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最深沉的無奈 文 / 燕小徐硯墨
即使被強迫的玩了墜崖,可是風和加速度都沒能阻止王瓷錦的四爺爺最後一句『善心』的叮嚀。
「你可以選擇自己走出墨崖,也可以選擇要麼死在裡面,要麼呼救。不過從此以後要同我的小錦兒永不相見。」
展令揚望著上頭的一角袖子,四爺爺的話穿過了呼呼的風聲,鑽進了他的耳朵裡。他無奈的苦笑,他和王瓷錦的情路為何總是波瀾起伏!每每當快要柳暗花明的時候,總是發生令人無法逃避的事情。
墨綠色的影子閃電的落在了他的身下,托住了他。展令揚的手撐在了墨蚺的身體上,落地般的實感總算讓他鬆了口氣。他雖然知道試煉的地點在崖底,沒到崖底之前王瓷錦的四爺爺是不會讓他死去的。可是那落崖過程,心臟血管的暴漲感和自己心頭的恐懼,週身無所托的感覺,真的令人心生無望。
墨蚺巨蛇終於竄過了高高層疊的大樹,甩著身體將展令揚扔到了地面上。
展令揚身體反射性的抓住樹枝,掉到了地面上,滾了幾滾。他單手支撐單膝跪起,他大聲喊到:「墨蚺,謝謝你。」『小墨墨』這個稱呼他喊不出,所以只能同展令揚的四爺爺一樣喊『墨蚺』。它的名字應該就叫墨蚺吧。希望他沒有喊錯。
「嘶嘶——」墨蚺離開前回過頭看了一眼展令揚,眸子裡多了興味。好似在看一個好玩的寵物。
展令揚看著那龐大的身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他在墨蚺的最後一眼中忍不住惡寒。猛的甩了甩腦袋,告訴自己,那是錯覺。
可是,真的是錯覺嗎?
望著遮天蔽日的林木,展令揚知道,給他的試煉開始了。
藥居——
藥湯室裡,王瓷錦一身棉質睡衣跪在巨大的木桶裡,桶裡盛滿了綠色的藥水,正好淹沒到她的脖子。她的臉沒有被那滾燙的藥水暈出紅暈,而是一臉的慘白。臉上更是汗珠淋漓。額頭上的汗珠,更是一顆顆不停的沿著臉頰,鼻樑,滾到了液體中。咬牙的聲音很是滲人,可是她不敢咬住自己的唇瓣抑制那不好聽的聲音。因為一不小心,那藥湯的氣體浸入了傷口,她不死也殘!
爺爺是最恨她用情太深的人。他從小就教育她,真心真意只能放三分。可惜她從來不曾做到。
在唐可晟那裡,她為了避免老祖宗們對她的禁閉,所以數年未曾回來過。只顧自己的小家和感情。
在展令揚這裡,她為了他一個人,以一己微薄之力,對上了那些沒有感情的冷血殺手組織。因一己私慾罔顧性命。
王瓷錦知道,這次爺爺真的惱了。不然,王瓷錦咬牙,她感覺好似牙齒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不然,爺爺怎麼會用這不曾在人身上用過的藥水,試用在她身上?!
疼,真的太疼了!她現在什麼感覺也沒有,只剩下了疼。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頭一寸寸得到碎裂又重組,一遍又一遍。血脈裡更是冰火交加,血管剛被凍結就被火灼燒,然後繼續凍結,繼續灼燒……
王瓷錦跪的方向的前方,剛好是一個身體修長的背影,他不慌不忙,手上的速度卻不慢,正在挑挑揀揀著一株株的藥草,研磨過後,稱量,裝瓶。一個瓷瓶裝一份藥粉。林林總總的排滿了一大桌子。
不時的,他掐著時間,拿著不一樣的藥瓶,將藥粉倒進他身後不遠處的木桶裡。
王瓷錦看著她爺爺再一次將藥粉倒進湯水中滾起的氣泡時,按耐不住的開口到:「爺爺,爸爸媽媽那裡有危險。錦兒希望爺爺能幫錦兒護下他們。」
王逸風眼皮抬也不抬,自個的暗自算著時間,將捧在托盤中的藥瓶子按著順序,將裡面的粉末倒進木桶裡。桶中的湯水也不怕降溫,因為桶下就是火灶。「我從小就叮囑你,每個人自有他/她的命運軌道,我們能不干預他們的命理就不要干預。你什麼時候才能入耳?」
王逸風的話語中語氣平平,可是王瓷錦聽出了他話語中潛藏的怒火。她忍著骨頭中一寸寸的酥麻疼痛,吃力的開口到,「爺爺,他們是生養我的父母,也是您的親生兒子和媳婦,爺爺,我只是想要他們過得好一點,過得平安有錯嗎?您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保護他們,給他們一個生命不受威脅的生存環境,有錯嗎?」
王瓷錦眼睛眼眶一片通紅。王逸風平靜如遠古石頭的眸子,沒有一絲的波瀾,只是安靜的沒有避開王瓷錦的直視。
