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文 / 大示申
第八十三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去我那兒坐坐吧。」余敏華說著臉上紅了一下,又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目視前方,接著道:「你才幹了三年,我已經快十年了,眼前看到的儘是是是非非,到最後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麼是非,完全不用往心裡去。」
在余敏華的概念中,無論是汪建設還是顧平,都是活該,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同情的。說的是真話,卻讓感到有些無情。
「去我那兒喝點酒吧。喝點酒很快就會把眼前的這些都忘記的。」余敏華說完又問道:「你知道官場上的人為什麼都喜歡喝酒嗎?」
陶如軒搖頭道:「不知道。」又猜測道:「大概是應酬的多了,就難免染上酒癮吧。」
余敏華辯駁道:「他們應酬的就不是官了?」
陶如軒只好笑笑,領導們的應酬的自然大多是上級領導,如果上級領導不喝,他們是不敢輕易造次的。所以說到底還是自己的毛病。
「說好聽點是借酒澆愁,說白了恐怕是要用酒精麻醉自己。做的惡事太多了,終究害怕報應。很多當官都有失眠的毛病,有些人甚至不敢關燈睡覺,難道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嗎?」
余敏華說的未免惡毒,陶如軒不敢苟同,卻不想跟他辯解。顧平此一去恐怕是要被判刑的,陶如軒還不知道如何給顧小雅說。顧小雅別看平時對父親淡淡的,其實心裡還是很在意的。父女連心,說不定她上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預示到了。
陶如軒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雨越下越大,偶爾竟會聽到一陣陣轟轟的雷聲。驚蟄雷聲起,汾城的雷聲卻要到春分後才能聽見,現在春分已過,馬上就是谷雨了,再有一個月的工夫也就立夏了。這時間過的可真快,似乎只是一眨眼,一年就能看到頭了。
余敏華的車在廣場放著,縣委大院雖然也有地方,但是余敏華從來不在縣委大院裡放,她不想太張揚了。用她的話說,車是自己開的,不是給別人看的。
是一輛嶄新的大眾波羅,銀灰色的車身,談不上氣派卻很敦實,不像是個女人開的車。
余敏華的駕車技術顯然還不太嫻熟,掛檔、把方向盤都一副很機械的樣子,像機器人。陶如軒忽然想起一部叫《機械公敵》的美國電影,就拿她玩笑道:「這是你開車還是車開你?」
余敏華一邊倒車一邊道:「都一樣。其實買下就後悔了,還不如電瓶車騎著舒服,當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要是現在,打死我也不會買。」
陶如軒道:「關鍵還是口袋裡有錢,很多人想買還買不起呢。」說完就知道說溜了嘴。憑余敏華的工資是買不起車的,這車必是用跟金運昌離婚時分到的財產買的。
余敏華臉上果然不大好過,訕訕地笑了一下,就不說話了。
車終於倒了出來,陶如軒不知道說什麼好,道歉肯定更不合適,只好保持緘默。上路後,余敏華開的還是蠻不錯的,只是路上的行人太多了,走走停停,真的不如電動車跑的快。磨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走出城區的繁華路段。
余敏華家住在南街的別墅區,是一棟西式的別墅,也是金運昌留下的,闊氣自不必說,上下兩層的複式結構,面積恐怕要五六百平米。
進去後,陶如軒不由問道:「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住嗎?」
余敏華將一雙紅色的拖鞋遞給陶如軒道:「以前有個保姆,跟金運昌離了後就辭了。一個人清靜些。」
陶如軒就看著那雙拖鞋愣住了。拖鞋明顯有些小,並不是男人穿的。
余敏華就不好意思道:「講究一下吧。離婚後,我把他的東西全讓他帶走了。要是穿不上就別換了。」
陶如軒只好試了一下,腳後跟還在外面露著,就伸腳讓余敏華看了一下,重新將拖鞋放進了鞋櫃。
進屋後,余敏華問陶如軒想喝什麼酒。陶如軒還沒來過這種別墅,不免有些好奇,但也不能表現的太過好奇了,四處看看了,余敏華問起才道:「隨便吧,什麼都可以。」
余敏華就提來了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倒了兩杯,將一杯送到陶如軒的手中,做了個請的動作,把陶如軒讓在沙發裡,問道:「聽說你的位置已經定了,是王顯鎮的副鎮長。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陶如軒就一口將杯中的紅酒倒進肚子裡,苦笑了一下道:「我現在還能怎麼樣,服從組織安排吧。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余敏華搖著杯中的紅酒道:「你難道不覺得沒意思嗎?」
