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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一節應邀 文 / 15端木景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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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展把盧薇想在俞州做事的話告訴了白雲歸與慕容畫樓。

    白雲歸臉色一落,拂袖怒道:「胡鬧」

    兄弟二人好不容易改善的關係,又劍拔弩張起來。白雲展瞪著眼,欲說什麼,卻被畫樓拉住。

    畫樓將他摁坐在沙發裡,才道:「五弟,你會娶薇兒嗎?」。

    白雲展不想提這個,頗不耐煩。

    畫樓素手搭在他的肩膀,不准他起身,繼續道:「依著你的性子,定是不會委屈自己娶她的。可是你知道出來做事的年輕小姐,都是些什麼人?」

    「新時代追求獨立的女性」白雲展道,「大嫂,你終日關在閨閣,根本不懂,別用這些話來說教我……」

    白雲歸眉頭緊擰,唇畔抿成一條線,眸光裡透出陰涼的犀利。

    「我是不懂的」畫樓喃喃笑了,氣質幽靜如蘭,絲毫不在意白雲展的刻薄,「但是我也認識不少新派人家的小姐。就算再破落的人家,未出閣的姑娘都不可能拋頭露面出去做事……就連唸書,稍微富貴一點的人家也是讀封閉的女子學校。」

    白雲展嗤之以鼻。

    「新派人家,當家的還是老式家長」畫樓聲音低柔,「薇兒若是出去做事,旁人會怎樣想她?將來正經的好人家誰願意娶她這樣的兒媳婦?五弟,你若是打算同她結婚了,你們夫妻怎麼鬧都無所謂。可薇兒是大戶小姐,將來她紅鸞星動,有了心儀的男子,卻因為俞州做事這段經歷被人家嫌棄,是誰的過錯?」

    白雲展微詫,想說什麼,唇角翕合半晌……

    「你別狡辯說這樣的情況不可能發生」畫樓壓住他的話頭,道,「未來的事情,你不能預料,我們都不能薇兒不懂事,她做的任何決定都是年少無知。可是她在俞州,你大哥和我們白家就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將來薇兒婚約受挫,盧家不會怪白家嗎?」。

    「五弟,你是一個人,整個社會是一群人雙拳難敵四手,稍微妥協一點,你就不會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怨恨」畫樓語重心長道。

    「憑什麼要我去遷就別人?」白雲展叛逆之心又起。他最恨這樣的說教,社會的進步就是因為他們這樣的妥協,才不停地受阻

    「憑什麼要別人遷就你?」畫樓聲音微凜。

    白雲展語噎。

    一旁的白雲歸微微頷首。她的一席話,對這個世界要求很少,遷就更多,沒有十幾歲女孩子的嬌氣,透出對生活的睿智與精明。

    他打量著她,亭亭腰肢盈盈欲折,纖柔婀娜;玲瓏側顏精緻,眉眼溫潤如水。雖不算絕色,亦別有清純嬌媚。

    比起初相見時的青澀畏縮,舉手投足間沉穩達練,是個可塑之才。

    白雲歸心底淡淡一笑,要是她的性子跟靈兒一樣,單純活潑不諳世事,時時透出小女子的矜貴與傲氣,他還真不知道如何跟她相處了……這才愕然發覺,跟這個小丫頭的相處,似乎沒有隔閡。

    他難得有耐性地教導白雲展:「拆東牆補西牆是最愚笨的法子你替盧小姐解決當前問題,卻想過她以後的人生沒有?獨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碰了壁,知道生活的艱難,也許會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自己辛苦打拼,她寧願回去嫁人。可她出來做過事,回去之後,她嫁入門當戶對人家的機會就少了一分。你想想,是不是堵了她另外的路?」

    白雲展拐過彎,一時虛汗暗滑,喃喃道:「那……那怎麼辦啊?我都答應她了……」

    「先給霖城拍封電報,告訴盧家她的行蹤;然後就說年關了,一時間沒有公司有職位空出來,要慢慢尋訪;我再叫靈兒帶著她四處玩玩,結交些新派的小姐夫人……」畫樓笑道,「等盧家來人了,我再出面替他們調和一番,自然不叫薇兒帶著氣回霖城……」

    白雲展微微點頭,勉強答應下來。

    「你跟她到底怎麼一回事?」畫樓眸子裡噙著古怪笑意,「你還說不喜歡她,又這樣替她打算……」

    白雲展的牴觸減輕了幾分,便跟畫樓與白雲歸說了實情,退親是他和盧薇兩個人商量的結果,不是他對不起她,丟下她跑掉的。

    「那你早說啊」白雲歸微怒,聲音不自覺嚴厲起來,「家裡為這事給盧家點頭哈腰,賠禮道歉的你要是早說,兩家也好聚好散,我們家不至於事事低頭……你太不懂事」

    白雲展這回沒有炸毛,訕訕道:「她是女孩子嘛……」

    「這個時候你還裝紳士?」白雲歸蹙眉,「一邊喊著男女平等,人格獨立;一邊扮演柔弱角色,遇事不敢擔當,便是你們年輕人追求的信念?荒唐」

    言辭間對盧薇兒不滿起來。

    「督軍,遇事不敢擔當,可不是新派女子的軟處,而是所有女子的軟處。」畫樓輕笑,替盧薇兒辯解道,「若是有個男人願意替我扛事,我也願意躲在風雨後享受安逸。這是每個女孩子的嬌氣,您不能說這個荒唐。」

    她皓腕在白雲展肩頭摁了摁

    白雲展神色微微不自在,瞥了她一眼,什麼時候都不忘打趣他

    原來,她也怕事……

    白雲歸將這話擱在心中一思量,聽出一些無奈與苦澀來。她大致是在抱怨自己對她沒有維護吧?

