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文 / 守本琦子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請完假的當天晚上,蘇栩沒有再進空間,躺在床上後直接入睡,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請假的事情他已經告訴了何沅靜和沈嘉睿,不過這三天假期的規劃,他的借口是去看以前的老朋友。
何沅靜對蘇栩的事情並不感興趣,只要他不打人就好,而沈嘉睿即使想知道蘇栩的行程和去向,也只能有心無力。沈嘉睿直覺覺得蘇栩是在說謊,可他現在畢竟還在上學,除非翹課去跟蹤蘇栩,否則什麼信息都得不到。但是翹課的話一定會被家長知道,萬一被對方發現自己是在跟蹤他,沈嘉睿不能保證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蘇栩對他的感情。
吃過早飯後,蘇栩騎著自行車特地繞到縣城的另一端,在國道旁的一條幽深的小巷子裡找到了一家骯髒破舊但是價格極為便宜的旅店,忽視了坐在旅店門口衣著暴露的女人黏膩的注視,拿了鑰匙上了三樓,找到自己的房間。
旅店的房間非常小,沒有洗手間,裡面將將能放下一張床和一把椅子,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黑乎乎的水泥地面上沒有鋪瓷磚,踩在上面有一種黏黏的感覺,原本刷成白色的牆壁上全是污漬,上面鑲嵌著一扇狹小的窗戶,正對著一面牆,天花板上米黃色的燈罩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房間裡瀰漫這一股有些嗆人的發霉的味道,還夾雜著另一股詭異的味道,蘇栩皺著鼻子辨別了一下,緊跟著就在床下發現了一枚用過的避孕套,頓時明白了這股味道的來源,看來這個房間上一次的使用者應該是一對*的情侶。
不過蘇栩也沒有精力和時間挑剔房間的衛生條件,他只是想找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罷了。
鎖好門,拉好窗簾,蘇栩躺在鋪著泛黃的床單的單人床上,眼睛一閉,下一秒便進入了空間。
「來了?」埃德坐在工作台旁,嘴裡嚼著一把茉莉花,「快點開始吧,我好想知道那瓶五顏六色的是什麼東西。」
蘇栩心情愉悅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頭和脖子,洗過手後,來到工作台前。桌子上,調製「夏夜」所需的精油都呆在它應該呆在的下瓶子裡,貼著名稱的標籤碼放在盒子裡,另一邊,燒杯、滴管、攪拌棒等調製工具也整整齊齊的放在蘇栩觸手可及的地方。
調製香水的過程並不複雜,就想調製雞尾酒一樣,只需按照順序和比例將各種精油一一注入精製陳化過的酒精中即可,最困難的部分不過是如何迅速而準確的取得各種香精所需的份量,而然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調香師來說,這根本不成問題。
因而,二十分鐘以後,《調香大師》第一頁的香水「夏夜」便從一張配方變成了一瓶真正的香水。這是一瓶淡黃色的透明液體,香味正如蘇栩所預想的那樣,經歷過活潑甜蜜的果香味和柔美細膩的花香後,兩者在最後沉澱在溫暖厚重的木香中,正如成熟而又甜蜜,鳥語花香,猶如熱戀一般的夏夜。
蘇栩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沉浸在自己創造的香氣中,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坐在工作台旁,同樣閉著眼睛,高高的抬著鼻子,不停地扇動著濕乎乎的黑鼻子的埃德,笑道:「你覺得怎麼樣?」
埃德緩緩睜開眼睛,深藍色的大眼睛裡忽然積蓄了滿滿的淚水,下一秒,他就跳起來撲向蘇栩,兩隻前爪搭在他的肩上,一頭扎進蘇栩的懷中,嗚嗚的痛哭了起來。
蘇栩被他撞得踉蹌了兩步,差點摔了手裡拿著的香水。他忙把香水放回到工作台上,一隻手抱著埃德的後背,另一隻手摸著他的頭頂,順著他的耳朵和脖頸一下一下的安撫著。
埃德哼哼唧唧的哭了好久,才哽咽著說:「這個味道好像……」
「好像什麼?」蘇栩追問道。
埃德吸了吸鼻子,突然又嚎啕大哭了起來:「和喬納森拒絕我的那天,我聞到的味道好像!哦,老天!我們就站在他家後院的葡萄架下,葡萄架旁是一片白玫瑰還有鈴蘭,他剛剛吃過水蜜桃,呼吸間都是一股水果的香氣……喬納森說他喜歡沉穩的男人,我特地噴了木香調的香水……但是他還是堅定的拒絕了我!就是為了丹尼爾那只騷包的白毛!那個娘炮!哦!我的喬納森!他是我見過的最帥的男人,沒有人的毛髮比他的更漂亮,黑得就像深夜一樣,能把人的靈魂吸走!」
蘇栩一頭黑線,沒想到一瓶入門指標的香水還能牽扯出獵犬之間的愛恨情仇,聽起來還挺狗血……當然狗血,主角都是獵犬,還不狗血嗎?
……等等,喬納森?丹尼爾?這不都是男人的名字嗎?娘炮這個詞的使用對像難道不是男性?
