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文 / 一片茶葉
「少將軍!」這時隘口的城門已開,守軍剛一出來就看到藺岳中箭。
幸好射中藺岳的那支箭已經是第九波箭,箭手無力再射,否則藺岳即使有力氣再擋,也會因為動作太大撕裂傷口。
藺岳雙目圓睜,不甘心的看著射箭的方向,說:「……斧子短了……」媽的,要不是老子的斧子短了幾寸,就是第一個擋下九誅箭的人了。
幾個將領衝過來抬起藺岳就往回跑,這時候鬍子那邊已經緩過勁來,又見這個黑殺神一般的守將中了箭,立刻就有人開始向這邊跑過來,皇帝陛下可是說了,殺藺斂封親王,殺其兒子封公爵。
這時候天色已亮,雪也不如剛才的大了,留守城頭的守軍見鬍子又上來了,立刻箭如雨下,總算是把藺岳平安的救回城來。
巨大的城門轟然關上,將那些猙獰的面孔攔在了外面。
「醫師!醫師!」無數的將士喊叫著。
「媽的,吵死了。」藺岳嘟囔了一句,就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這箭剛一入體火辣辣的疼,沒一會就開始發麻發木,分明是淬了毒藥。
大梁國的大多數人都只聽過藺斂的名字,知道藺岳的卻很少,最多知道他是藺斂的兒子,可是在許多邊軍心目中,藺岳卻是他們心目中的偶像。他天生神力、威武強壯、逢戰必殺敵過百,他沒有心眼,有話就說,直來直往,跟著這樣的將領,對陣任何敵人都能信心百倍,有了戰功也絕對不擔心上官會搶功勞,只有這樣一個將領才配稱為戰神。
藺岳的手下幾乎要瘋了,尤其是看到他臉色發黑,明顯是中毒之後,立刻炸了,許多人甚至衝到城門口,就要打開城門出去和鬍子決一死戰。
幸好還有那比較清醒的,一邊派人去通知大將軍,一邊以「先給少將軍解毒療傷」為由安撫住了激憤的守軍。
藺斂收到消息,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也難怪他懷疑,這個兒子會受傷,還是受這麼嚴重的傷,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他一直以為這兒子是鐵打的呢。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藺斂還是急忙派了軍中最好的醫師前往,另外又派了一個可堪大任的將領去接替藺岳。
很快,這個消息又通過某些渠道傳到了陳繁的耳中。
「二哥受傷?」藺秋呆呆的看著一臉焦急的陳繁,腦子裡不知道怎的突然跳出了許多畫面。
……
一個瘦弱的小孩騎在一個黑塔一般的男子肩膀上,那男子大笑著說:「等秋兒長得像二哥一般高的時候,二哥就帶秋兒去騎馬,去看邊關的大雪,去打鬍子!」
小孩抱著他的腦袋,笑瞇瞇的說:「二哥可要說話算話。」
那黑塔般的男子一邊小心的扶著小孩,一邊在地上慢悠悠的轉著圈,說:「二哥從不騙人,更不會騙秋兒,所以秋兒要好好的吃藥,好好的吃飯,把身體養好了,快快長大。」
……
清晨醒來的時候,枕邊多出了好些玩具,有精美的彎刀、木製的帆船、白瓷的奔馬……後院還多了一對雪白的天鵝。
小孩又是喜歡又有些傷心的問:「是二哥回來了嗎?他怎麼不來見我?」
旁邊的丫鬟說:「二公子昨天夜裡回來的,送來這些東西,還在床邊坐了一晚上,今天一早辦完了公事,又回邊關了。」
……
小孩從廊前經過,聽到窗戶裡有人在說話。
「二少奶奶,這幾張狐狸皮真漂亮,奴婢可從來沒見過這麼白的狐狸。」
「看這狐狸皮就知道,相公肯定又穿過草原,到極北之地去了。去年給小叔做褥子的那張白熊皮也是在極北之地打的。」
「哎呀,二公子居然敢去極北之地啊?我聽說那地方冷得人耳朵都會掉下來。」
「越冷的地方,野獸的皮子也越厚越暖和。你去把上個月新買的細緞取出來,相公信裡說了,這些皮子要給小叔做件保暖的披風,冬天的時候也能到院子裡走走。」
……
陳繁皺緊了眉頭,說:「聽說少將軍是中了毒箭,箭傷到不嚴重,只是那毒不好解。」
「二哥……」藺秋沉浸在那些不斷跳出的畫面裡,陳繁的話在耳邊響起,彷彿聽見了,又彷彿沒有聽到。
「太子妃……」陳繁和旁邊的邢嬤嬤同時驚叫出聲。
藺秋抬起頭來,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邢嬤嬤嚇得連忙抽出巾子為他擦去臉上的淚水,說:「太子妃別哭,二公子身體壯實著呢,很快就沒事了,你可千萬別擔心……」邢嬤嬤大冷天都急得腦門上直冒汗,當初為藺秋看病的大夫可是千叮囑萬叮嚀,他身子太弱,絕對不能大喜大悲,否則很可能一病不起。
藺秋一把抓住巾子,抬頭看著邢嬤嬤,說:「邢嬤嬤,去準備車馬,我要去看二哥。」
這下不僅邢嬤嬤,連陳繁也嚇了一跳,連忙說:「太子妃,現在風雪太大,實在是不宜出行,不如……」
沒等他說完,藺秋已經站了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說:「我現在就要去看二哥。」
