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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糾結 文 / 大示申

    第七十七章糾結

    糾結已經成了陶如軒生活的主旋律,每天跟著顧平身邊,雖說裝的跟沒事人一樣,心裡卻感到非常彆扭,說白了,自己不過是個秘書,不該管的事情就不該多嘴,可不說心裡卻憋的難受,就只能忍著。據說別人忍著忍著也就適應了,而後會變成一種習慣,大家戲就稱這種忍出來的脾氣為衙門脾氣,看上去平平常常的,不溫不火,處驚不變,好像天塌下來都無關緊要,說白了卻有些不好聽,叫官僚作風。

    現在當官的不官僚很難,環境就是那個樣子,你不適應就會有被淘汰的可能,別人擠兌你不說,你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慢慢就自動退出了。想要出淤泥而不染,簡直比登天還要難。放眼望去,都是一般的人物,卻不能說他們是烏合之眾。要是這樣說了,你就是鶴立雞群了。既然是鶴,那就應該找到自己歸宿,何必在這裡瞎混,豈不是礙人眼。

    這種感受是陶如軒跟著顧平下了幾次鄉鎮後得來的。有些地方的農民真的很苦,而且並不是少數。汾城雖不是山區,卻丘陵眾多,有些地方的老百姓就住在丘陵之間,至今喝不上自來水,孩子上學也要跑上好幾里地,翻溝越嶺,教室更是簡陋的除了那些歪歪斜斜的桌椅板凳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本來鄉鎮領導是不讓去的,顧平非要去看看,他們也只好帶路,卻也提前做好了安排,做大的改變是不可能了,只好做些表面文章,以示重視,就在學校教室的外牆早早刷了一層白灰,看上去是新了一些,可依然是窮苦。

    看著那些兩行黃鼻涕的孩子,鄉鎮領導也有些尷尬,就說農村的孩子苦,要是鄉鎮上經費充裕了一定好好將學校返修一下。

    顧平建議道:「像這樣的學校,返修是沒有意義的,不如重建,最好能集中起來,建個高標準的教學樓。」

    鄉鎮領導無不皺眉叫苦道:「這些年鄉鎮沒了提留,經費又特別緊張,建高標準的教學樓不是不想,恐怕有些困難。」

    顧平道:「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學校門口的土牆上大多都用白灰刷了這樣的字眼,聽起來就有些諷刺了。

    可回到鄉鎮,招待的依然是一桌子要幾百元,甚至上千元大魚大肉。有些領導知道顧平作風過硬,可又不想慢待了,就把茅台酒裝在普通酒瓶裡糊弄。有幾次,顧平就發了火,可飯還是要吃的,就建議大家分攤飯費,自己先放下一百元。

    鄉鎮領導們不免尷尬,但既然顧平掏了錢,他們就不好推諉了,凡是就餐者每人一百,陶如軒也隨了一百,卻知道這些錢顧平走後,又會裝進這些鄉鎮幹部的腰包,至於用到改善學校環境上的,幾乎不會有。

    陶如軒在跟一個鄉鎮副鎮長聊天的時候,就問道:「真的這麼難嗎?」

    那個副鎮長就苦笑著道:「不是不想管,而是太多了,鄉鎮根本沒力氣管,給這幾個村建了學校,那幾個村就會有意見,弄不好還會上訪鬧事,還不如不管,大家都一樣,誰也沒說的,倒也清淨些。」

    陶如軒疑惑道:「那就不會每年解決一部分嗎?」

    那副鎮長道:「每年解決一部分不失為一個辦法,可農村人就是這個樣子,就算是個先後問題,他們也能把天鬧翻。」又壓低了聲音道:「另外,一旦搞起來,花銷就大了,錢不錢的先放在一邊,財務上就不好走賬。而且審計局一套、教育局一套,太麻煩了。」話裡的意思,卻明擺著僧多粥少。

    陶如軒聽了就有些憤憤然,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個鄉鎮副職管的了的事情,也不和他計較。

    那位副鎮長說完了,又試探著道:「關鍵還要看縣裡有沒有這個決心。要是決心改變這種現狀,也不是什麼難事。」

    陶如軒就偏著腦袋問他道:「此話怎講?」

    那副鎮長道:「要是縣裡下決心搞,那就是全縣上下通盤考慮,大家都搞起來了,也就沒什麼說的了。可要是只有一兩個鄉鎮單獨搞,別的鄉鎮就會有意見,也要把搞起來的鄉鎮當成敵人看待。」

