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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 都是一樣的 文 / 鳳殘

    某一瞬間,凰盈冰那恍若死水一般平靜的眼眸,閃了一閃。滴著血的指尖,不經意間,也顫了一顫。恍若電光火石一般,轉瞬即逝的漣漪。她不動聲色地回復常態。掃了一眼裂開了的結界,又看了看連雲手中的寒劍,心中瞭然,喃道:「草稚劍……」而後,她問道:「解開斷天封印的,是你們倆?」

    連雲轉身,回道:「正是。」

    「沒有我的咒令,你們如何解得?」

    「地底三千妖眾,地上三千生靈,取其膽魄,鍛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日夜,得一精魂。將之打入你所施加的咒印上,力量兩相抵消,大哥的封印自然可解。」

    「鍛煉精魂……」聽著這驚悚人心的話語,凰盈冰並不如其他人那般驚怕或是義憤填膺。相反,她恍悟了似的,冷淡地說道:「哦?原來還有這種法子……」頓了一頓,「不過,你們這麼做,著實給我添了不大不小的麻煩呢。」

    「這是對救命恩人該說的話嗎?最起碼,該道一聲謝吧……」離心淺笑,道。

    「你們救了我的命,對我來說,也是困擾不小!你認為,即便這樣,我還是該道謝嗎?」

    離心不由斂起了笑顏,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卻無言以對。連雲瞄了瞄凰盈冰臂上的傷,問道:「為何不避?」

    「為何要避?」凰盈冰反問。

    連雲訝於凰盈冰的言語,也靜默了下去。斷天接著問道:「因為悔疚嗎?」

    凰盈冰聞之,表情依舊冰冷如常,但依稀聽見了自她的喉間所發出的一聲低笑。她抬起眼來,看著那因開了一道裂口而威力漸失的結界,一彈指,這漫天的壯觀火景頓時煙消雲散。此時,凰盈冰方才徐徐開口,說道:「悔疚?千年,萬年,它永遠……就只會屬於你們!」

    那絕色的面容,一如既往地靜然。卻不知為何,聞此言者皆感覺到了來自凰盈冰的笑意。快意,而又詭異的笑顏。一干人等,無不為之凜然。

    而斷天,於此時,更是暗暗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不禁對自己發問:「若自己方才當真殺了她,那麼,他……也會悔疚嗎?」

    這地界的三人,沉吟片刻,默然旋身。在神族追擊將至之前,飄然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紛擾的天界之南,終於平靜了下來。

    當地界妖魔退去之後,凰盈冰居高俯瞰了地面的戰後殘景,神色木然。退避十幾里之外的神人們,在這時,終於有了動靜。有的,為了支援而來的戰力,見南方危機已解,便各回各處去了;有的,騰雲而去,向天帝回報戰果;還有的,依舊靜立原地,觀望著,議論著。千萬仙人,唯鳳夕與龍恬兩人近前來,探看凰盈冰的傷勢。但見凰盈冰全身上下,儘是鮮血淋淋的慘狀。鳳夕不由心疼,問道:「冰兒,你沒事吧?」

    凰盈冰冷淡地瞟了鳳夕一眼,對他不予半點理會。周邊的品議聲,因而張揚了起來。她卻早已習以為常了。凰盈冰的玉指輕捏,頃刻間,變幻出了一件斑斕的羽衣,披覆在自己的身上,好歹遮掩住了斑駁的傷痕,遂掠過鳳夕的身邊,直往天帝之所在而去。沒過幾時,天帝那處居然當真如凰盈冰所料,派來了式神,在戰場周邊尋她,欲召她前去問話。殊不知,此時的凰盈冰,早已到了廷前,接受著來自那天界最高統治者的責問。

    天帝,一個有著億萬年道行、經歷過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場生死錘煉方才修成正果的眾神之主,威嚴地高坐於帝座之上,俯視著跪在廷下的凰盈冰,發問:「凰盈冰,今日戰火燃起之初,你身在何處?」

    「棲鳳谷。」

    「凰盈冰,你是鳳凰一族之中唯一一個沾染妖魔血氣之後,尚能安然無恙的人。千萬年來,天界之南的安定便只寄予你一人身上。殲滅入侵天界之南的妖魔,是你的職責所在。你緣何玩忽職守?」

