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開始和結束 第七章 04號高菲 文 / 忠諭
高南鍵和周穆成離開派出所時,那位奇怪的大媽又一次坐在了老位置。這次她沒有呆滯著坐著,正在打毛衣。所裡的民警見怪不怪,大家也就當做沒看見,繼續一天忙碌的工作。
雖然穆成心裡清楚,高菲很有可能已經遭到殺害,只不過屍體還沒發現。但又想起02號何琴,何琴是九月二十七日失聯,死於十月末和十一月初。這就是說,高菲還有存活的可能。
這是周穆成回城後經歷的第一起失聯。04號:高菲。
高南鍵講述了和女兒的種種回憶。粗礦堅強的漢子講著講著就趴在車裡嚎啕大哭。不到十二個小時的失聯自然不會引起重視,更何況,十二十五特大搶劫案仍未破獲。
交管局內,周穆成和高南鍵查閱了昨夜周邊的所有交通監控。除了唯一那段高菲過馬路的視頻以外,依然毫無線索。她離開學校後的穿過第一個路口,然後徹底失蹤。
大雨中的市中心。她消失了。
最後一次通話是撥給自己母親的。她說:「媽,我回家了。」
在周穆成再三承諾下,高南鍵獨自回家了。而事實上,高南鍵心中對警察已經徹底失望了。他明白只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找到自己的女兒。高南鍵前往了高菲所在的躍進三中。
周穆成將車停在了尚未營業的「憶年」酒吧門口。他知道,假若今晚之前,高菲依然沒有找到。那麼沒有一點酒精,自己是無法入睡的。
他再次從高菲家出發,前往躍進三中。
他經過取款機,經過飯店,經過小鋪。授權取款機監控需要劉桑的幫忙,但其它店舖的老闆聽到警察二字,還是非常配合工作。他從馬路這邊問過去,再從馬路那邊問回來。
一無所獲。
高菲真的是走在這條歸家路上嗎?
兩個小時,周穆成僅僅走了去學校路程的一半。當他剛查詢完一家旅店時。對講機響起:「躍進三中,一名老師遭到襲擊,請安排警員前往。」接著,李乾坤親自給他打來電話。
「小周,你去下。徐望我讓他在那裡等你。」
周穆成感激的說了三聲謝謝。很明顯,高菲案,李乾坤完全托付給了自己。
高南鍵的拳頭相當的結實。年近四十的男班主任滿口鮮血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周圍的學生,老師在走廊裡圍成一個大圈,都不敢靠近圈中的高南鍵。
周穆成和徐望看見佇立在正中的高南鍵都有些害怕。他筆直筆直的站立著,俯視著壓根就沒打算反抗的班主任。
「我告訴你。」高南鍵平穩的說。「假如我女兒找不到了。你這輩子別想好過。」
周穆成扒開人群走了進去。
警車上,高南鍵呆滯的望著窗外。周穆成和徐望都沒有說話。兩人雖然知道高南鍵的行為魯莽而又無理,但實在找不到言語安慰這個可能失去獨女的父親。
當高南鍵知道自己要被監禁二十四小時時,他掀倒了控制他的民警,直衝向周穆成。眼見一拳即將打爛周穆成的鼻樑時,周穆成迅速的側身閃開。接著,一拳重重的擊打在高南鍵的胸口。
周穆成忍了整整一夜的怒火,此時對著失聯女生的父親發洩了起來。
「他媽的別鬧了!」
高南鍵捂著疼痛難忍的胸口俯下了身。瞬間,一雙手銬銬住了他的雙手。
「你著急?我不著急?」周穆成憋紅的雙眼怒視著高南鍵。「急他媽有什麼用?辦案有辦案的程序!有辦案的規則!不是他媽的毆打老師,毆打民警就能破案!你現在鬧得每一件事浪費的就是救你女兒的時間!你再這樣影響我的工作,你女兒可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周穆成說道這一句時,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大哥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不管多久,不管這個案子消不消,我一定把你女兒給你找出來!活給你見人,死給你見屍!無論多久!」周穆成吼道。
高南鍵環顧著整個派出所鴉雀無聲的人們,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突然,他用盡全力帶著哭腔怒嚎了一聲。整個派出所都被這淒涼的吼聲所打動。
當周穆成洗了把臉從派出所門口走出時。那位打著毛衣的奇怪大媽,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是的,無論多久。有多久,我等多久。」她頭也不抬的繼續打著毛衣。
周穆成和徐望查完高菲回家路上的後半段後,天已漸漸入黑。毫無收穫。
徐望拉著周穆成來到了餃子館,逼著他吃上幾口餃子。隔壁桌的閒聊,鑽進了兩人的耳朵。
一個猥瑣的男子說道:「昨晚丟的那個,也漂亮。我一朋友就是他們家親戚,說那孩子老漂亮呢。」
「那十有**要被強暴。」另一個男子笑著說。
「必須的,要不怎麼找的都是美女?」猥瑣男子應和著。
「還好我是個兒子。」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夾起一塊餃子。
「兄弟你還是注意點,這年頭,有的男女通吃呢。」猥瑣男哈哈的笑了起來。
周穆成一語不發。在這個小城,能夠把事情封鎖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早晚天下皆知。
