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肖晨的回憶和報復(二) 文 / 文若曦
在那之後,所有的事幾乎都是按照他的設想在發生。
他告訴媽媽,梁語佳是宋麟兒子的未婚妻。
果然,媽媽聽到他提到這個名字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那個時候他就確定了,媽媽果然是跟宋麟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的,只是他不理解,為什麼媽媽要帶著年幼的他獨自生活,即使日子過的再艱辛也不去找那個男人,但他也知道他的媽媽骨子裡很倔強,雖然他不清楚媽媽與宋麟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有一點他很確定——她那麼執拗堅韌的人,又是喜歡宋麟的,除非宋麟的選擇不是她,所以她才會帶他離開。而媽媽一定也隱瞞了所有的事,甚至很有可能宋麟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那之後,宋麟果然來找媽媽了,而且他看的出來他和媽媽之間果然關係不太尋常,只是那一次的碰面他沒有遇到,因為宋麟挑在了一個他不在的時間去看望媽媽的,由此他確定,宋麟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
後來在一品江南,那一次無意中遇到了宋麟,當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看到他朝這邊走來,他知道他是看到了梁語佳才過來的,可是他的目光卻無法移開地盯著他,他想看清楚這個男人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結果如他所料——宋麟除了一開始臉色稍微有點異動,之後就恢復了正常,他是神色冷漠的似乎根本不是在看待一個可能是他兒子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認,當時他的心——冷了,涼了,寒了。
在那之後,他還是私底下去找了宋麟,說到底,他心中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或者說他甚至還抱著一點可憐的希翼。所以當他直接詢問宋麟是否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時,宋麟直接拒絕的話語讓他除了可悲而譏諷地一笑,再也沒有了別的感覺。
在那之後,當他在媽媽的病房又看到了宋麟之後,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可卻遭到了媽媽的厲聲呵斥,還讓他滾走……
他當時靠在醫院潔白的走廊牆面上,靜靜地流下了淚。
再之後,宋麟來醫院看望媽媽的事情被他的妻子發現了,他以為這一次終於可以讓他的家庭破碎,最起碼可以掀起巨大的波折,可是一切都出乎了他的預想之外——宋麟不僅帶著他的妻子何世蘭來到了醫院看望媽媽,他們還一副老朋友相談甚歡的模樣,並且,媽媽提出要宋麟認他做兒子的要求而宋麟與何世蘭也滿口答應了下來!
他曾疑惑過,為什麼連何世蘭都會同意認他做「兒子」,可後來他想開了,也許連她也覺得歉疚他們母子兩人所以才會答應這個近似荒誕的要求。除了這個答案,他想不出別的理由了,而且從他們跟媽媽談話的字裡行間,他也感覺的出來似乎宋麟與何世蘭都對媽媽有種愧疚和補償的心理。
他終於回到了宋家——以一個可笑的「養子」身份回去的!而他的媽媽,竟然會覺得那像是一件多麼感激和興奮的事!
他和媽媽都得到了最好的照顧,他再也不用為醫藥費發愁,他們也不用再住回那個狹窄昏暗的小房子裡,可是這一切都再也換不回媽媽的健康了!
自從媽媽出院回家之後,她的病情即便有最好醫藥治療,卻每天都在承受著痛苦的折磨,每當他回到那個明亮寬敞的房子時,他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寒冷,而每當看到媽媽忍痛皺眉的樣子,那躺在床上愈發顯得虛弱瘦小的身形,他的心便一次比一次更冷,更痛,更麻木!
所以,當他在hd集團新公司成立的那天酒會上,望著台上那意氣風發的男人,他的「二哥」,他的目光之中只剩下一片冰冷和仇視。
他看到了那個美麗的金髮藍眼的女孩在台上以一種近乎癡迷的目光盯著宋言,當時他就站在宴會廳的角落裡,別人不容易發現他,但他卻可以觀看到整個會場裡的情形,台上的一切他看的清楚仔細,而在台下,與他相距不太遠的地方,他也見到了那個穿著一身艷紅旗袍的梁語佳,那一天的她很美,集清與嫵媚於一身,可她很明顯像是喝醉了,甚至像是並不知道台上發生的一切。
望著搖搖欲墜的她即將摔倒時,他幾乎下意識地想過去扶住她,可是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他只好扼住體內噴薄的衝動,怒目遙視著台上的宋言,以一種夾雜著憤怒、不甘、痛苦的複雜情緒盯著他!
台上的尷尬很快化解,他意興闌珊,覺得今晚這樣的酒會與他真是格格不入,就在他喝下一杯酒準備悄然離開時,他看到了那個精緻美麗的金髮藍眼女孩。
她正躲在離他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一雙美麗的藍眸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那清澈的藍眸似是要燃燒成一團火苗,灼灼而冷戾。
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地靠近了她的身邊,以一種淡漠的、冷寂的聲音問:「想要得到他或者報仇麼?」
……
他和瑪格麗塔很快成了盟友,因為他們有共同的目標。
原本瑪格麗塔提出的條件是要置梁語佳於死地,可他猶豫了,但是瑪格麗塔卻強烈地表示她一定要那樣做,他那時候才彷彿看清楚自己好像招惹了一個大麻煩,可他也沒有回頭路了!
