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2章 無言 文 / 葉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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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與兀族大戰徹底爆發。
令宇宙各種族驚奇的是這次大戰並不是兀族挑起的,而是人類率先進攻兀族。這對實力稍有不足的人族來說是個需要魄力的行動。
人類的進攻來得極其突然和迅猛,而當時兀族內部處於混亂中,一開始就沒有做出及時有效的應對,導致在之後的幾次戰役中兀族一直落在下風。不過兀族的科技和武力也不是擺設,幾次頹勢過後很快扭轉局面,和人類相持衡。
這場大戰絕對是曠日持久的,眾種族也處於觀望狀態,戰爭的勝負影響著他們之後的外交政策。
不過這一切和在戰線基地醫院養傷中的葉長空關係不大了,他現在頭疼的是如何哄好許今朝。
「吃飯。」許今朝面無表情地把一碗營養粥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用力有點大,葉長空看到粥搖搖晃晃差點溢出來。
葉長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許今朝,說道:「我有傷在身。」
「嗯。」許今朝冷漠地應道。
葉長空抿了抿唇,「可能無法完成**進食這個任務。」
「哦。」許今朝應了一聲,仍舊坐在那裡沒有任何表示。
葉長空眨了眨眼睛,又說道:「你曾經說過對伴侶的的話只回應一個『哦』字,算家庭暴力。」
許今朝聞言抬眼看他,葉長空心中頓時警鐘大響。
「我暴力你有意見?」
「沒有。」葉長空立即搖頭。
「我就暴力了你想怎麼著?」
「不想怎」
「有本事你也對我暴力啊!」
「沒本」
「你還想反駁?」
葉長空立刻噤聲。
許今朝瞪他一眼,沒好氣地端起碗,挖了一勺子粥就往葉長空嘴裡送。
葉長空張嘴。
「燙不燙?」許今朝問。
葉長空搖頭。
「真的?」許今朝斜睨著他。
葉長空想了想還是說道:「一點點。」
許今朝咬著牙,恨不得把手上的碗砸到葉長空頭上去。
「浪費。」葉長空似乎看出了許今朝的想法。
許今朝繃著臉盯著葉長空。
葉長空默默和他對視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對不起。」
「你和誰說對不起?」許今朝驀然提高了聲音,「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差點死掉的是你自己!你需要和誰說對不起?」
許今朝粗重的呼吸在病房顯得十分突兀,讓葉長空心裡也彷彿被刷子一樣狠狠地刷著,鈍鈍地難受。
「別哭。」葉長空抬手撫摸著許今朝發紅的眼眶,「我沒有死,我還在這裡,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許今朝別過臉,質問道:「是你讓我等你回來的,可是,明明是我來找你的!你知道我收到你受傷的消息時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趕來的途中有多害怕嗎?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只經過了緊急搶救一身是血還不肯進手術室時我有多想罵你嗎?你這個瘋子!」
「對不起。」葉長空說,「我只是怕進了手術室就再也沒辦法出來,我怕,沒機會看到你最後一眼。」
聞言,許今朝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
「別哭。」
許今朝狠狠地拍開葉長空的手,「你不是說你有傷在身生活不能自理嗎?那這隻手是怎麼回事?」
葉長空視線落在自己停在半空中伸縮自如的右手,沉默半晌。
「你個騙子!」許今朝瞪他一眼。
「這是長清」
「你還想把責任推給長清?你當什麼大哥?」許今朝吼他。
葉長空閉嘴。
「你怎麼這麼傻?」許今朝忽然俯身輕輕抱住葉長空,雙手摟著他的肩膀,身體盡量不去碰到他的傷口,「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你有很多責任,聯盟、葉家都需要你。」
「你都知道了?」葉長空一下一下地梳理著許今朝的頭髮,柔軟的觸感讓他想永遠不放開。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傻嗎?」許今朝悶聲說道,「葉長空,答應我,以後別再冒險了。」
葉長空沒有說話。
「返祖是沒辦法的,看開一點。」許今朝說。
「返祖的人是你,我看不開。」
