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該不該管 文 / 大示申
第九十九章該不該管
陶如軒沒想這麼複雜,刁青吟一說,忽然又想起剛才在廢品收購站旁邊丟掉的自行車,這才意識到,刁青吟所言應該也是經驗之談。現在這社會,不是想做好事的人少了,而是做好事風險太大。
然而,陶如軒心裡終究放不下,第二天就去柏林村找翟石頭。也不想驚動村裡的幹部,陶如軒就一路走一路打聽,在村西頭總算找到了翟石頭家。
經濟社會,老闆也氾濫了,只要做點生意就算老闆,連街上賣臭豆腐的也是老闆。
敲了敲門,人沒出來,先驚動了家裡的狗。狗在裡面汪汪汪地叫,聽聲音就知道是條大狗,陶如軒只好繼續敲門。半天才從裡面走出一個女人,蓬頭垢面的,開了門就問道:「你找誰?」
陶如軒就自我介紹了一下,並說明了來意。女人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將陶如軒讓進了進去,南牆根下面栓的狗就叫的更歡了,一撲一撲的,像是是掙脫鐵鏈一樣。女人就在地上撿了把笤帚朝狗摔了過去,狗就吱吱吱地鑽進了窩裡,卻還是用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陶如軒。
往正房走去,陶如軒就看見翟石頭正坐在房簷下面,一副木然的樣子,好像丟了魂似得,見了陶如軒也認識,就緩緩站了起來,又習慣性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
「陶鎮長。」翟石頭叫了一聲,臉上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有事?」
陶如軒就拉翟石頭的手道:「沒事,就是過來看看你。怎麼樣?還準備幹嗎?」
翟石頭苦笑著搖頭道:「還幹什麼,一把火都燒完了,再想幹,沒錢也白搭。」
陶如軒就問道:「要是有錢呢?」
翟石頭的眼睛就亮了一下,卻馬上又耷拉了下來道:「哪兒來的錢?!」
女人從家裡搬出來兩把凳子,放在地上,讓陶如軒和自家男人坐下,自己又回屋裡去了。一個農民做生意,賺的起卻賠不起,這場大火對這個家而言無疑是毀滅性的,把他們一生的心血也全給燒了。
停頓了一下,陶如軒就試探著問道:「你就沒有想過從銀行貸款?」
翟石頭歎了口氣道:「生意毀了,誰還敢貸給咱。別說人家銀行了,就是親戚朋友都難借了。現在這人都勢力的很,救急不救窮。」
陶如軒想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救急不救窮,有錢借錢好借,沒錢想借一分錢都難,別人怕你借了沒能力還他,自然不會借給你。
「那你給我說說,要是把你的廢品收購站重新搞起來,你有沒有把握賺錢?」陶如軒問道。
翟石頭咧嘴嗤笑了一下道:「不是瞎吹牛,廢品收購這一行,我也干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賠過。二十多年下來,不能說掙了多少錢,也蓋了兩座院子,給兒子娶了媳婦,供女兒上了大學,又搞了個廢品收購站,算下來前前後後也掙了七八十萬。只是這一次……哎……」
農民的要求是很容易得到滿足的,能有個住的地方,完成對父母、子女的義務,就知足了。陶如軒能從老闆的話裡明顯感到這種要求得到滿足的自豪。
「能賠多少錢?」陶如軒接著問道。
「大概二三十萬吧。前段時間收的貨還沒來得及發出去,全部家當都在裡面了。」翟石頭臉色沮喪道。
對於有錢人而言,二三十萬或許根本算不的什麼,但是對於一個亦農亦商的農民而言就是他一生的積累了。
「要是重新開始的話需要多少錢?」
「大概十萬元就差不多了。」
「你現在還有多少錢?」
「恐怕連一萬都沒有了。」
「也就說,要重新干的話,還有九萬元的缺口,是不是?」
翟石頭木訥地點了點頭,又無奈地哼了一聲道:「那可是九萬啊,我從哪兒找去?還是算了吧。這都是我的命!我的命啊!」
農民是樸實的,更是無奈的,面對天災**,他們除了認命之外,幾乎別無選擇。
陶如軒想了想在翟石頭肩膀上拍了拍道:「老翟,你看這樣行不行。據我所知銀行現在有一種五萬元的無抵押小額貸款,我幫你聯繫一下信用社,盡量幫你辦下來,另外五萬元的缺口,我想辦法給你解決三萬,算是我入股,剩下兩萬,剩下的你自己再想辦法,你看好不好?」
聽完這話,翟石頭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問道:「陶鎮長,你說的可是真的?」
陶如軒道:「這我怎麼能騙你。再說了,你要是賺了錢,我入了股,不也能沾點便宜嗎。你說是不是?」
「陶鎮長,我……我給你跪下了。」翟石頭說著真的就要往地上爬,眼淚早就淌了下來。