到最後,他說他要自己親自來。
所以,那一天,當瑪格麗塔派去跟蹤的人發現了梁語佳的行蹤之後,他也武裝好自己,來到了那條街邊。
他在街邊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和宋言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親吻戲笑。
他加油門,改裝之後的摩托車猶如離弦之箭急速地朝他們駛去,就在即將撞上她的剎那,他突然車把微微一拐,與她堪堪擦身而過。
之後他沒有停留,很快離開,並且銷毀了那輛車。
他曾經打過很多的臨
時工,也曾在一家摩托車修理廠裡上過班,加之他本身就對車輛很感興趣,所以改裝一輛廢舊的摩托車不在話下,而且還可以讓人很難查出來。
他知道,他冒著那麼大的危險暴露了自己卻終究沒有「下手」,是因為他的內心裡始終不忍傷害她——她是他愛的女人,愛了那麼多年!他怎麼忍心去傷害她?
瑪格麗塔因此非常憤怒,她的目標很簡單也很明確——除掉她,贏回宋言!
他們的合作有了裂隙,最後他提出折中的辦法——想辦法把梁語佳帶去酒店,讓人家都以為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到時候宋言只能放棄!
他沒有告訴瑪格麗塔自己的全盤計劃,只說他是愛慕梁語佳的男人,想得到她,因而與瑪格麗塔不謀而合。
可是想要讓梁語佳自己去酒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他出面提出,她是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最後由瑪格麗塔出面,以「尋求幫助」的理由去請求她,可惜梁語佳並沒有答應,不得已,他只能拿出殺手鑭——謊稱看到宋言與瑪格麗塔進出酒店了,這才騙得梁語佳前來。
當他在她家小區樓下打完電話之後不久,看到了她急匆匆飛奔下樓的身影時,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片苦澀和自嘲。
原來從頭到尾,他只是一個人的單相思!而她,很明顯早就喜歡上宋言了!
……
他抄近路提前一步到了酒店,然後等在事先訂好的房間內,當他在門後看到了梁語佳進來的身影時,他心裡既忐忑難受又緊張窒悶,那時候他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想著不能讓她知道是他,所以他幾乎沒有猶豫地伸出手,打暈了她。
可是剛才在這裡等到她甦醒的這一個多小時內,他獨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想了很久很久,想這些年他與她的點點滴滴,想她自從半年多前車禍失憶之後性情大變的她,想著……她就是一牆之隔的大床上,如果他想……她可以很快就變成他的人,那麼,從此之後,不管他能不能得到她,至少她和宋言之間都一定無法再回到過去,而所有的宋家人,必將為此事傷心難過許久……
可他沒有動,甚至,他為了扼住這種近似瘋魔的想法,他去了衛生間沖了很久的冷水澡,逼自己冷靜下來。因為,此時他的心中早就沒有了那些旖旎雜思,他只是在靜靜等待,等待一個……結果!也因為他知道,一旦他那樣做了,不僅他這一生不會得到她,甚至連她的面都可能見不到,更有可能……她會恨他入骨,亦或者,她會連恨都沒有,直接變得冷漠如毫無感情的機器。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只要他一想到那種可能,他的心底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幾乎是出於一種直覺,他就是知道,如果自己那麼做了,她一定會變成那樣的!好像是這半年多來,他覺得自己對她的感情越來越複雜,但有一點不變——那就是,他越來越愛她!
……
肖晨低醇的嗓音時遠時近地傳來,淡淡講訴著這一切,他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外黑幕下斑斕的夜景,而梁語佳始終坐在大床上,雙手雙腳被反綁著,一張臉,平靜而淡漠。
她心中卻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反而像是掀起了巨大波浪!
原來想不開的一些事現在忽然都開朗了,她不知道原來在肖晨的內心深處,竟然對宋麟乃至宋家人有著那麼深濃的誤會和怨恨!更加牽連到無辜受罪的自己!
她竟成了肖晨報復宋家人的工具之一!
想想真是可笑!
