技,都可謂一流啊!」
墨意看著她這個樣子,又聽她如是說,不由失笑道:「演技?老師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他的笑容雖然很淺,但是疏疏朗朗,令人聯想到綴著淡雲的如洗碧空。乾淨,清透,盡摒塵囂。
漪喬昨日讓他派一個教琴的老先生來,說是為了給上課挪出時間做準備。他雖然不知道她具體要做什麼,但是仍然依她的意從自己府上調了一個去。而他素來不喜歡盤問這些瑣事,所以等那老先生回來,也沒有詳詢經過,只是得知事情辦成後,便吩咐莫要洩露於其他人並給了賞錢讓其回去了。
漪喬眨眨眼,會心一笑:「自然是誇你啊!如此有眼光,居然這麼會挑人。現下像你這般為老師著想的好學生,可是不多見嘍!又是專車接送,又是派人打點,還提供了這麼好的一個環境。」
她其實就是管墨意要了個演戲的,讓他扮作自己在街上巧遇的高人。並且提前交代了他一番,讓他在來訪時,告訴張巒說,覺得他和漪喬十分投緣,而且很看好她,所以願意無償授她琴藝。
她還讓這位老先生故意透漏,他從前曾經在雲府做過事情,因此深諳她老人家的嗜好。故而,在傳授琴技時,會照著這個偏向去走。但是有一點,她得每日去造訪這位老先生。一來自己是晚輩兼學生,二來老先生畢竟上了年紀,總不好讓他親自奔波。
張巒拐著彎兒地試了他的琴技,發現果然十分精妙。又考慮到他知曉雲老夫人的喜好,這一點實在是很具有指導意義,便也就點頭應允了。
那位老先生當初在聽說漪喬的要求後,雖然面露古怪,但是仍依自家公子的吩咐,一切照著這位姑娘說的來。
於是,下午的古琴課便被漪喬正大光明地翹掉了。又加上她緊趕慢趕地上詩書課,也就能夠在兩點左右趕上上課了。只是,為了穩妥起見,她囑咐墨意,一定要把馬車停得遠一些。
說實在的,漪喬出這個點子是有另外的收穫的。
當她看到那位老先生在聽說要自己說從前在雲家做過事,臉上露出了奇怪表情時,心中對於墨意身份的猜測便又肯定了一分。
她知道,墨意極有可能就是雲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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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關於這個問題,她並不願意多想。至於翹課的那個主意,也絕不是有心試探。她剛剛對於他的誇讚,是出於真心的,並沒有諷刺之類的意思。畢竟,墨意並不需要報上自己的家底,所以若真是的話,他也不算故意隱瞞。而撇開這一層來講,她還真是很慚愧。
原本這個小伎倆就是為了解決她個人的私事的,理應自己來辦。但因為時間很緊,倉促之中實在很難找到這麼個人,她也就只好來麻煩墨意了。若是沒有他的幫忙,她計劃得再周詳也玩兒不轉。
再加上她這上班第一天的待遇和經歷,漪喬還真是不得不感歎於自己的好運氣。能夠交下這樣一位朋友,實在是一件令人愉快事。
漪喬隨著墨意的引領慢慢向外走,又將周圍怡人的景致打量了一番。
「對了,墨意,」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裡怎麼就你一個啊,你的家人呢?」
「這裡其實不算我正兒八經的家,只是我常來的一處別院。」墨意一邊為漪喬引路,一邊淡淡地道。
「鄙宅在南熏坊,屬於中城,而靈春坊(漪喬的住址,於第十四章開頭第一段裡提到過)在城東,離得比較遠,所以便把你就近帶來這裡授課了。」他又接著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她看到大門在望,便想起了那個匾額,「那為什麼給這裡取名除非居?是不是有什麼典故?」
「漪喬覺得呢?」
「老實說,」她摸摸鼻子,「我想到了那句『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出自范仲淹的《蘇幕遮·碧雲天》)。不過,我覺得,放在這兒應該不是這麼個意思吧?」
「我確實是從正公(范仲淹的謚號)那裡得的啟發,」他目光飄向遠方,猶如點墨的黑眸慢慢變得邃遠,「不過,的確不是原來的意思。漪喬不妨將兩個字拆開來看看。」
漪喬側過臉來看向他,腦中迴響著他的提示。除非,除非,除——非……
除,乃去掉,摒棄之意。而非,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非?那麼連在一起,就是——摒除是非,遠離塵囂。
這個名字,應該透著對世俗的厭惡,反映出擬名者希望置身紛擾之外、求得一方心靈淨土的宿願。這倒是與陶潛「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精神訴求不謀而合。
漪喬的眼睛漸漸綻放出明澈的光芒,終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
「哦,我知道了!意思就是……」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個人給生生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