    凰盈冰靜默。

    天帝繼而問道:「與妖王打鬥之時,為何不作還擊?」

    凰盈冰依然靜默。

    天帝稍稍凝眸,繼續問道:「你與九尾妖狐、八岐大蛇,又是什麼關係?」

    「毫無關係。」凰盈冰總算回答了一句話,卻言簡意賅,淡漠非常。

    「你們從前認識嗎?」

    「一面之緣。」

    「說來聽聽。」

    「千年前,他們騷擾天庭之時,因凰盈冰而敗走。此外無他。」

    「那麼,他們為何出手救你?」

    「凰盈冰不知。」

    「那一干妖孽,又緣何自行退去?」

    「凰盈冰不知。」

    天帝蹙眉。顯然,他並不滿意凰盈冰的回答。於是,他當著天界千萬仙眾的面,直逼話題核心,問道:「這場騷亂,凰盈冰,你可有參與策動?」

    「沒有。」凰盈冰早料得有此一問,故得以冷靜地作答。

    天帝沉靜地凝視著凰盈冰。她的神情,由始至終,都沒有半點起伏,就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他遂又掃視了天廷一側那些位列仙班的鳳凰族人。個個靜立,眼不觀,耳不聞,默然不語。天帝再將視線瞄向鳳夕。他,或許是鳳凰神族,乃至整個天廷之中,唯一一個睜著眼眸,以哀傷之色注視著凰盈冰的人。

    天帝思吟片刻,遂發話,道:「凰盈冰,今日之事,你既有玩忽職守之過,也有通敵叛亂之嫌。念你往日守護天庭有功,責你緊閉於棲鳳谷中,沒有天令下達,不得妄動

    一步。其餘人等,非孤認同,不可擅自接近棲鳳谷半步。可好?」

    凰盈冰叩謝。仙班齊而作福,應諾。

    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凰盈冰忽視了來自鳳夕與龍恬的慰問,平靜地御風而行,自天界中央一路撐回了天界最南端的棲鳳谷。她微喘著氣,褪了羽衣,坐倒在梧桐樹下,閉眸養息。

    「主子,沒事吧?」空靈的童聲,在凰盈冰耳邊響起。

    凰盈冰疲憊地睜開眼來,歪過頭去,望著伏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天真、純潔的孩子。見她滿目儘是真誠的擔憂,凰盈冰的神色不禁溫和了許多。她撫了撫孩子的頭,輕聲地回答:「沒事。」

    「可是……」孩子低頭看著凰盈冰那一身深淺不一的傷,眼眶有些濕潤,「可是,您受傷了,還流了這麼多的血……」

    凰盈冰的嘴角,在這無人的棲鳳谷中,對著一個年幼的梧桐樹精,淺淺地浮出了一抹恬靜的微笑。她說道:「只是些小傷而已,冰然不必如此擔心……」

    儘管凰盈冰是這麼說的,但冰然看得出來,她是在逞強。不等她再多慰問幾句,凰盈冰頸前的火紅珠子忽然射出了一道奇異的紅光,在凰盈冰面前,化作人形。一名柔美、可人的女子,遂映入了凰盈冰與冰然的眼簾。

    「冰兒,你還好吧?」這女子,身形尚有些飄渺、隱約。她噙著淚水,憂心地上前,輕撫著凰盈冰的傷,兩手顫顫地,探問她的傷勢。見凰盈冰那纍纍的傷痕,她掩面而泣:「都怪我……冰兒,又是我拖累了你!都是我的錯……」

    這女子,哭得梨花輕顫,楚楚可憐,而凰盈冰卻倏地沉下臉來,冷色質問:「誰讓你出來的?」

    女子不由震顫。她抽泣著,說道:「我擔心你……」

    「用不著你擔心……」凰盈冰嚴厲地叱責,「我說過,沒有我的許可,你斷不可輕易出來。對我的話,你充耳不聞嗎?」

    「不是……」

    「方纔對戰斷天的時候,你就一直想從珠子裡出來。若非我一再地耗費仙力去壓制你,你恐怕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現身了,是嗎?怎麼,僅僅兩千年而已,就熬不住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