虧她以前還真是把他當做朋友相交的,原來前世的梁語佳確實是交友不慎。
「你想做什麼?」她近似漠然地問道。
肖晨望了她一眼,他的目光中閃過一抹異動,然後別開了眼,「等到天亮,你便知道了。」
兩人各自又沉默了很久,梁語佳淡淡開口,「宋言現在在哪裡?」
肖晨的眸光轉回,靜靜地盯著她,嘴角輕勾一下,似乎是嘲弄,也像是自嘲,「不知道,也許……在瑪格麗塔的床上。」
梁語佳眉頭蹙了一下,很快又鎮定下來,「肖晨,放開我!」
肖晨的目光重新望著窗外的夜景,俊朗的五官冷漠的好似她從未認識過他,薄唇輕吐三個字:「不可能!」
梁語佳的臉色陰沉下來,「肖晨,你這麼做,不怕你媽媽傷心難過麼?」
大概是觸動了他什麼,肖晨的目光倏地轉過來,一瞬間閃過一絲可怕的冷銳光芒,「傷心?難過?」他的聲音充滿了悲痛和哀傷,「若是我媽媽此時還有感知……她還能知道傷心和難過……那我又怎麼會站在這裡?」
梁語佳心裡一顫,倏地抬眸,「你是說……」
肖晨別開臉,狠勁眨了眨眼,「昨天夜裡,我媽……昏迷了,一直到現在,沒有甦醒。」
「……」梁語佳驚訝地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下來。誰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了,肖以情這一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不知又靜默了多久,梁語佳望著站在窗邊的肖晨,他的身影是那麼的孤寂悲涼,最終還是說道:「你現在至少應該陪在肖阿姨身邊的,萬一……」
「不!」肖晨淡淡地拒絕了,目光裡閃動著一簇莫名的情緒,「我不能去……」
梁語佳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肖以情此刻昏迷不醒,若是她心中唯一思念的兒子去了她的身邊,那麼她很可能就會放心地闔眼,而肖晨,他深深瞭解自己的母親,所以以這樣的一種方式來拖延?
梁語佳不
再說什麼,可她不能在這裡坐等,她還不知道宋言怎麼樣了,也不知道瑪格麗塔到底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萬一真的如肖晨所說的,他被……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畢竟她都敢唆使肖晨要她的命,而她又是那麼的想得到宋言,難保她不會瘋狂起來做一些衝動的事。
不行,宋言有危險!
「肖晨,你這樣囚著我一點意義都沒有,你明知道宋言和我都是無辜的,甚至是整個宋家的人,包括宋伯父,他們都是無辜的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他們?他們一家人對你和肖阿姨的幫助還不夠多麼?」
哪知道肖晨聽到她這樣說,溫熙俊朗的臉上露出極冷的嘲諷,「無辜?你敢說宋麟是無辜?他當初拋棄我和我媽媽,即便他是不知情的情況下,可是他這麼多年了可曾試著找過我們?他們宋家一家人過的和和美美,幸福安康,我和媽媽卻要過著衣食不繼的日子,他這樣對待我和媽媽,還無辜?」
梁語佳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是相信宋伯父的人品的,而且有了宋言和何世蘭的保證,她也相信宋伯父絕對與肖阿姨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可是肖晨卻一心認定是宋伯父辜負了他們母子倆,甚至展開這可笑而可譏的報復行為,她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之前她一直把自己當一個外人,不方便過問這些事,畢竟與她關係不大,可是現在她被反綁在這裡,威脅到她的名譽和生命安全,她不能再默默無聲,至少,這個時候她已經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
「肖晨,你還是認為宋伯父是你的親生父親麼?」
肖晨的臉色一僵,蒼白了幾分,抿著唇沒有回答。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早已認定,可是口頭上卻不想承認。
梁語佳歎了一口氣,「如果我告訴你,他根本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呢?」
肖晨震驚地轉眸盯著她,半晌,他決然道:「不可能!」
「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何不去醫院親自向你媽媽求證?」
肖晨的目光漸漸沉黯下來,他的唇冷漠地勾起,「你不用找借口和理由,總之今晚,你別想出這個房間的門!」
梁語佳的臉色也冷暗了幾分,「肖晨,你想清楚了麼?你今天做的這些事,我完全可以將你告上法庭!」
肖晨淡淡地笑了一下,頗有幾分豁出去的意思,「去告吧,我等著。」
見他不為所動,梁語佳咬的唇都泛白了,內心裡的焦灼也漸漸加重。
理智告訴她,她必須想辦法勸動肖晨,目前看來,他似乎還保留著一些理智,至少他還不想傷害她更深,可是她又怕萬一她說的過激會引起他情緒反彈,到時候那她就真的預料不到會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了!
「肖晨……」她想了很久才開口,聲音輕緩,嘴角微笑,「你說你喜歡我是真的麼?」
肖晨微震,轉過目光。
「既然你說你喜歡我,那我說的話你為什麼不相信呢?」
「這與喜歡你無關!」他答。
「不,有關。喜歡一個人肯定是對他全然信任的!你不相信我,所以可能連你自己都沒發覺,其實你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愛我。」她盯著他,目光如炬,冷厲中透著一抹犀利的敏銳。
肖晨的情緒有些震動,「不是,我是真的愛你,為什麼你不相信?」
「因為我不喜歡你!」她道,見他臉色突變,又道:「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