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文 / 守本琦子
公爵夫人穿了一條橄欖綠的希臘式v領無袖禮服長裙，一條繡著精緻蕾絲花紋的寬腰封束出她依舊纖細的腰肢，手上戴著一雙直到手肘的淡綠色長手套，復古的裝飾讓她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貴婦她伸手的姿勢彷彿經過精心的設計，從手臂到手指的線條弧，以及手指與手指間的角，無不讓人感到一種渾然天成的優。
蘇栩站起身以示尊敬，恭敬的彎下腰，握住公爵夫人的手：「很榮幸能夠認識您，公爵夫人。」
待蘇栩坐下後，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沈嘉睿也向兩位夫人介紹了自己，和大家寒暄了兩句後便離開了。
「你們公司的徐舒南小姐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設計師。」公爵夫人的牛津腔並不像霍爾特夫人那樣標準，但是卻帶著一股幾近凌人的自信和怡然自得，「我曾經請她為我設計過一件旗袍禮服，那是一條非常漂亮的晚禮服，我穿著它參加了兩次慈善晚會。我一直很關注她的作，作為年輕一代的設計師，她實力不俗，這幾年下來進步很大。」
歐洲，特別是上流社會，有同一套晚禮服不能出現在兩場宴會上的習慣，不少人憑藉著這一套套只能現世一次的奢華禮服展示著家族雄厚的財力和自己獨到的眼光。不過也有人會將一套禮服多次使用，有的是為了表示節儉，比如伊麗莎白二世女王的長女安妮公主，而有的是為了表示自己對這套禮服的鍾愛。而公爵夫人顯然是後者。
「舒南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蘇栩回答道。
公爵夫人微微頷：「我也關注過你的作，蘇先生，都是好香水，你調香的能力也很出色。」
蘇栩很驚訝對方會這樣稱讚自己，愣了一下，才恭敬的自謙道：「您的稱讚簡直讓我無地自容。」
「哦，先別忙著謝我，我還沒說完呢。」公爵夫人擺了擺手，「你的專業水平確實很高，但距離大師的水準還差得遠。我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想過，你調製的『舒南』香水都是優質的香水，可為什麼卻始終走不出你們的國門呢？」
聽到公爵夫人指出最關鍵的問題，蘇栩的身體微微前傾，態誠懇道：「還請您為我解惑。」
「是產的特色，是牌的精神，是獨一無二的核心。」公爵夫人慢慢的說道，「一個牌的香水，最需要的就是一瓶不可模仿的經典，它代表了整個牌，也代表了你，不可輕易推翻，而這個牌之後幾十年的香水，無論如何創新，都將一直延續與這個經典同樣的嗅覺徑，這不是仿製或者愚弄消費者的新瓶裝舊酒，這是你們的產不可替代的支柱。作為一位調香師，你應該更能比我體會到，一個經典牌的香水，無論是成熟的女人香還是活潑的少女香，無論是性感優還是輕鬆舒適，你都能分辨出來，這些都是一個牌的傑作。」
「這聽起來就像是香奈兒。」蘇栩輕聲問道。
「是的，香奈兒5號香水，時尚界永恆的奇跡。」公爵夫人點了點頭，「你應當比我更瞭解這個牌的發展歷史。當1977年，克波巨受聘來到香奈兒的時候，那時的香奈兒從問世至此後的六十年間，只推出了種新香水，19號香水，水晶以及香奈兒紳士香水，而80%的營業額都來自5號香水。牌的主管們也不願意開發新，害怕新香水會危及到好不容易提升至神話地位的5號香水，這讓這個牌陷入僵局。那個時候，沒有一位調香師願意接管香奈兒，珠玉在前，他們害怕自己會被這個經典傑作拖累得一事無成。」
「可波巨還是接受了挑戰，他換了個角看待經典，既不平庸的守成，也不大刀闊斧的革新，他抓住了那個創造了第五號奇跡的靈感，就像抓住了神話的基本定律，找到了孕育萬物的土地，然後在這片土地上種下新的靈感，讓這個牌擁有了新的生命力。可你要明白，新的生命力，依舊來源於最開始的5號香水，無論是可可小姐，還是邂逅，還是魅力，它們都是5號香水的後代，它們秉承了香奈兒夫人對於時尚、對於女人、對於魅力的理解，正是這核心讓它們與眾不同，而這核心讓香奈兒不可取代。你的香水，欠缺的就是這個核心。」
蘇栩微微皺起眉頭，思了片刻，略微為難的說：「可是，夫人，香奈兒的成功未免有些……特殊了。5號香水的成功是獨一無二的，作為永恆的經典，別的牌無法模仿。它是一份傑作，傑作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別這麼沒有志氣！」公爵夫人嚴厲的說，「你若是想走捷徑，那就乾坐著等徐小姐和沈氏集團將『舒南』打造成世界知名牌吧，這樣你也不用考慮什麼經典，畢竟香水是入手奢侈牌的敲門磚，只要冠上了商標，就算是最普通的玫瑰水也會有人購買，現在只要是個牌，稍微混出點名氣，不管是賣衣服的還是賣包的還是賣珠寶的，甚至是快餐店，都會推出牌香水。不過，如果這樣的話，你又有什麼用呢？這個世界上出色的調香師有的是，可大師不多，如果你創造不出經典，你就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掉的普通的香水工匠而已，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親愛的，別這麼刻薄。」霍爾特夫人見蘇栩被訓得面紅耳赤，忙為他說好話，「他還是一個年輕的調香師。」