老翟的女人也從屋裡出來了,臉上泛著淚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陶如軒急忙一把扶住了道:「老翟,千萬不能這樣。你這樣,我怎麼能承受得起,你趕緊起來。咱們還是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老翟摸了一把眼淚,重新坐在了凳子上,半天才道:「陶鎮長,你說吧。我什麼都聽你的。」
中午從柏林村回來,門房的老馮就把陶如軒叫住了說,南棗林村村長翟東旭送來了一輛自行車,又問陶如軒他的自行車呢。陶如軒便將昨天丟自行車的事情給老馮說了一下,又說翟東旭送來的自行車算是賠他的了。老馮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說一輛破自行車丟就丟了,也值不了幾個錢,卻兵不給陶如軒自行車鑰匙。
不想剛要上樓,抬頭卻碰見了張桂樹正從樓上下來。陶如軒就招呼了一聲,張桂樹的臉色卻有些難看,冷冷地嗯了一聲,擋在陶如軒的面前問道:「你早上去柏林村找翟石頭了?」
陶如軒不知道張桂樹的消息會這麼靈通,自己早上剛去,不到中午就張桂樹就知道了,便實話實說道:「去看了看。」
張桂樹馬上不高興道:「陶鎮長,陶如軒同志,昨天開會的時候我說的話等於放屁了嗎,啊?這種事情是我們應該管的嗎?再說了,你一個人去柏林村,讓順權這個片長怎麼看,怎麼想?你是棗林片的常務副片長,不是柏林片的常務副片長,就算翟石頭的廢品收購站在你們棗林片,你是不是也應該跟青吟商量商量再去啊?」
這裡面的大道理誰都能講出一大堆來,陶如軒不想跟張桂樹爭辯,也沒必要爭辯,就笑了笑道:「張書記,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張桂樹的口氣就緩和了下來道:「陶鎮長,你剛來,並不是我要說你。鄉鎮上的事情看似簡單,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關係。這次的事情就不說了,下次注意吧。」說著側身離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對了,還有個事差點忘給你說了,廢品收購站著火的事,縣委下了個通報批評。縣委本來是要處理人的,我給人家七七八八說了一大堆好話,才算過關。你以後注意吧。」
張桂樹的話,意思很明確,就是把責任推到了陶如軒的身上,畢竟陶如軒是分管安全生產的副鎮長,這是讓陶如軒承他的情。
陶如軒說了謝謝張書記,心裡卻不由地冷笑了一聲。不說別的,張桂樹這一招未免有點太小看人了,好像別人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廢品收購站著火的事情,如果要追究責任,第一個要追究的也是他張桂樹,其次是關秦明,然後才能輪上陶如軒。他卻要說是為陶如軒求情,豈不滑稽,要說他是在用陶如軒做擋箭牌,給他自己求情還說的過去。
剛上二樓,就見刁青吟笑吟吟地擋在了陶如軒面前,想必把剛才張桂樹訓斥陶如軒的話全聽見了。陶如軒上來了,刁青吟就把陶如軒拉到自己的房間道:「挨訓了吧!」
陶如軒淡然笑了一下,也沒往心裡去。張桂樹為了討好寧樹斌,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出頭的機會,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自己想做點事情,便要被他扼殺在搖籃之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對此,陶如軒早有心理準備,要不剛才面對張桂樹的咄咄逼人,也不會一忍再忍。
刁青吟不明就裡,就翻開了閒話,重新確定了一下房門是否反鎖了,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早上李順權接了個電話,臉色就變了,接著就去了張書記辦公室。李順權是柏林片片長,我想那個電話肯定是柏林村村長給他打的,你把手伸到他的地盤,他豈能不給你上眼藥?」
陶如軒沉默了一下,看著刁青吟問道:「刁鎮長,誰給我上眼藥都無所謂,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說這事該不該管?」
刁青吟就嘿笑著道:「按理說當然該管,能把翟石頭的廢品收購站重新搞起來也是件好事,但是翟石頭畢竟是柏林村人,你幫助他把廢品收購站重新搞起來了,李順權的臉哪兒放?再說了,管這種事情也很容易給鎮政府招惹麻煩,你管了翟石頭的事,以後要是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你管還是不管?你要是不管,別人就會說你肯定是收了翟石頭的好處才管的;你要是管,全鎮三萬多人,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哪兒管的過來。所以最好還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