    「當時,你若是能安份點,我何至於連防禦都不得心力?」凰盈冰厭惡地盯著這女子,「你一心就只想要我死,是嗎?」

    「不是……」女子哭得更慘。她一邊搖頭,一邊辯解,道:「冰兒,我只想為你聲辯……」

    「聲辯?」凰盈冰冷哼一聲,「從小到大,你每每為我聲辯,最終便只能給我招來些冤枉的災禍。凰柔,我只希望你能安份點,少給我惹這些麻煩!我的事,你根本管不了!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冰兒,我……」

    「回去!」凰盈冰蹙緊了眉頭,疲倦地別開眼去,不願再理會凰柔。

    「冰兒……」凰柔哀傷地注視著凰盈冰,卻遲遲移不開步子。

    這時,冰然懂事地說道:「柔姐姐,您還是回珠子裡去吧。您在外界多呆一刻,主子她就要多耗費五百年的道行去維護您的魂魄。這對於主子來說,有害而無益。您還是聽主子的話吧。她嘴硬心軟,一心就只為了您好……」

    凰柔心疼地望著凰盈冰,輕聲地說了一句:「冰兒,是姐姐愧對於你……」話畢,化作那一道紅光,閃回了火珠子中,幽幽地閃爍著光芒。

    凰盈冰深深一歎,斜倚下來,將頭靠在了冰然的膝上,閉上眸去。冰然憂慮地望著凰盈冰,說道:「主子,這兩千年來,您為了養護柔姐姐的三魂七魄,已經耗費了近萬年的道行……瞧您這傷,受妖氣侵襲得嚴重。若是從前,您不消多時便能恢復過來,但如今……」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不平之色,「您盡心竭力地做至這個地步,而所有人卻一味地譴責您。您為何不為自己辯護呢?」

    「自我申辯,對於一隻血鳳凰來說,永遠都只能是水中探月,鏡中觀花……」

    「可是,這樣下去,又有誰能瞭解主子您的用心呢?」

    凰盈冰淺淺地撥起了嘴角的弧度,撫了撫冰然的腦袋,無言地,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久,凰盈冰漸漸地轉醒。她累極了地仰臥在鬆軟的草坪上,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血止住了,傷口也已被人精心地包紮過。凰盈冰思吟,望著湛藍的天空,出神地享受著清風的吹拂。半晌過後,她長舒一口氣,說道:「大戰才過,你就敢再闖天界。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膽量呢,妖狐!」

    不遠處的空曠之處,這時響起了一聲好聽的輕笑。一個俊美的男子,現出了身形,悠然自得地走到了凰盈冰的身邊,席地而坐,說道:「這棲鳳谷,青山悠悠,綠水潺潺,可真是仙境呢!」他頓了一頓,「只可惜,如此美景,你卻只能一人獨賞……」

    凰盈冰並無多大的反應。安靜得很。好一會兒,她問道:「千里迢迢,跑到這兒來,究竟所為何事?」

    離心悠悠一笑,沉靜不語。

    「好管閒事的狐狸!」

    不知為何,凰盈冰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離心聞言,笑意愈深。他低眼望了凰盈冰一眼,道:「血鳳凰,我之所以來此,其實……是來殺你的。」他的話語,倏然停頓了下來。久而,露出了一副調笑的姿態,說道:「若我這樣說,你會信嗎?」

    凰盈冰平靜地回答:「為何不信?」

    「你如今身負重傷,根本與我對抗不得。當真不怕?」

    「為何要怕?」一如既往的平靜,一如既往的淡漠。

    離心,神色微黯。忽而俯下身去,親暱地靠在凰盈冰身邊,執起柔荑,曖mei地貼著自己的臉頰,說道:「你的悲愁,你的漠情,相比從前,更加沉重了呢,血鳳凰!當年,你至少還知道何為疼痛,而現在,受了如此之重的傷,你竟像感覺不到一樣。變了許多呢!」

    「是嗎?」

    「除了反問,你就不能說些別的嗎?」離心輕捏著凰盈冰那精緻的下頷,說道,「因為不願回應,所以才一味地反問。是這樣嗎?」望著凰盈冰那愈發漠然的眼神,他不禁有些感傷,「滿腹難盡的委屈,為何不說出來?」