「正是因為年輕，所以更不可以原諒他的毫無鬥志！」公爵夫人厲聲道。
「我很抱歉，夫人。」蘇栩被罵的抬不起頭，只能認錯。
公爵夫人用手指不耐煩的敲擊著沙發扶手，見蘇栩態良好，這才臉色面色稍霽，和緩了語氣，說：「我總是告訴那些年輕的調香師，香水不是有香味的液體，它是女人的一部分，是生命的一部分，每一瓶香水都要有一個故事，那不是宣傳單上廣告商編的心靈雞湯，那是一個關於香氣的靈魂在使用者的心裡勾起的回憶和感動。我告訴他們，如果想創造一瓶有生命的香水，就不能只關注那些日新月異的新奇的香料和複雜的搭配花樣，不要把精力都投放在最表層的浮華，你想要一瓶有生命的香水，你就要把它當成一個
活生生的女人，愛惜呵護，賦予內涵，灌注生命。可惜到了最後，他們大多數人都只創造了些芭比娃娃，精緻空洞。」
「所以，放緩你的腳步，不要再一年推出四種無趣的新來透支你的靈感和精力，你還不如把這些靈感和精力集中起來，用四年完成一份傑作，然後剩下的交給你的銷售部門，他們能讓這香水大賣四十年。」
蘇栩恭敬的低下了頭：「夫人，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的教誨。」
「給我一份經典，這就夠了。」公爵夫人懶洋洋的說，就在這時，一位男士走了過來，邀請公爵夫人跳支舞，公爵夫人欣然答應，挽著男人的手臂離開了座位。
蘇栩望著公爵夫人風韻猶存的背影，感慨的說：「沒想到公爵夫人是這樣一個熱心的人。」
「親愛的栩，你以為她誰都會提點這麼多嗎？」霍爾特夫人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位高大英俊的金髮男，「那位就是麗絲的兒，下一任公爵森特，他也是我的孫泰瑞的男朋友，」說著，霍爾特夫人難過的歎了口氣，「他們還在伊頓上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原本打算等泰瑞從美國回來之後就訂婚的。」
蘇栩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瞠目結舌了很久，才緩緩道：「這真是……巧了。」
霍爾特夫人回過頭望著蘇栩，握住他的手，感激的說：「謝謝你送來的精油，泰瑞好多了，我們全家人都很感激你，公爵一家人同樣如此，所以今天麗絲特地過來和你說話。你不要怪她嚴厲，現在展會還沒有開始，麗絲怕和你接觸多會傳出不利的流言，讓大家的關注點從你的香水移開。」
蘇栩笑道：「她能告訴我這些，已經給了我多的幫助了。」
晚會結束之前，公爵夫人的兒森特找了個機會向蘇栩道了謝，熱情的邀請蘇栩在香水展會結束後來英國作客。幾個小時之內收到這麼多真誠的感謝，蘇栩覺得壓力有點大，提供這些精油不過是舉手之勞，他們的感謝讓蘇栩覺得受之有愧。
香水展會在第二天上午十點正式開始，而所有參展牌的工作人員一大早就趕到展館，做最後的準備。
和其他展會不同，德萊格爾香水展會更像是上流社會的沙龍，別館的有很多寬敞的大房間，幾年前富有的德萊格爾伯爵就是在這間別館中開了一個又一個賓客人數多大幾人的舞會。現在這裡被各式各樣的圍成一圈的沙發和桌劃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展區，而每個展區之間空餘出可供兩人並排行走的空間，讓與會的客人們可以自由的穿梭，選擇自己感興趣的香水展區。
這裡的展區佈置並不像其他的展會那樣招搖，不能將展區裝飾的過譁眾取寵，不允許點香薰，不允許向空氣中噴灑香水，不允許放音樂，不允許大聲喧嘩，大家只能盡可能的在細節上吸引關注，有一個來自日本的牌在自己的展區擺放了很多日式風格的飾，介紹香水的工作人員打扮成藝妓的模樣，塗得粉白的臉在房間裡格外引人矚目，幾個韓國的牌同樣有穿著傳統服飾工作人員，好在都分佈在不同的房間裡，才不至於相互擂台。
蘇栩看了眼自己身上並不出彩的西服，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趕緊買一身漢服穿上。
「哎呀，你不還有我嗎~」自願免費提供幫助的埃德輕輕的撞了一下蘇栩，「有我就夠了，我已經夠閃亮了。」
蘇栩看著穿著艷紅色襯衫，梳著高馬尾雌雄莫辯既妖嬈嫵媚又英氣逼人的埃德，又看了眼旁邊展區幾個不停的偷看埃德的工作人員，輕輕的舒了口氣，道：「那可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