許今朝閉著眼,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能感受到身下這個人的呼吸他覺得萬分慶幸,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歡葉長空,和他在一起是為了安慰他,還是放縱自己。可是這都沒有關係了,當看到葉長空全身是血卻仍舊支撐著要見他「最後一面」,聽到葉長空說「我不敢死,我怕你傷心」時,他就決定,好好對待這個男人,用自己的真心。
「看不開也沒關係,我相信你終有一天可以看開,你可是葉長空啊。」
&nb
sp;「我」
葉長空剩下的話被許今朝的嘴唇堵住,他吻得很輕,但卻足以讓葉長空失去思考的能力。
長長的一個吻結束後,許今朝起身,「答應我,葉長空,好好活著。」
在許今朝灼灼期盼的眼神中,葉長空只能點頭。
許今朝笑了,「好了,繼續吃飯。」
「醫生說,我最好不要頻繁使用雙手,會扯動心臟的傷口。」葉長空說得一本正經。
許今朝忍俊不禁,擺了擺手:「算你狠,我餵你,還不張嘴!」
葉長空輕輕揚起嘴角,忽然想起了什麼,表情有些疑惑。
「怎麼了?」許今朝忙問。
葉長空搖搖頭說道:「其實,我能等到救援是因為得到了許務的幫助。」
許今朝驚訝:「許務?」
「對,許務。」葉長空把許務幫助他逃出來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
許今朝聽完後情緒複雜,對於許務他其實沒什麼感覺,背叛也好忠誠也罷,對象都不是他。但是看之前那個許今朝的日記,可以想像他對許務是十分信任和依賴的,畢竟突然有一天父母雙亡,兇手還是至親,任誰也受不了這個打擊。當時的許今朝茫然無依,是許務一直在背後幫助他。可沒想到這個他尊敬的務伯是兀族派來的間諜,甚至極有可能是導致許安爵死亡的直接兇手,也不知道死去的許今朝會作何感想。
不過聽葉長空所說,這個許務其實並沒有喪心病狂,從當初在許家對他留手再到現在放過葉長空可以看出許務對人族還是有感情的,這對許今朝來說好歹也是一種安慰了吧。
「人類縱然有千般的不好,但也有千般的好。」許今朝感慨,「最棒的是這好可以傳染,我們人類,可是萬物靈長啊。」
葉長空點頭。
「所以我們人類不會輸的。」許今朝說,「你得要快點好起來,然後上前線把兀族打到聽話。」
「那你呢?」葉長空有些急。
「我?」許今朝輕笑,「我一個沒武力值的人當然是回聯盟了,省得在這裡給大家添麻煩。」
葉長空眼眸暗下去,說:「人類和兀族的戰爭恐怕是持久戰。至少兩年內是無法結束的。」
許今朝一怔,葉長空話裡的意思他當然明白,他笑了笑:「你可是葉少將啊。」
「我知道。」葉長空說,正因為他知道才覺得萬分痛苦。他的種族在面臨生死,他的伴侶也在面臨生死。
「好好加油,別給我丟臉。」許今朝笑著,不由分說地就把涼好的粥餵給葉長空。
現在的醫術對許今朝的返祖沒有辦法,可是對外傷還是很有一套的,不過幾天時間,葉長空的傷口就癒合了,下床走動也不是問題,醫生說再休養幾天連上戰場都是小意思。
「長空,在想什麼呢?」黃小在葉長空眼前晃了晃手。
葉長空回神,喊了一聲:「母親。」
黃小笑了,「怎麼,在想今朝的事?」
葉長空點頭,「今朝說他要回去了。」
「回去也好,這裡這麼亂萬一遇到危險就不好了。」黃小贊同。
「我」
「你什麼你!」黃小敲了敲兒子的頭,「你當然是和今朝一起回去,好好保護他,要是今朝有什麼差池我就唯你是問。」
葉長空抿唇:「前線」
「前線不需要你操心。」
葉長空覺得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隨便一個人都能打斷他的話。
不過這次打斷他話的人是他的父親葉展。
葉展推門而入,後面還跟著一身軍裝的許驚鴻和萊斯特。
黃小見他們回來忙問道:「結束了?打得怎麼樣?」
葉展笑笑:「還不錯,我們佔了上風,估計兀族能消停兩天。」
「下次我可要上了,給兀族看看我的厲害!」
「好好,你上。」葉展笑,隨即對葉長空說道,「你先和今朝一起回聯盟,現在戰事不緊張,沒必要都待在基地。」
「對。」許驚鴻也說道,「長空陪著今朝吧。」
葉長空看到許驚鴻穿的軍裝是東方聯盟制的,和萊斯特的軍裝不是同一款式。對於這個女人,他很敬佩。
萊斯特幫腔:「我說葉小子,你可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現在這裡將領到處都是,光我們西方就來了來兩個大將。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再說,吸血鬼族剛才也派來了援軍,你現在在這裡倒顯得多餘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黃小說道,「等再過幾年,戰爭白熱化了,你想不來我還得押著你來呢。」
「好。」葉長空忽然笑了。這些人的良苦用心他何嘗不明白。
萊斯特露出一口白牙,推了推葉長空,「還不趕快去找今朝,那個吸血鬼族的小王子正纏著他呢!」