    「你冒著如此之大的風險跑來這兒,難道就只是為了這無聊的調笑?」

    「你當真覺得……這僅是一個『無聊的調笑』?」

    「難道不是嗎?」

    「又是反問……」離心輕輕地搖首,歎息。過了一會兒,他問道:「前日大戰,你為何會落敗於我大哥之手?」

    「實力之差。」

    「實力?」離心微一蹙眉,說道,「在我看來,卻並非如此。你既能展開那等強力的結界,那便絕非實力的問題。身為守護天之南的血鳳凰,你再不濟,也絕不該連防禦都那般地不得力!」他更近凰盈冰一寸,「為何執意尋死?」

    凰盈冰淡淡地說道:「與你何干?」

    「干係重大!」離心,詭秘地勾起了一抹魅惑的笑顏。他的眼瞳,直視著凰盈冰那火紅的眸子,閃爍了一道詭異無常的紅光。這般媚人的光,充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魔力,似乎一瞬之間就能輕易地望穿人的心扉,勾取他們隱藏最深的心思與靈魂。

    凰盈冰靜靜地注視著這雙魅人的瞳眸。許久過後,卻依然無恙。她輕啟雙唇,淡淡地說道:「你的媚術,對無情之人也有用嗎?」

    離心眼皮微顫,稍稍愣了一愣,更凝緊了瞳眸一分。半晌過後,輕撫著凰盈冰那火紅的髮絲,沉沉地喟歎:「真是可惜了,如此美麗的鳳凰……」

    凰盈冰冷淡地接話道:「這話,對於血鳳凰來說,毫無意義!」

    「為何?」離心眉宇微蹙,正色問道。

    凰盈冰看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麼。離心啟口,欲說些什麼。這時,他的背後忽然出現了一團挾著雷光的巨大火球,兇猛地沖其飛撞而來。離心驚覺,速將凰盈冰護在了懷中,一邊自手心迸射出了一股氣勢與之相當的妖火,一邊飛退到邊上。兩股火團,在空中激烈碰撞,相互摩擦,牴觸了好半天,方才消散開去。

    離心見了這情形,不覺眉頭一皺,露出了一副嚴肅的模樣。他低眼看了看臂彎之中的凰盈冰,正見她的倦容已然又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冷眼望著來人。離心心竅玲瓏,見此,隱隱之中自然了悟了些事情。但他不動聲色,瞟向來者,冷笑道:「你們倆,攻擊我也就罷了,怎就不怕誤傷了自己的親族?照此看來,這血鳳凰的命,還真沒被你們看在眼裡呢!」

    鳳夕聞言,飛快地瞄了凰盈冰的神情一眼之後,怒視離心,道:「妖狐,你上這兒來作甚?」

    離心輕笑,捧起了凰盈冰的手,在自己的唇邊,細緻地溫存了一番,道:「血鳳凰重傷,我作為她的故人,理應來此探望。有何不妥?」

    鳳夕與龍恬,望見了這一幕,大不悅,怒道:「你放開她!」

    離心壞笑,更近地將凰盈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甚至於在她的額上輕輕地烙下一吻,視線不瞟那兩人一下,卻深情款款地望著凰盈冰,說道:「為何要放?這等美麗的鳳凰,你們天界之人不稀罕,我卻追逐了整整千餘年,甚至更久,喜歡得緊呢!好不容易能有機會捧在手心裡好好地疼愛一番,怎是你說放就放的呢?」

    「淫獸!」龍恬瞄準了離心的俊容,猛地擊了一道凌厲的電光,「我讓你放開她!」

    離心不屑地一笑,偏過頭去,筆直的電光不傷其分毫,卻直逼其背後的梧桐樹而去。淡漠的凰盈冰,此時忽然有了動靜。她急切地掙出了離心的懷抱,一閃身,先電光一步,攔在了樹前,衣袂一揚,手刀起落之間,電光無蹤。

    煙塵散盡。梧桐樹驚顫地抖了一抖,倏忽之間,化作了一個年幼孩童的形象。這孩子,淚眼汪汪的,驚怕地抓著凰盈冰的衣角,躲進了她的懷裡,嚇得竟說不出半句話來。凰盈冰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掃視了三人一眼,神色愈加冰冷。任誰都能感覺得出來,這情緒宛如死水一般死寂了近千萬年的凰盈冰,此番竟當真動怒了。