    那削纖肩膀,看上去更加羸弱。

    白雲歸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這是個懂事又可憐的孩子。

    又覺得這樣評價她不妥:她可是個會殺人的孩子,也是個時常透出精明果決的孩子……

    瓊華滿地,月色清冷,透過紗窗灑落在客廳裡,餐廳地板上一片銀霜。

    三個人說了半天話,便各自上樓休息。

    明明是夫妻,白雲歸往二樓走,腳步輕緩;慕容畫樓上三樓,步履輕盈,分房而睡好似是理所當然。白雲展走在他們身後,瞧著畫樓那娉婷背影,青絲在肩頭逶迤,勾勒她背部曲線柔和纖細,引人遐思。

    他吸了口氣,有些念頭不敢動,一動便如決堤洪水,自己都控制不住,只得任由那些古怪的想法日夜燒灼自己。

    次日晌午,畫樓帶著慕容半岑在花廳餵魚。

    驕陽透過花廳的玻璃頂棚,在魚缸裡投下五彩漣漪。各色熱帶魚遊走在假山假草間,自由嬉戲。魚缸底部的彩色雨花石,掩映著翠綠色塑料海藻,斑斕多姿,整個水面似掛在碧樹繁梢的虹。

    這空置已久的花廳,難得這般繁華。

    畫樓穿了一件黛紫色老式斜襟夾棉長袍,銀紅色繡玉簪花雙梁鞋,青絲綰了低髻,別著海棠花簪。纖柔耳垂墜了細長丁香花墜子,雪色頸項修長細膩。

    撒魚食的時候,耳墜搖曳,在她後頸落下一片旖旎的光澤,襯得雪膚更加透明。

    白雲歸瞧著這一幕,只覺得這孩子也有別樣嫵媚。

    慕容半岑認真聽畫樓介紹各種熱帶魚:「……這是孔雀魚……這種的叫寶蓮燈,像不像小畫書的寶蓮燈?這種是香吻魚,他們……」

    他倏然站直了身子,叫了聲:「督軍」

    畫樓回眸,斑斕陽光投在她的眼底,生出動人心魂的驚艷,那細細搖曳的耳墜,添了嫵媚風情。她菱唇微揚,含笑喊了句督軍,又道:「您來看,我和半岑昨日買的魚,在清水裡養了一晚上,就全部放在一起……」

    「真不錯……」白雲歸的讚揚有些別有深意。

    他那次從窗口瞧見的魚缸,古怪裡又亂七八糟的色澤,瞧著可笑。可是養了魚,居然透出濃艷的精緻。

    畫樓慇勤把魚食遞給他,他隨手撒下去,漫不經心道:「夫人懂得養魚?這種魚,霖城也有?」

    「霖城沒有」畫樓笑道,「我也是第一次養……」

    「那夫人真的很聰慧。」白雲歸的目光深斂,投在她的眼眉之間。

    她眼波清湛,神態自若:「多謝督軍誇讚」坦然接受他的「讚譽」,好似根本聽不懂他話中深意。

    白雲歸彎了彎唇角。

    管家送了一封信,畫樓交給一旁的李副官拆開。

    「夫人,是吳家四少奶奶送來的請柬。有個太太們的同樂會,專門邀請夫人去玩……」李副官念給畫樓聽。

    「吳家四少奶奶……」畫樓呢喃,沉默須臾才道,「同樂會是哪一日啊?」

    「這個月二十三,就是後天」李副官道。

    「吳家少奶奶?」白雲歸在一旁插嘴,「你跟她們有來往?」

    畫樓接過他手中的魚食小罈子,擱在一旁的隔子上,笑道:「沒有見過……不過我也能猜到她們要做什麼。前段日子吳家四少爺非要娶容姨太太,鬧得滿城風雨。可是一轉身容姨太太成了督軍的人。四少奶奶只怕感激督軍呢,順便就請了我……」

    白雲歸好笑。

    見畫樓叫管家去回信,說自己後日會準時去,白雲歸便囑咐她道:「說閒話不打緊,不要學著她們談政治……」

    「我是內地來的,哪裡懂政治?」畫樓黠慧一笑,目似明星般閃耀。

    白雲歸不免莞爾。

    客廳裡傳來一陣鋼琴聲,調子不成氣候,故作流暢。若是沒有學過鋼琴的人,便會覺得好悅耳。可是精通琴藝的人,會覺得心裡膈應得慌。

    不用說,陸冉又來了。

    白雲歸聽到這琴聲,眉頭不由自主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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