    這話說的雖然隱晦,陶如軒卻知道也是實情。所謂官場攀比,不光是比政績、比項目,有時候還在互相比較,不能搞的太過分了。像這些費力不討好的工程是不能亂搞的,你搞起來了,別人沒搞起來,別人明顯就會在縣領導那裡落下口實,被扣上一頂工作不力的帽子。那些人自然要把矛頭對準你。最好是四平八穩,及時認真完成上級交給領導任務,名次不要排在末三位,又能辦幾件讓領導高興的事情。比如招商引資,引進一兩個大項目,或者搞幾個給領導長臉的形象工程,其它方面就算差一些也無所謂。

    回城的路上陶如軒就含蓄地顧平說了一下。顧平有些卻不以為然,鄭重其事道:「副職不瞭解實際情況,想法終究單純。不過倒是可以考慮全縣分批解決。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說著顧平就用閒聊的方式,給陶如軒接著說了起來道:「從國家層面來講,搞好教育雖說利民卻不一定利國。縱觀歷史,沒有一個朝代把教育當成立國之本的,說白了,只是一種收買人心的手段罷了。秦始皇焚書坑儒,清政府興文字獄,無外乎一個目的,那就是讓民眾做順民。逆來順受固然是歷史的倒退,但老百姓動不動就上訪告狀,恐怕也不是統治者希望看到的。歷來的法律都有民告官先打五十大板一條,目的也在於此。孔夫子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文人學士的解說雖不能算錯,卻有失偏頗。河要修堤,江要引流,民之口焉能不防,只是個方式方法的問題。明君聖祖,從諫如流,為的還是輿論導向,引民之口利國利民,而不至於造反。」

    顧平濤濤而談,陶如軒靜靜傾聽,老王開著車,也聽不明白,只是偶爾是是是、對對對地應兩聲,也說不出什麼來。

    陶如軒本想反駁,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官僚有官僚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思路,經過十數年,甚至幾十年的官場洗禮,在腦海中已經根深蒂固,說什麼也無法改變。

    老吳的事情,修建學校的事情,讓陶如軒糾結了很長時間,甚至有些憤憤然,可畢竟無濟於事,陶如軒就慢慢試著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發現其實是自己方式方法出了問題。顧平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輕易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自己的建議是好是壞不說,首先是在企圖改變顧平,這種思路本身就是錯誤的。

    另外,自己上次私自去紡織廠家屬區的事情,不知道怎麼讓顧平知道了。顧平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明顯不高興。秘書就是領導的影子,單獨行動,動機就很可疑。這是任何一個當領導的都不願意看到的。

    余敏華已經很長時間沒跟陶如軒聯繫過了,甚至每天上下班都很難見到,好像一下子從陶如軒的眼皮子底下蒸發了一樣。陶如軒也在一個時期內企圖將這個女人在腦海中的信息刪除掉。然而越是這樣,反而越是放不下,好像已經刻在了腦子裡,時常想起,很煩惱,又很無奈,翻開手機想聯繫一下,又覺得太不理智了,終歸是沒有結果的事情。

    反反覆覆折騰了一段時間,余敏華的微信就發了過來,短短的一句話,卻把陶如軒的心揪了起來:最近還好吧?

    好還是不好?陶如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要說不好也確實沒什麼事,要說好又心裡憋的難受,好像在胸腔中有一股力量積蓄了很長時間,卻無處發洩。

    想了想,陶如軒還是很籠統回了一條:還是老樣子,你呢?本想就這樣發過去,又覺得少了一些關心,就又附加了一句:發現你最近變化很大,這樣很好。寫上去後,又覺得像是官腔。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開口閉口總有一股官腔,連小妹如燕也說自己越來越像個當官的了,只好刪了,變換了一種表達方式,寫道:發現你最近更有女人味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不帶官腔了,卻又充滿了暖昧,想了想,還是發了過去。

    我現在這個這樣不好嗎。余敏華回了過來,是一個問句,後面卻用的是一個句號,話就看起來有了點責備的意思。不過這種聊天用語本來就不是很嚴謹,陶如軒就只當自己多心了,回復道:這樣很好,但希望你改變的只是衣著打扮。

    發過去後,陶如軒就有些不自在了,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不管心裡怎麼想,這話明顯是有潛台詞的。

    果然,過了很長時間,余敏華的信息才回來過來,短短四個字:我心依舊。

    陶如軒馬上感到臉上一陣灼熱,心也跟著砰砰跳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復。要是在過去,陶如軒會毫不猶豫地表達見面的意願,但是現在畢竟心裡有了顧小雅,雖說不在身邊,但也不應該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彆扭了半天,乾脆把手機放在一邊,用電話給顧小雅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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