    「你們要鬥氣動武,敬請上別處去!這裡是棲鳳谷,我的駐地。容不得爾等妄自撒潑!」

    三人訝然。他們尚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凰盈冰。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好奇。看了看埋在凰盈冰懷裡的小女孩,奇道:「梧桐樹精?」

    凰盈冰彎下身去,抱起了小女孩,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對離心,卻冷冷地擲出一言:「玩夠了,就回去!天界可不是你想來就來的後花園!」而後,她橫了鳳夕、龍恬一眼,旋身,即往竹林深處走去。

    「玩?血鳳凰,你當真就只將我的話視作玩笑嗎?」

    凰盈冰置若罔聞,漸行漸遠。望著這火紅的身影,離心大不悅地凝緊了眉眼。好看的瞳眸,陰沉得很,也懾人得很,就如燃了一團不知名的火焰一般。

    鳳夕與龍恬,默默地目送凰盈冰走遠,遂盯著離心,沉聲問道:「九尾妖狐,現在總該說了吧!你到底上這兒來做什麼?」

    離心用眼角瞟了他倆一眼,發問:

    :「你們又來此作甚?嘲笑她,還是譏諷她?」

    「妖孽,你胡說些什麼?」

    「又或者……是來質問她的?」

    他們的臉色,倏然有變。

    離心更是冷笑,道:「果然如此。你們天庭果然是懷疑血鳳凰通敵叛亂了!所以,血鳳凰才如此輕生……原來,儘是被你們逼出來的!」

    龍恬正色說道:「冰兒若是無罪,天庭自會還她公道。與你妖族無關!」

    「公道?」離心更輕蔑地看待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麼,試問,血鳳凰又何以會在這偏僻之處獨居了整整五千年?」

    鳳夕身子倏然一震,痛苦地埋下頭,緊抿著唇。龍恬亦沉寂了下來。離心見了,目泛寒光。他說道:「你們心虛,不敢作答。那不如……就由我來費點口舌,替你們說了罷!」用一種冰冷至極點的聲調,「因為,五千年前的你們認定了一件事:生來便被人認作不祥的血鳳凰,嫉妒那善歌善舞、在天界人望甚高的凰柔,故使出了奸計,召喚地界的妖魔,攻擊天之南,欲致凰柔傷殘,使其再也歌舞不得。而當年的事實,恰恰是我等妖族傷害了凰柔的一側臂膀,致其幾日無法歌舞。所以,據此情狀,整個天庭更加篤定了這一看法,不但定了血鳳凰的罪,甚至將她貶出了鳳凰神族,發配到這邊鄙之地。五千年,血鳳凰愈加孤苦。我猜測得不錯吧,青龍神族的族長,還有……鳳凰神族的大公子?」

    龍恬聞言至此,不由擰緊了眉頭。而鳳夕,則咬緊了牙,愈加痛苦。離心不作停歇,繼續說道:「當時,我率手下妖眾侵襲這天界之南,的確是為了血鳳凰。這點,並不假。但,殊不知,我等前來此處,其實並非來助她,卻是要來殺她,只為宣洩我妖族受創之仇,以及上任妖王被弒之恨。傷了你們的凰柔,那純屬偶然之中的偶然。不過,也多虧了凰柔受了傷,這才讓強大的血鳳凰分了心神,露出了破綻。」說著,他眉角輕佻,愈加輕蔑地看著二人,「你們或許至今還不知道吧?當時的血鳳凰,在與我打鬥的時候,為了保護你們最是心疼的凰柔逃生,竟硬生生地讓我手下的一干妖畜奪去了她的一隻手。想來,若不是她的鳳凰血濃厚,得以重生臂膀,恐怕……她從此都將是獨翼鳳凰!」

    「怎麼可能?這……這樣的事……」

    龍鳳兩人,聞之,臉色煞白。他們驚愣地呆立在那兒,兩眼失神地,瞪大著。渾身,驚顫不已。

    「凰柔的灼傷,與血鳳凰的斷臂,孰輕孰重,你們應該能分得清楚吧?不過,若我猜得不錯,血鳳凰定是沒將自己斷臂一事與你們說明吧。畢竟,看著那重生了的臂膀,你們是斷然不會相信的。想來,即便是說了,也只能被你們視作詭辯。」離心蔑視他們,「你們鳳凰神族,乃至整個天界,真是……徹徹底底地冤枉了她!事到如今,你們難道還依然認為,是你們當初對她從輕發落了?」他鄙夷地哼了一聲,「殊不知,這五千年來,其實是她周全了你們的性命。若沒有了她的守護,這因沾不得血腥而不能與妖魔戰鬥的瑞獸鳳凰,還有這天界之南,早該在我妖族的一次次侵襲下,灰飛煙滅了!」

