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文 / 一片茶葉
劉嬤嬤很憤怒,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是否真的應該讓這太子繼續活下去。
看看,看看,這混蛋太子要做什麼?他居然讓自家小公子去縣衙幫他幹活!好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居然讓小公子打扮成自己的長隨!當然,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重點是什麼來著?
劉嬤嬤被氣得腦子一陣陣的發暈,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在氣什麼了。
到是陳繁看了一眼做長隨打扮的藺秋,說:「縣令大人忘了,長隨是不能出入三堂的。」
長隨說好聽點是貼身小廝,說的難聽點就是奴僕,縣衙有專門的衙役,尋常的奴僕是不允許進入的。而且,在許多好男色的人家,長隨往往就是孌童,這也正是劉嬤嬤憤怒的地方,這混蛋太子把自家小公子當什麼了?
其實這實在是有些冤枉梁熙了,他在色字頭上根本就未開竅,又一直住在深宮裡,沒有什麼狐朋狗友來為他解惑,身邊的宮女太監更不可能和他說這些,在某些方面,他真的比白紙還純潔。
「那怎麼辦呢?」梁熙很苦惱,雖說的確是很想藺秋去縣衙幫忙,可是更多的卻是,他希望藺秋能在身邊,哪怕只是坐在自己旁邊和自己說說話也好。
「不如對外就說夫人是縣令大人的表弟,內眷雖不能出入三堂,但親眷卻是無礙的。」陳繁看了一眼旁邊依舊憤怒的劉嬤嬤,接著說:「以夫人的才智,想來一定能『一直』為縣令大人解憂。」
劉嬤嬤聽得心頭一震,她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陳繁,終於沒有再反對。
梁熙聽得大喜,連忙讓藺秋去換衣服。
客棧離縣衙只隔了兩條街,走過去不過一刻鐘,梁熙也不坐轎子,拉著藺秋,後面跟著李太傅和陳繁一起向縣衙走去。
還沒進縣衙大門,就見縣尉帶了兩個衙役急沖沖的從裡面跑出來,看到梁熙立刻說:「大人,養濟院昨夜發生命案,一名老者被人用利刃殺害。」
這養濟院主要收養鰥寡孤獨的老人,也有無人認養的孤兒,相當現代社會的福利院。
北陌縣人口不多,民風也很樸實,養濟院裡只有十幾名老者。大梁國尊敬老人,梁熙上任的第一天,就按照慣例去視察過養濟院,他記得裡面的老人都紅光滿面,十分精神,即使是那些臥病在床的老者,也都乾乾淨淨的。
聽到是老者被殺害,梁熙不敢怠慢,也不進縣衙,跟著縣尉就往養濟院走,走到半路才想起藺秋還在自己身邊,連忙停下腳步,對藺秋說:「秋兒,我要去……命案現場,那地方你會害怕的,你先回客棧,我明天再帶你去縣衙。」
藺秋本能的要答應,卻生生的克制住了,只是盯著梁熙說:「不會害怕。」
梁熙沒有糾結太久就帶上了藺秋,在他看來死人也沒那麼可怕,而且他心裡還有些隱隱的興奮,審案啊!這可是真正的要審案了!
許多話本裡都有漂亮小姐夜會書生,被人在後花園殺害,某縣令在細節處發現了隱藏在幕後的黑手,最後捉拿歹徒!雖然現在後花園成了養濟院,漂亮小姐成了鰥寡老者,但只要破案,絕對能顯示自己的智勇無雙!如果藺秋看到自己如此的英勇,一定會很崇拜自己!
