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賴不掉的媳婦兒 文 / 文若曦
她面前是一面鏡子，鏡子裡是一張清麗而陌生的臉。
即使醒來已經三天了，韓佳面對這張臉還是忍不住震驚和恍惚。
這不是她的臉了……不，這不是她！
她至今還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她只知道，從三天前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她」變成了同樣因為出車禍而住院的一個叫梁語佳的女人！
這三天，她的心情起起伏伏。震驚、詭異、混亂、彷徨、不安……發生的這一切沒有一種合理而科學的解釋。她不敢開口說自己是韓佳，她怕別人拿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甚至她自已其實也認為自己瘋了！
外間突然傳來敲門聲。
「語佳，你在衛生間麼？」
這聲音很熟悉，正是她三天前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那位中年女人。在有限的對話中，她知道這位阿姨對「梁語佳」很好，雖自稱是伯母，倒是真心恨不得把她當女兒看待……哦，好像梁語佳是她未過門的兒媳婦。
門外又傳來一聲詢問，韓佳回過神，應了一聲，不再看鏡中的臉，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開門出去。
「語佳，是不是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門外，容顏艷麗，保養得宜的何世蘭擔憂地問。
韓佳沉默地搖了搖頭。她還是有些不適應——不適應這個身份，不適應這樣溫暖的關心。
她的母親早逝，父親整天沉浸在實驗室裡，後來嫁進周家雖然有公公婆婆卻從未得到過一絲關懷。
「來，嘗嘗伯母給你帶來的黑魚湯。」何世蘭笑著端來一碗湯，「這湯據說最是長傷口的。」
這三天，她天天都會帶新鮮的湯和吃食來醫院陪著梁語佳，一來就是大半天。大多數都是她在說，韓佳只是沉默，而這位阿姨也彷彿根本不在意她的沉默，或者原來的梁語佳本就是位安靜溫和的女孩子吧。
她說了很多，加上這三天她的病房陸陸續續到了很多探病的親人，韓佳現在對梁語佳的基本情況也瞭解的差不多。
梁語佳前幾天在路上發生了嚴重的車禍，當場昏迷，送到醫院搶救時醫生連下了兩道病危通知單，可最終還是搶救回來了，就連醫生也說這是個奇跡。
那一天，湊巧也是韓佳在醫院撞上周世雍與童瑤的日子。
這樣的巧合讓韓佳的心情有點郁卒，有點煩躁，也有點……不安。
她忽然變成了「梁語佳」，那麼真正的韓佳呢？那天她出了車禍之後也搶救回來了麼？是不是這個梁語佳也到了她的身上？
一切未知。
目前她的身體正在恢復，醫生也說恢復的不錯，再過半個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韓佳迫切地想要出院，然而她身邊二十四小時都有看護她的人，這些看護就是眼前這位阿姨請來的。況且她的身體還是太虛弱，就算她想出這個病房門都很困難。
熱氣騰騰的魚湯端到面前，引人垂涎的香味拉回了韓佳的思緒。她伸手接過湯碗，一口氣喝了。
「謝謝。」她平靜地道謝。
何世蘭笑笑：「這孩子，跟伯母客氣什麼，都快是一家人了。」
韓佳又不說話了。
何世蘭也不在意，自顧開口，語氣頗有些怨怪，「阿言這孩子也是，這都三天了也不來看看你。語佳，你放心，等他來了，伯母一定幫你好好教訓他，替你出出氣，哪有這樣做人未婚夫的！」
韓佳覺得有些頭疼了。
這位阿姨各方面都很好，就算話多一些可是她說話乾脆爽朗，艷麗的臉上常常帶笑，親切又隨和，倒是很難不喜歡這樣的長輩。唯獨她說起自己的三個兒子以及老公，像是有滿肚子苦水的怨婦。
何世蘭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宋謹在部隊當兵，二兒子宋言也就是梁語佳的未婚夫，自小在國外長大，只知道是自己做生意，小兒子宋行在讀大三。至於她的老公，大概也是做領導的之類，好像頗為威嚴。她常感歎家裡四個臭男人，就她一個女人，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做夢都盼著能有個兒媳婦，可是老大三十多了又在部隊，她想管都管不來。老二眼瞅著快三十了也沒見帶個女朋友回家的跡象，所以她就做主訂下了這門婚事。老三倒是很討女孩子喜歡，可也太多了些，那些女孩子她瞧著沒一個順眼的，真是愁的呦……頭髮都快白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韓佳只是靜靜地聽著，心裡卻是有些羨慕的——她說老公和兒子的神情雖然怨，卻忍不住眉角飛揚唇瓣含笑。這是一個真正幸福的女人，被老公寵，被兒子們愛。
她總說遺憾自己沒有生女兒，生了三個兒子一個不讓一個省心，又說恨不得她立刻嫁進他們家，她們要當一對最和諧的婆媳……
她還神秘兮兮地湊近「梁語佳」，笑的像只美麗又狡猾的母狐狸：「嘿嘿，老二那個傢伙別看他賊精賊精的，還不是翻不出老娘我的五指山。你這個媳婦兒，他想賴都賴不掉嘍！」
「……」
她說這些的時候韓佳始終沉默，心裡有一種窺探了別人的*和幸福的內疚感。
有時候她竟然會恍惚覺得，如果真的做了這個叫「梁語佳」的女人也該是很幸福的吧？
……
在這三天之中，除了何世蘭每天必來陪她，她還見了一些其他的梁語佳的親人。
一撥是梁家
家人，包括她的爺爺奶奶，兩位叔叔，一位姑姑，三位哥哥，兩位姐姐，一位妹妹。她們不是一起來的，都是在這三天中前前後後來看望過她，卻也只是看一眼，放下個紅包就走了。
韓佳看的出來，這些親人看「她」的神態冷漠而疏遠，甚至有一絲厭惡，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另外還來了一撥人，說是梁語佳的外祖父方家，除了她的外公腿腳不便沒有來，其餘一位舅舅以及一位表哥一位表姐都來了。這一家人很明顯對梁語佳熟絡些，語氣裡滿是關懷，寬慰她好好養病。
兩家人，兩種態度，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是有錢人！
區別在於梁家人很張揚，從衣著打扮到行為舉止處處都透露出「我是土豪」的優越感。而方家人就低調很多，態度親切隨和卻難掩與生俱來的貴胄之氣，一看就是那種底蘊深厚的世家。
韓佳活了兩輩子，上一世更是在豪門裡過了膽戰心驚的三年，她早已熟悉觀察人，包括每一個人的細小神情和動作，她知道什麼樣的反應是真，什麼樣的是假。
然而她是韓佳，她不叫「梁語佳」！這些關於梁語佳的幸亦或不幸，與她終究無關。
韓佳只想盡快恢復身體出院，好去找找真正的自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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