王瓷錦吸了吸鼻子,她知道這次進來沒有老祖宗們的首肯,她是出不去的。而且沒有老祖宗們的幫忙,她爸媽那邊很難能完好的活下來。她哽咽的再次開口到;「爺爺,錦兒求您了。您幫錦兒這一次,接下來的錦兒都聽您的。」
王逸風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手下的藥水在灑下粉末裡,冒起了一個個的氣泡。
許久之後,在王瓷錦快要無助的失望時,王逸風才開口到,「包括從此不同展令揚見面嗎?」
「爺爺——」王瓷錦不可置信的喊到,臉上的神經在痛楚裡扭曲,「您在同我開玩笑嗎,您說過不干涉我的感情的。」
王逸風左手揮了一下,手上的托盤就凌空落到了身後的桌面上,面無表情到,「你也答應過我們外界的俗世事物莫過太沾手。可你如今幹嘛了?你同唐可晟離婚我們不說什麼,可是你幾次三番的令自己置身危險之中,更甚者,讓自己的性命置在死神的刀口之下。如果沒有展令揚和南宮璇,你早就死了五六回了。怎麼,覺得自己是聖母了,一次次的原諒傷害自己的人,覺得自己偉大了,付出了無私的感情!覺得自己能耐了,同那些殺手對上了!你同展令揚的事,我可以幫你消弭了這次事情,就當作還了當初他救你的情,以後,你就安安分分的呆在谷
裡別出去了。」
「爺爺——」王瓷錦低喃,心頭的痛楚蓋過了身體的痛楚,「我喜歡他。」
王逸風看著失魂落魄的王瓷錦,眉頭緊蹙了一下又散開,「從你出生的那刻起你就該知道的。你以後的歸宿是在這個谷裡。你的伴侶不是尋常人。你在外界怎麼樣我們不管。但是能得到我們認同的,你的伴侶,不能是普通人。畢竟你們以後是要居住在這裡的。這次讓你帶展令揚進來是個例外,我希望沒有下一次。」
王瓷錦的臉一邊是冰一邊是火,身體和心裡的痛楚差點兒讓她跪不住。
王逸風手一招,桌面上的藥瓶子排著隊一個個的飄到他的身邊,他神色鄭重的將瓶子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全部將粉末撒進水中。
王瓷錦咬牙倔強的跪著,室裡只聽到王瓷錦咬牙的聲音和時不時溢出的痛楚的呻吟。而她浸的藥水,顏色綠得詭異。
王逸風站了一會兒,他轉身正要出了屏風之外。
「爺爺……」王瓷錦破碎的聲音,「請你救下爸爸媽媽和我的兩個孩兒。拜託了。」
「嗯。」王逸風只是微微皺眉就同意了。他雖然不喜歡王瓷錦對人有著太濃郁的牽絆和感情。但是那些都是他的血脈,他也不希望被人毀去。在自己的能力之中,在王瓷錦的承諾裡,他希望做些什麼。
屏風裡,熱氣升騰的木桶中,王瓷錦緩慢的靠在身後的桶壁上,雙膝因為跪麻了而無力,閉上的雙眼,一張臉忽的凝了冰霜,忽的被灼燒得通紅,脖子上面的部分就這麼沒入了湯水中,那些湯水逐漸的綠得漸漸淺了,藥湯,漸漸淹沒了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額頭,她的墨發。
冒起的氣泡裡,只有那最深沉,最無奈的一聲,令揚——
竹樓裡的草蒲上,盤腿打坐著四個老頭。
王逸風如清風,如走在雲端般走過來,他在他的草蒲上坐下。
最中間的那人睜開了眼睛:「小五,小錦兒呢?」
王逸風輕聲道:「我讓她泡一個星期的湯水。」
輕輕的歎息聲:「悠著點。」
「我知道。」王逸風思岑了一下,「老祖宗,我答應小錦兒保下書華一家。」
「小錦兒是不是還有兩個小娃娃?」
「是。」
「你讓人護下他們吧。」
「好。」
……
打坐中的他們,慢慢的成為了天地中的一景。成了風,成了雲……鳥兒目不斜視的從他們身邊飛過,採蜜經過的蜜蜂們,視若無睹的忙碌著。
墨崖下——
展令揚身體緊貼著樹幹,氣喘吁吁的拿著匕首,眼睛警惕的望著四周。他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有了破損和血滴。
風突然的靜止,展令揚倏地抬頭,他飛快的彎腰從原處撲到了另一處。
樹頂上竄下來一頭墨狼。它四爪著地,砸起了四個猙獰的坑。綠色的眸子滿是憤怒和狂傲。他顯然惱極了這浸入了它地盤的陌生物種。看不到的速度飛撲到展令揚所躲開的位置上。展令揚既狼狽又險險的避開。他看不到墨狼的影子,這頭狼的速度簡直太恐怖了,他的肉眼無法撲抓。只能靠身體的本能和對危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