一邊往養濟院走,梁熙已經不知道腦補到自編的《梁公案》第幾卷了,臉上露出可稱之為犯傻的笑容,簡直讓跟在旁邊的李太傅無法直視,再次肯定了教育太子實在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工作。
養濟院在縣城的最西邊的一片商業街的後面,旁邊大多是商舖的倉庫,北陌縣土產不多,這邊的商行主要經營的是皮毛、糧食和礦產。現在已近冬季,許多南方來的商人都回去了,要明年春季才會再來,所以這裡平日行人比較少,死去的老者倒在養濟院後面的小巷裡,如果不是收夜香的人經過,怕是好多天都沒人能發現。
巷口站著捕頭和兩個衙役,旁邊還有一個養濟院的管事,正臉色蒼白的回答捕頭的問話。
「每天酉時我都會巡視一次,當時常二伯還在屋裡,那之後我就回房睡了,直到今天早上才發現他不見了,當時還以為他出去散步,並沒太在意,誰知……」他正說著,抬眼正好看到新來的縣令走了過來,連忙迎了上去,一臉悲慼的說:「縣令大人,可一定要為常二伯做主申冤啊。」
梁熙點了點頭,說:「本官定然不會讓常二伯枉死,更不會放過兇手。」他板著臉,表情特別的嚴肅,那管事一下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藺秋往小巷子裡看過去,只見巷子中間的路上橫著趴了一個人,一個仵作正在驗屍。
這附近除了養濟院都是倉庫,為了平日搬運貨物方便,巷子修得比較寬闊,那老者橫趴在路上,兩頭還有富裕。
沒等梁熙上前觀看,一個衙役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走了過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白胖子。
「縣令大人,縣尉大人。」那白胖子一見梁熙和縣尉就連忙跑了過來行禮,又對著後面的陳繁行禮,小眼睛卻在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藺秋,不過看到梁熙和藺秋牽著的手,站到一邊不吭氣了。
梁熙記得這個白胖子是戶房的吏員,名叫黃庶。養濟院歸戶房管轄,梁熙上次來視察的時候,一名老者還拉著梁熙的手一直在誇獎黃庶,說他經常來巡視養濟院,對每個老者都謙遜有禮,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看到黃庶在深秋還急出了一頭的汗,梁熙不由的溫聲道:「黃小吏不用擔心,此事與戶房無關,待本官捉拿了歹人自會為死去的老者申冤。」
黃庶擦了擦頭上的汗,感激道:「謝大人。」
梁熙點了點
頭,轉而皺著眉頭去看衙役帶來的壯漢,這壯漢離他們有十幾步的距離,可是身上那股味道實在是太臭了。
「大人,這是發現屍體的廖七。」帶人來的衙役也不好受,這廖七天未亮去收夜香,漆黑的路上突然踢到一個血呼呼的屍體,嚇得他把小半桶夜香全灑在了自己身上,剛才衙役帶著他回去洗刷了一番,可是這味道還是臭的熏人。
正好一陣風吹來,幾乎所有人都被熏得倒退了一步。
梁熙臉色蒼白的對陳繁說:「陳師爺,你帶秋兒去找個茶樓坐一會兒,這地方實在是……我一會兒再去找你們。」
陳繁有些意外,想不到梁熙會自己留下來,反而讓藺秋先離開,連忙應了,對藺秋說:「表少爺這邊請。」
藺秋看了一眼梁熙,雖然有些想留下來,還是跟著陳繁走了,到不是因為這隨風而來的臭味,而是不想拒絕梁熙的這種關心。
看著藺秋他們離開,梁熙才示意縣尉前去詢問廖七。
廖七雖然因為職業關係,平日與人少打交道,但口齒還算伶俐,縣衙大堂之外也不用行跪禮,站在哪裡說:「回大人,小人每天早上都會收夜香,只是有的地方要一日一收,有的地方幾日一收,這附近多是倉庫,只有養濟院一處,所以小人四天才來一次。」
「這條小巷後面就是養濟院的茅房下水,收完夜香的時候剛至卯時,天還黑著,正打算穿過這條巷子去前面的商店街,就看到一個人趴在巷子中央,背上還插著一把刀……」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漆黑的臉龐也有些發白。
他正說著,巷子裡仵作已經驗完屍,取下了插在背脊上的匕首,讓兩個衙役用木板抬了屍體出來。
他們站的這個位置正好是兩條巷子的交叉口,那屍體上原本蓋著白布,可是路過梁熙的時候,一陣穿堂風吹過,白布被吹得掀起,露出下面的屍體。
那是一張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雙目圓睜,嘴角還帶著詭異的笑,似乎是在嘲笑著什麼,又似乎在說著「我在下面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