黃小也開始趕葉長空出去。
葉長空無奈,只好去找許今朝。
黃小見狀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悲:「長空最近表
表情生動了很多啊。」
葉展點頭,「希望他能經受的住打擊吧。」
至於是什麼打擊,在場的人都清楚。
他們讓葉長空陪著許今朝走完最後一段路程,是有成全兩人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希望兩年後許今朝病逝之後,就立即讓葉長空參與到戰爭中來,以葉長空的責任心和榮譽感不會推辭。長時間和高強度的戰爭也許可以讓葉長空暫時忘記許今朝逝世的傷痛,等戰爭真正的結束,或許葉長空就能走出陰影。
沒有辦法的辦法。
從基地飛往聯盟的飛船上,只有葉長空和許今朝兩人。
「你似乎有話要說?」許今朝盯著葉長空,這人欲言又止了半天,真以為他瞎啊。
葉長空低下頭,想了片刻才說道:「你和歐陽說了些什麼?」
「就是這個?」許今朝有些難以理解,「你糾結了好幾天就是在糾結這個?葉長空,我怎麼感覺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呢?」
「我看到你抱了他。」葉長空說道。
許今朝扶額,「我那是在安慰他。他一直在因為我的事情耿耿於懷,總覺得是他的錯,其實我一點都沒怪他,如果不是他的話,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發現我返祖呢。」
葉長空抱住許今朝,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他很喜歡這個擁抱的姿勢,可以和許今朝無限的貼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人是他的,「今朝,我只是怕。你那麼好,有很多人和我搶你,我怕一不小心就有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說著,葉長空頓了一下,偷偷把光腦裡葉長清發的資料打開,繼續念下去,「我不能想像,沒有你我該怎麼活下去。」
許今朝聽到第一句時就感覺不對勁了,後來簡直是雞皮疙瘩掉一地,他一把推開葉長空,審視著他:「是不是長清又給你發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回頭我要好好罵罵長清,小孩子的整天想些什麼呢!當然,現在,我要罵罵你,你是不是傻了啊葉長空!這麼幼稚的東西你也能念得出口!」
葉長空低著頭,輕聲說:「我想讓你開心一點。」
許今朝怔了怔,隨即說道:「我沒有不開心,你不必委屈自己。」
葉長空默默看著許今朝。
「好了好了,我們來研究下以後的行程」許今朝打開光腦,把地圖調出來,「我們先回金都報個平安,之後就開始環遊聯盟,先去那裡比較好呢?」
葉長空沒有說話,默默看著許今朝
「要不,去臨江城,聽說那裡要成立一個詩社,我正好去指導指導。」
葉長空沒有說話,默默看著許今朝。
許今朝停頓了一會,投降了,「好吧,我是不開心了。」
「為什麼?」葉長空問。
許今朝不在意的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死了以後能不能再看到他們,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後會去哪裡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等我。」葉長空說,「別走太遠,等我,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我知道。」許今朝笑,「你別急,我會經常回頭等你。」
「嗯,不急。」葉長空應了一聲,輕輕的卻萬分沉重。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無比輕鬆,沒事一起討論討論旅行的地點,許今朝甚至常把死亡掛在嘴裡,似乎死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許今朝口中的死亡像一把刀刺著葉長空的心臟,第一次很痛,可刺得次數多了,連疼痛也麻木了。葉長空不知道這是不是許今朝故意的,故意麻木他,讓他做好準備,在許今朝真正死亡的那刻不至於崩潰。
「在寫什麼?」葉長空開門的時候就看到許今朝趴在桌子上。
許今朝隨手拿了本書蓋著,笑道:「遺書。」
葉長空微愣,隨即也笑了,「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不能!」許今朝說,「不過你遲早會看到的,不要急。」
葉長空裝作不在意,腦海中卻控制不住的浮現他剛剛看到的幾行字。
不要因為我的死亡而難過,我並沒有死亡,只是回到了我原來的世界,那裡有我的親人,我會開心的繼續生活下去。