不似梁熙失蹤時的緊張和焦急,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有懊惱、有憤怒,還有……一種從血脈裡湧出的擔憂。沒有人能阻擋他,他要去看二哥,直到確定他無礙了才行。
劉嬤嬤和龐嬤嬤
嬤不在,剩下的兩位嬤嬤連這蘇燁一起都無法勸阻藺秋,無奈之下,蘇燁只好緊急改裝了一輛馬車,用細棉被把車壁全包了一圈,邢嬤嬤和陳嬤嬤跑進跑出的,把宮裡帶出來的皮褥子墊在車廂裡,又在車裡面點了兩個火盆子,這才叫來秦瑜護衛著向邊關大營駛去。
臨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前來拜訪的伍清鈺,可是藺秋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讓邢嬤嬤扶著就上了馬車。
這段時間伍清鈺幾乎每天都會前來拜訪,藺秋忙公事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坐著,藺秋忙完了,兩個人就對著發呆,用邢嬤嬤的話來說,這人就是來礙眼的。
其實伍清鈺也是無奈,天龍魄關乎他伍家的家族興旺,可說是他的執念。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在藺秋身上,即使被冷遇,也只能繼續糾纏。可是對著藺秋,他又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能直接問天龍魄,想解釋錦蘭千香散的事情,又老是有個嬤嬤跟在旁邊,如果提起別的話題,藺秋不是看著他不說話就是「言簡意賅」。
看著遠去的馬車,伍清鈺想了想,向著藺秋他們包下的客棧走去。
每年的大雪季一般從十二月初到第二年的一月中,只是今年特別的寒冷,大雪季不僅提前了,風也比往年要大了許多。
畢竟是經過機關大師蘇燁改裝的馬車,特別加寬的車輪行在雪地還算穩當,車裡的火盆又有兩層鏤空的蓋子,不用擔心火星會飛出來,藺秋和兩個嬤嬤坐在車裡還是很暖和的。
只是旁邊跟隨的護衛就慘了,他們在京城裡何曾見過如此大雪,各個都在馬背上縮成一團,唯二還挺直了脊背的只有陳繁和秦瑜。
陳繁斜眼看了一下秦瑜,見他還穿著那一身玄甲,不由的暗暗撇嘴。這個在南軍呆久了的笨蛋,在北疆,哪怕是最普通的軍漢也懂得,這種天氣穿鐵甲,不冷死也要小心脫層皮。
秦家和陳家都是四大家族之一,不管在朝堂之上還是下面的子弟之間,勾心鬥角、使暗絆子的都少不了。陳繁雖然不至於因為家族間的過節而討厭秦瑜,可是秦瑜是秦慕天的兒子這一點,就讓陳繁對他沒有好感。
陳繁的偶像是藺斂,他就是因為崇拜藺斂才努力習武、學兵法,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象藺斂那樣,成為一個忠心不二、保家衛國的大將軍。
說到秦慕天……雖然普通的平民不知道,世家子弟的他可是太清楚了,利用自己禮部尚書的兒子,秦慕天安排了許多自己心腹在六部裡,再利用這些心腹貪污國庫,魚肉百姓。
作為一個軍人,陳繁不想理會朝堂裡的那些齷齪,可是不表示他就沒有想法,尤其是秦慕天還多次針對藺斂,在朝堂上找借口彈劾藺斂,在下面甚至對北疆邊軍的糧餉和撫恤金動手腳,要不是自己的哥哥陳簡在戶部頂住壓力,邊軍就要揭不開鍋了。
陳繁在北疆和邊軍共同生活,共同戰鬥了四年,看著邊軍為了抗擊鬍子流血流汗,甚至失去生命,可是每日只能吃著粗糙的軍糧。他也見過軍屬領取遺骸和撫恤金時的痛苦哀泣,還知道那些撫恤金有一部分是藺斂自己拿出來的。他怎麼會不恨秦慕天,又怎麼可能對秦瑜有好臉色。
秦瑜坐在馬背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道路,他能感覺到陳繁鄙視的目光,甚至能猜出他為什麼如此看待自己。秦瑜不想為自己分辨,出身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他姓秦,這是無法改變的,但他不僅僅是一個秦家的子弟,不僅僅是秦慕天的兒子,他還是一個軍人,他必須完成每一個任務。
雖然在關內,現在又是大雪季,可還是要防備流竄的鬍子和馬匪。那條山間的密道,前段時間就有小隊的鬍子在企圖穿過的時候,被蘇燁設下的機關射殺。機關用過了之後就會失效,需要重新佈置,蘇燁安排了弟子輪班守在密道附近,可是鬍子如果源源不斷,穿過密道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秦瑜在南軍時,因為南疆多山,植被又茂密,所以他更習慣打叢林戰,在他看來,鬍子不肯翻山越嶺,寧願去攻堅隘口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
冬天天黑的早,好在一路上沒遇到任何意外,天色擦黑的時候,藺秋的馬車終於趕到了藺岳所在的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