交警部門擴大了監控的搜尋範圍,劉桑也獲得了銀行取款機監控的權限並讓手下沿路查看,環衛局也接到通知,讓所有的環衛工人在清掃時更加仔細,爭取發現屍體。
周穆成和徐望則來到了躍進三中,等待著學生放學。校長已經答應,讓高菲班的同學放學後在教室等候。
校門口站滿了前來接送的家長。在這個安逸的小城,大部分家長都會讓孩子自行回家,但今夜開始,那種安逸在家長心中一去不返。
晚上八點整。周穆成和徐望站在了教室講台上。
詢問的對象選擇還是一樣。高菲最好的朋友,暗戀高菲的男生,高菲暗戀的男生,和她有矛盾過節的同學,她從沒交流的同學,以及住的最近的同學。徐望在教室裡指導學生如何保護自己,周穆成在教室辦公室和學生單獨聊天。
高菲。18歲,高三,長髮。成績普通,相貌出眾,人緣一般。她沒有男友。追求她的人頗多,但都覺得她性格有些孤僻,不容易接近。
對於高菲校外關係,同學均不瞭解。即使和高菲同一小區的同班同學也表示,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回家。
高三備考班,幾乎天天拖堂。對外宣稱八點下課的培優班往往拖到8點半左右。而昨夜的暴雨,讓喜愛拖堂的數學老師准點下了課。
監控拍到高菲路過離開學校第一個路口時,是晚上八點零五。母親收到高菲最後一條短信時是八點零二。
高菲決定直接回家。
她沒有打算去任何地方。但她沒有到家。
坐在「憶年」酒吧裡的周穆成吃下退燒藥。當一個人精神極度緊張時,連發燒都不能讓自己感到疲憊。這真可怕。
周穆成環顧了四周,沒有發現劉心琳。他有些失落。但很快,疲勞和酒精讓自己昏沉起來。不久,他睡著了。
十二月十七日。當周穆成醒來時發現自己依然爬在酒吧的桌子上。只不過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大衣。女士大衣。溫暖,舒適。
他看了眼手機。已經沒電了。他趕忙起身四周巡視,發現酒吧空無一人。除了自己的桌子外,其它桌的椅子已經倒扣在桌子上。吧檯前顯著的位置上貼著一張紙條。
「鑰匙在吧檯,離去後請鎖門,別擔心,我們還有鑰匙。——劉心琳:)」
穆成一陣溫暖。這一個微笑的表情,讓他的病似乎都好了一半。他摸出退燒藥,直接吞了下去。
繼續查案。
刑警大隊裡。劉桑一身酒氣的坐在正中聆聽各部門的匯報。所有人都一夜未睡,這回甚至包括劉桑。
經過兩天的聯合辦案,劫匪的身份已經清楚。逃跑路線也已確定。阜溪市南的石淄市正在圈定嫌犯位置。
周穆成一邊充著手機電,一邊在劉桑辦公室裡等待著會議結束。他不關心搶劫案。
劉桑走進門時,穆成的手機已經充滿。
劉桑的大鼻子上起了一個碩大的紅包,看來是上火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吐了一口長氣。
「嫂子,我們要離。」
周穆成還記得第一次見嫂子時的感覺。羨慕。劉桑大臉大鼻子大嘴竟然娶到了一個瓜子臉的秀氣老婆,這讓局裡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對方是個窮苦家庭的孩子也罷,結果女方碩士畢業,工作在外企,根本不愁找不到好老公。結果竟然嫁給了劉桑。後來還是費陽酒後的一句玩笑話讓眾人私下釋然。
「這孫子除了眼睛小,哪都大,我估計弟妹就是看上了這點。」然後哄堂大笑。男人嘛,下面大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所以劉桑不但沒有反對,反而應和的哈哈大笑。
「解決不了嗎?」周穆成明知故問道。他明白,劉桑從不亂說話,既然開了口,那一般錯不了
「能!」劉桑回到。周穆成吃了一驚。
「讓我改行。」劉桑笑了笑。
周穆成此時明白。這婚是離定了。
三十七歲的劉桑孩子已經十二。兒子。原本從不酗酒的他近十年來喝酒成癮。原因就是工作。多年前一向安逸的阜溪市出現了幾件匪夷所思的命案。父親因為孩子吵,把孩子從樓上扔下。兒子因為要房子,騙父母房子改名,然後趕出父母,最後被父親打死。老師組織自己幾個學生去賣,結果一個女生上吊自殺。等等等等。用教導員周柏的話來說,阜溪市數百年的歷史事件都不如這近十年。後來類似的案子,越來越多。
而最讓劉桑無法接受的就是「海皇案。」十年前「海皇」是阜溪最豪華的夜總會。一名剛剛生下孩子的夫妻在「海皇」頂樓房間被殺。夫妻倆本來準備週年紀念奢侈一把在房間裡好好親熱一番,結果慘遭殺害。兇手捆起丈夫,強j了妻子。就當著丈夫的面。最後,一刀一刀虐殺了女方。兇手離去後,丈夫連著捆綁的椅子,從樓頂跳下。
這個丈夫,是劉桑的好友,最好的兄弟。
此案至今未破。
有的案子,永遠也破不了。有時連死者家屬都不願再提及,他們要開始新的生活。但辦案者,卻無法忘卻。這就像一個詛咒一般,時時刻刻在深夜虐待你的心靈。
「離就離吧。」劉桑點燃了香煙。
接著,他拿出了逮捕令。
「王啟明告訴我了。謝峰是四名死者中唯一與其中兩位有關聯的人物。抓他回來。」
周穆成離開警局後才意識到,劉桑說的是「四名死者。」
高菲在他心中已經死去。
劉桑從不亂說話,既然開口了,那一般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