    「既有此事,天帝豈會不知?」尚有言語知覺的龍恬,說道。那聲音,愈來愈低,愈來愈沉。

    「正因為天帝知道,所以,血鳳凰才得以保全性命。難道不是嗎?」離心說道,「凰柔下到地界來的時候,曾經提起過,五千年前,你們天庭諸神曾群起請示天帝,意欲將血之鳳凰捆縛誅仙台。可有此事?」勿需他們答話,離心便已從他們那神情的凝重,感知出了真實,「試想,若非天帝知情,你們的落井下石,豈不是早已讓她魂飛魄散了?」見緊捂著心胸,已然萬分悲慟的鳳夕,他冷笑,「鳳大公子,我還曾聽說,你從前曾向那生來便無人疼愛的異母妹妹允諾過,今後若有事端,你必助之渡難。有這回事嗎?」

    鳳夕像是被人刺中了痛處,陡然一震,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顫顫地支撐著身子,握緊了拳,手指深深地嵌入了草皮。雙眼,潮紅潮紅的。

    離心適可而止。他冷冷地拋下了兩句話,轉身,隱了形體,乘風,悄無聲息地潛出了天界。

    「其實,你與任何人無異,只是將她推入絕境的禍首之一!在凰柔與血鳳凰之間,天界選擇的,永遠都是那會變真身、能歌善舞的凰柔,而拋棄的,也永遠都是那只為了守護你們,才不得已沾血的鳳凰……終有一天,你們會後悔的!」

    離心走後,鳳夕的身子,驚顫地越來越厲害。他痛極了地,抱著頭,咬著唇,欲強忍著淚水,卻無能為力。他低喃著:「她的脾氣,我知道;她的性情,我也瞭解……她即便是受了委屈,受了人家的冤枉,也從不吭聲,從不懂得為自己聲辯。這點,從小到大,我見得多了,我十分清楚的!她有多麼地善良、大度,我也一直都看在眼裡,記在心頭的!所以,我想要保護她,我曾下定了決心要愛護她的!但是……但是,當她那次真的來找我為之辯護的時候,我卻也和其他人一樣,竟然……竟然那麼大聲地去質問她……最後的最後,直到她被人趕出了家,直到柔兒對我說出了當時的真相之前,我都沒能拉她一把……」他悔恨地流淚,「我怎能這樣……」

    龍恬,作為曾奉命與血鳳凰共事滅妖的夥伴,在那漫長的相處時光中,他始終懷抱著一絲無助於現實的同情,和憐憫。這時,在他的腦海之中,不停地重現著那始終孤獨、寂寞的身影。仰望著蒼茫了的天空,心中空落落的,好生蒼涼。

    末了,他低低地喃道:「悔恨的,終將是我們……嗎?」

    美麗的仙界,在光明的最南端,那竹林深處,光線晦暗的地方,有一間用梧桐木建築而成的小屋。屋外,小小的庭院裡,一汪醴泉,靜悄悄地流淌在白玉石所堆砌而成的池中。清澈的泉水,像一面鏡子,奇幻地演繹著竹林外所發生的一切。

    nbsp;凰盈冰斜坐在白玉石上,靜靜地觀望著,面無表情,甚至連眼波也不曾盈動過。冷漠如常。

    「主子,該吃飯了!」冰然捧著一尊盛滿竹實的小鼎,走到凰盈冰面前。見其沒有反應,她卻不再叫喚,也望向了水面,與凰盈冰一同,靜靜地,觀摩著林外兩人的一言一行。

    風過。飄來了竹子的清香,也撩亂了水面。當一圈圈的波紋漸漸地蕩平,林外的兩人,已經不在那處了。冰然這時又將小鼎捧到了凰盈冰面前,看著她揀起了一顆竹實,細細地嚼著。

    「主子,事到如今,對五千年前的往事,您仍舊介懷嗎?」

    凰盈冰掬起了幾滴醴泉,抿進口中,望著水面上的倒影,回道:「不過是件小事罷了。無關痛癢!」

    冰然稍顯得有些猶疑,又問道:「那些事,他們都知道了。這樣……好嗎?」

    「有何不好?」

    「主子您不是一直瞞著,不想讓他們知道嗎?」

    「無妨。」凰盈冰淡淡地說道:「真實,本來就是讓人發掘的……不管是現在,抑或是將來,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可是……」