「埃德?」蘇栩摸摸他的側臉,毫不意外的摸到一大片濕漉漉的長毛,「你口中的喬納森和丹尼爾,也跟你一樣是雄性嗎?」
「對啊……」埃德哽咽道,「肯定是雄性的啊……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性別都不同,怎麼談戀愛啊……他騙我!」埃德又開始嚎啕起來,「他說了他喜歡男子漢,但是他選了個每天就知道修指甲剪毛打蝴蝶結的娘炮!他騙我!」
蘇栩哭笑不得,心中卻感到輕鬆了很多。無論是之前的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對於同性戀的態度都是同樣的諱莫如深,冷漠而又鄙夷。知道身邊有一個同類,即使是空間中的一隻狗,也能給蘇栩不小的心理上支持。
陪著痛哭不止的埃德好好的痛罵了一頓負心漢喬納森和白毛娘炮丹尼爾,蘇栩好不容易才哄得埃德收了眼淚,這才拿起桌子上的香水來到大書架前,翻開調香大師的第一頁,小心的將「夏夜」倒在書頁上,直到這一頁完全的被香水浸濕。
蘇栩和還在抽著鼻子的埃德死死的盯著這頁紙,唯恐忽略一點變化。突然間,這一頁紙彷彿變成了海綿,香水迅速的吸進了紙頁中,直到最後整張紙再一次變的乾燥,彷彿剛才並沒有被浸濕過一樣,唯一的區別只有書頁上散發出來的淡
淡淡的「夏夜」的香氣。
「然後呢?」蘇栩看了看埃德,後者同樣茫然的回望著他,想了想才離開書架,朝著另一個架子一邊走一邊說:「去看看那瓶贈品吧,說不定會有什麼……哦,有了!」
埃德歡快的跑過去,蘇栩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發現那瓶五光十色又像液體又像氣體的長頸瓶旁邊出現了一張紙,而埃德已經跑到架子旁,把那張紙用嘴叼著放在地上,低著頭認真的看著。
蘇栩走到他身邊蹲下,也歪著頭去看這張紙上都寫了什麼。
紙上只寫了一句話:「請將瓶口置入鼻腔,用力吸取瓶中的液體,直至完全吸收。」
「就這麼一句?」蘇栩拿起那張紙,翻來覆去前前後後的觀察,甚至對著陽光看看會不會有水印,最後證明這張紙上確實只有一句話。
「就照著做吧,肯定不會害你的。」埃德端坐在地上,尾巴在身後輕巧的擺動著,「快點快點,我好想知道這瓶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的。」
蘇栩聳聳肩,放下那張簡單的說明書,從架子上拿起瓶子。這一次,瓶身上不再環繞著電流。
瓶子很輕,幾乎沒有重量。蘇栩用手指小心的將瓶口米粒一樣大小的紅寶石瓶塞取出來,將瓶口插.進鼻腔。
一股美妙的說不出的氣味在蘇栩的鼻腔中瀰散開來,讓蘇栩覺得自己彷彿整個人都掉進了一大片柔軟的鮮花之中,彷彿嬰兒皮膚一般嬌嫩的花瓣撫摸著他的皮膚,香氣的靈魂透過他的軀體,在他的五臟六腑中滌蕩,唇舌間是一股香甜的花蜜。這感覺太美妙,讓蘇栩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緊跟著水嗆入肺部的感覺將他驚醒,蘇栩猝不及防的咳嗽了出來,而下一秒就發現嗆入東西的感覺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好像只是一個幻覺一樣。而然當他看向瓶身的時候,瓶子裡的東西已經少了一半。
「快點快點!」埃德的尾巴越搖越快,扇起一陣小風,將地上幾片風乾的花瓣扇了起來。
蘇栩驚異的看著瓶子,又看看埃德,看到對方鼓勵的眼神,才把瓶口再一次置入鼻腔,深深的一吸。
就在最後一滴色彩斑斕的液體被吸進鼻腔之後,蘇栩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手一鬆,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隨即真的化成一小撮粉末,消散在空氣中。
蘇栩也摔倒在地上,他突然覺得不能呼吸,彷彿氣管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無論他怎麼用力的吸氣,維持他生命的氧氣都被堅定的拒絕在身體之外。
「你怎麼了!」埃德猛地跳起來,跑到蘇栩身邊,驚慌的用鼻子不斷的上上下下的聞著他的身體,「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蘇栩抓住喉嚨和胸口的衣服,身體蜷縮成一團。他已經開始翻白眼了,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星星,忽明忽暗,肺部好像被無形的力量壓縮成一小團,讓他整個胸腔都疼得如同被好幾把刀同時插在胸口。他感到頭痛欲裂,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被生生的割去,又有什麼東西被強硬的放了進去,硌得其他地方疼痛難忍。
埃德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他的嗓子裡發出驚恐的尖銳的嘶聲,無助的繞著蘇栩走來走去,不停的用濕漉漉的鼻子碰著蘇栩的臉。
就在蘇栩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窒息而亡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忽然又能呼吸了。帶著花香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湧入他的肺裡,維持生命的分子被紅細胞歡快的送進全身各處。
他出了一身虛汗,渾身濕漉漉的,伸展四肢仰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喘著粗氣。
「你又活過來了嗎,阿栩?」埃德帶著哭聲問道。
「埃德……」蘇栩有氣無力的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沒用的……空間指導……」
埃德對此的回應是把口水塗滿了蘇栩的整張臉,又對著他狠狠的打了十個噴嚏。
重新積攢起力氣的蘇栩笑著用手擋住自己的臉,正要說什麼,突然間渾身僵硬,臉上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麼了?」蘇栩的表情如此嚴肅,埃德飛快甩動著的尾巴也被這個表情嚇得僵在了空中。
「這是什麼……」蘇栩緩緩的坐起來,不斷的輕輕的嗅聞著,「空氣怎麼……這是什麼味道……不對……不對……這是……」
他猛地站了起來,兩隻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