「只要你活著,你離開也沒有關係。」葉長空忽然說。
許今朝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葉長空輕笑,「我曾經聽趙勻青給我說過一個秘密。」
「趙勻青?秘密?」許今朝驚訝,「什麼秘密?」
葉長空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許今朝不高興了,故作不滿地說:「喂喂,葉長空你學壞了啊!」
葉長空只是笑。許今朝也拿他沒辦法。
紀子萱忽然收到姚訣的消息十分驚訝,很快趕到了姚家。
姚家人很少,紀子萱在空曠的客廳裡等了很長一會兒,後來又被人領到姚訣的房間等了一會,才聽到腳步聲。
「阿訣。」等得有些無聊的紀子萱連忙站起來,可在看到來人時卻呆住了。
「怎麼這樣看我?」姚訣笑笑,走進房間坐在紀子萱旁邊的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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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紀子萱這才回神,雙眼睜得大大的,充滿了不可置信,走了幾步一把撲到姚訣身上,顫抖著手摸著她的頭髮,枯敗的蒼白的不屬於年輕人的白髮。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還有你的聲音這,究竟發生了什麼?」紀子萱看著姚訣拚命地搖著頭,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姚訣輕笑,氣質優,然而她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卻在這個笑容的映襯下顯得十分突兀,聲音也是粗糙沙啞:「不過是老了幾十歲而已,人總歸要衰老的。」
紀子萱呆呆地站在那裡,眼淚簌簌而下,突然一把抱住姚訣,哭著喊道:「阿訣!為什麼?為什麼?」
姚訣拍了拍紀子萱的肩膀,「子萱,別難過,你看看我,我都坦然接受了。」
「你學了占卜對不對?」紀子萱哽咽著,「姚奶奶一直說不讓你學,可是你還是學了對不對?」
姚訣沉默片刻,拉起紀子萱,輕柔卻萬分堅定地說道:「我不後悔學了占卜,至少我為許今朝占卜出了一條生路。」
「許今朝?」紀子萱驚訝,「你是指他的返祖?你能救他的返祖現象?」
姚訣點點頭,帶著滿足的笑容:「其實我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醫學上一直在想辦法改變返祖人的基因達到治療的目的,可是這實在太難了。如果我們轉換一個角度,把返祖人送到一個適合他們生活的地方,那他們不就能繼續活下去了嗎。」
「適合他們生活的地方?那不就是」
「對,地球。」姚訣說道,「我們的母星,正是適合返祖人生活的地方。」
紀子萱還是十分不解:「怎麼把返祖人送到地球?我們,離開地球已經幾千年了,根本不記得怎麼回去,況且地球還存不存在也難說。」
「地球還存在著,並且比我們離開時更加漂亮。」姚訣閉上眼,「我能看到她的樣子,她也在渴望人類的回歸我聽到她在哭泣,她說她很孤單,她想念她的孩子們」
紀子萱愣了愣,姚訣雖然變得衰老,但這幅模樣卻讓人覺得神聖異常,似乎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光輝。
姚訣睜開眼睛,拿出一副星際地圖交給紀子萱,有些欣喜也有些遺憾:「子萱,這是我占卜出來的回地球的地圖,最小坐標點只能精確到星系,所以回程風險很大,但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紀子萱一把握住姚訣的手,不再光滑的皮膚讓她心裡驀然一緊,不自覺又帶上了哭腔:「阿訣你一定受了很大的反噬才占卜出來的吧」
姚訣避而不答,笑著說:「你幫我把地圖送給許今朝,好歹也是希望。我相信他,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嗯。」紀子萱抹抹眼淚,點頭。
「對了,不要和他說我現在的樣子,更不要說我受了反噬。」
紀子萱的眼淚頓時流得更凶了,「阿訣,為什麼不讓他知道,你為他犧牲了這麼多」
姚訣露出一個笑容,沒有不甘沒有埋怨,將視線落在床上面掛的一幅字畫上。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飄逸的行書,正是許今朝為姚訣所寫的《洛神賦》中的一段。
「讓我在他心中永遠保持這副完美的樣子。」姚訣說,「還有,許今朝說過要給我寫一首歌的,你提醒他別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