    「他們會活下去的。」凰盈冰說道,「再怎麼悔恨,再怎麼痛苦,他們都必須活下去。我不會讓他們輕易死去的!」

    「主子……」

    「整個天界,上至天帝,下及諸神,千年,萬年,我期盼著他們的永生。帶著無法釋懷的悔恨,帶著悔不當初的痛苦,雖生猶死,生不如死……我的怨恨,還有這億萬年來歷任血鳳凰的怨恨,他們非嘗不可!」

    冰然微微一顫,黯然神傷地埋下頭去,看著手中的鼎,靜默不言。凰盈冰回望她,撫摸著她的腦袋,問道:「覺得我太殘酷了,是嗎?」

    冰然抬眼,注視著凰盈冰。將鼎放在了白玉池的邊上,噙著淚水,搖著頭,撲入凰盈冰的懷裡,瘖啞地說道:「怪不得主子!是他們太殘忍了!億萬年來,整個天界,對待歷任的血鳳凰……都太嚴酷了……」

    凰盈冰舒緩了面部的表情,好似露出了一抹恬靜的微笑,道:「真難得呢!在這樣冰冷的天界,竟還會有人替血鳳凰說話……我的先輩們,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微笑漸漸地轉淡,卻並未完全消失。她低低地歎息:「只可惜,她們早已魂魄散盡,再不可能了……」歎畢,她靜了好一陣子,忽輕輕地叫喚著冰然,說道:「冰然,有一事,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並且發誓,永不反悔!可以嗎?」

    冰然抬起頭來,睜著那雙炯炯的大眼睛,盯著凰盈冰看,用她那稚嫩的童聲,說道:「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冰然能做得到……」

    凰盈冰的神情,愈加輕鬆。她說道:「如果有那麼一日,我不在了,我希望你能離開這天界,到下界去生活……永生永世,再不要回來……」

    冰然心中一跳,嚇壞了地扯著凰盈冰的衣袂,急道:「主子在說什麼呢?什麼『不在了』?冰然不要!冰然要主子好好的……」

    凰盈冰任冰然晃著自己,不作聲響。久而,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掩住了冰然的嘴,說道:「冰然聽話!」見她淚水嘩嘩地流著,卻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凰盈冰眼波一閃,溫柔地撫著她的臉,拭著她的淚,輕歎了一聲,說道:「算了。就當我沒說罷……」

    冰然仍是心有餘悸地緊抓著凰盈冰的手,問道:「主子,您不會拋下冰然不管的,是嗎?」

    凰盈冰凝望著冰然,嘴角淺淺地浮起,卻,靜而不言。

    之後,數日。

    天界,仍如平常那樣,靜謐。只是,期間仍常有些大小妖魔前來騷擾。這些妖魔,多半修煉有千餘年了。他們為了吸收仙界四處充溢著的靈氣而來,只因耐不住那枯燥、乏味的修煉,只為能尋求一條得道成仙的捷徑。億萬年了,這些莽撞的妖鬼,前仆後繼地,衝撞著天庭,就如在完成一項艱巨的,耗盡世代卻仍未成功的事業一般。

    凰盈冰,嫻靜地倚靠著梧桐樹,仰著頭,看著那些好不容易進入天庭來,卻未能多遊蕩幾時的妖鬼,正一個個地,在西北兩方神族的攻擊下,灰飛煙滅。麻木不仁。

    「主子,今日的妖怪,還真是不少呢!」梧桐樹的葉子,在清風中,沙沙作響。

    「說得是呢……」凰盈冰望著那分散於天空各處的百來只妖鬼,淡淡地說道,「不過,與往日比起來,這些還是算少了……」

    梧桐樹的枝葉,輕輕地顫了一顫,傳來空靈的呢喃:「是……嗎?」童聲頓了一頓,「可是,主子,除了前些日子的天地大戰,冰然今日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的妖鬼……」

    凰盈冰反手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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