陶如軒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從桌子上取了紅酒給自己倒上了問道:「什麼意思?」
余敏華一邊品著紅酒一邊道:「你就沒想過幹點別的?比如做做生意什麼的。總比在機關裡混著強。現在的經濟形勢越來越好了,幹什麼都能賺錢,何必在一棵歪脖上吊死。你看看曲家聲,在機關裡勤勤懇懇大半輩子,到最後還是副科。你能說曲家聲沒才?」
陶如軒不想說什麼,只是搖頭。二十多歲,本來就是拚搏的時候,豈能輕易認輸。常言道,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何況自己現在還不一定跌倒,就地臥倒,恐怕會成為笑柄。
余敏華杯子裡的酒喝完了,又添了一些,道:「我知道你不會服輸。只是想讓你看開些。官場不比別的地方,不是光有能力就能上的去,更多的恐怕要靠關係。你要走這條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最好跟顧家斷了關係。要不然,你這一輩子恐怕都很難上的去。」怕陶如軒誤會,接著道:「我沒別的意思,顧小雅的確是個好女孩。我只想告訴你,你要繼續在官場混下去,顧小雅恐怕會變成你的累贅。」
陶如軒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裡很亂,又悶頭喝了一杯,就覺得身體都沉沉的,眼前又出現剛才顧平被帶走的情形。
當初,顧平用手段把汪建設送進了監獄,現在寧樹彬又用手段把顧平送進了監獄,這一切就好像是天道輪迴一樣,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輪到了自己的頭上。
喝酒!也許真的如余敏華說的一樣,喝了酒,一切就都可以忘掉了。陶如軒再喝一杯,一瓶紅酒就見了底。余敏華晃了晃空蕩蕩的瓶子問道:「還要嗎?」
喝紅酒是有講究的,陶如軒沒心思去想,只想把自己快快地喝醉了,沖余敏華點了點頭道:「還是來點白的吧,糖水一樣的東西喝不慣。」余敏華就換了一瓶茅台。
陶如軒幾乎是從余敏華的手裡奪了過來,開開了直接將瓶底朝下,往杯子裡倒了下去。差不多半杯了,余敏華一把搶了過去道:「慢著點,沒這麼喝的。」說著也給自己倒了半杯。
兩個人碰了一下,陶如軒就一仰脖子干了。余敏華也跟著干了,卻差點吐出來,急忙往衛生間跑去。
余敏華從衛生間出來,就見陶如軒把剩下的半瓶也干了,昏昏沉沉的坐在沙發上發呆。
陶如軒喝酒從來不說胡話,今天嘴裡卻哩哩啦啦的,硬撐著忍了半天,終究沒忍住,眼淚竟模糊了眼睛,嚎啕大哭是絕不可能的,就一陣陣地哽咽。余敏華從衛生間拿了熱毛巾給他擦拭,卻怎麼也擦不完,擦著擦著自己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一把將陶如軒抱進了懷中,像哄小孩一樣,在陶如軒的脊背上拍打著。
「你哭吧,哭出來心裡就沒那麼難受了。」余敏華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安慰,一遍一遍地輕輕拍打著陶如軒的脊背,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自己的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隨著一陣陣轟隆聲,濛濛細雨就變成了颯颯的雨滴,一滴一滴地落在窗戶上,漸漸匯成了一片。沒有一絲風,只有落雨的響動,靜靜的。
煙雨籠罩,大地又回春了。
陶如軒猛然坐起來就想起了王姨,急忙穿了衣服,正要往外走,回頭間卻發現余敏華正側臥在那裡怔怔地看著自己。陶如軒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說聲對不起,又覺得不僅多餘,而且對余敏華也是一種愚弄,只好笑笑道:「你睡吧,我還有些事情需要馬上處理。」
余敏華卻看透了陶如軒的心思,不動聲色道:「我沒事,你去吧。」
陶如軒就知道這一輩恐怕都無法還這女人的恩情了。
陶如軒敲開門的時候,王姨顯得很冷靜,卻冷靜的讓人有些害怕。陶如軒想勸解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就輕聲問道:「要不要告訴小雅?」
王姨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要說了,等事情有了結果再說也不遲。」沉默了一會又道:「只是這段時間你也要小心些。真不知道老顧怎麼就這樣了。」說著又摸了一把眼淚。
王姨就是這麼個善良的女人,這一點顧小雅很像母親,只是顧小雅更沉靜些,又增加了一些顧平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