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0心結 文 / 寶姑娘
他看著我,問:「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之前問我,我媽媽有沒有去過我們的老巢,到底是為什麼?」
「我真的只是問問而已。」
繁盛立刻就笑了,懷疑地盯著我,「你確定?」
「確定。」
「我要聽實話。」他冷下了臉,陰冷地就像變了個人,「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這就是實話。」我面不改色。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目光就像凌遲般另人不快,許久,突然笑了,「我告訴你,我媽媽去過。」
「喔。」自從黑人警官這麼告訴我,我就比較相信她去過了。
「離這不算遠,直升機只需要二十多分鐘。」他重新垂下了頭,摘了眼鏡,摀住了臉,聲音越來越低,「我沒想到我爸爸會死在這麼近的地方,真的……我總是路過這裡……」
我安慰他說:「這個村子太小了,從空中基本看不到。不過這跟你媽媽有什麼關係?」
「因為那個老傢伙跟我說,他們抓到過我媽媽,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玩過她。他們去殺我爸爸時,他還問他們這件事。」他抬起了頭,臉上掛著讓人猜不透的表情,像個孩子似得問:「你說這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了。」這怎麼可能?
「不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幽幽地說:「他明知道這種話會激怒我。我會殺了這裡的所有人,燒了這裡,把他們所有人都挫骨揚灰。」
「也許他只是想激怒你,讓你像現在這樣發瘋。」
「可是我媽媽真的去過,如果她真的偷偷去過,那麼她一旦離開,就不可能做到不經過任何國家。如果她走這條路,再去城市裡……」他突然又像瘋了一樣抱住了頭,顫聲道:「她給我帶過一種很好喝的咖啡,是不是這裡的?」
埃塞俄比亞是咖啡的原產地。
我終於找到了語言,「那個老傢伙已經殺了你爸爸,你既然找來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我看他有夠惡毒,要讓你活著也不好受才這樣編排你媽媽。」
他用音音在問我問題的目光聽著我,認真地追究,「可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媽媽呢?」
「因為人人都有媽媽啊,沒媽媽的那是孫悟空啊!」我反正就是不信,太扯了,「侮辱人不就是罵父母最狠毒嗎!」
他的眼圈立刻就紅了,抱著雙臂,在心理學上是標準的防禦和閉合的姿勢,「我媽媽是警察,她為了做警察什麼都可以不要的。」
「你爸帶她去過你們的窩點嗎?」
「我以前覺得沒有。」他一邊抽泣,一邊混亂地說:「但我現在覺得有。」
「有那不能從你爸眼皮子底下偷東西嗎?還非得自己偷偷進去一趟?」
這顯然是心結的力量,我問:「村長原話是怎麼說的?他說你媽媽是警察了?」
他搖了搖頭,一邊哭,一邊說:「他說在我爸爸之前,就來過一個我媽媽那樣長相的女人,他們把她玩了,又放走了。」
「你對你媽媽能不能不要一直用『玩』這個字啊?」好噁心啊!
「他當時的表情就是這個意思。」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真是狼狽極了。
「他只說了這一句?」
「嗯。」
「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說我爸爸臨終前問過他。」
「你爸問他幹什麼?」
他只顧著哭,沒吭聲。
「你能說一下當時談判的情況麼?」
他瞅著鼻子,模樣很脆弱,我知道他很期待我一直否認下去,「我先跟他們談,說我要知道這件事,我可以給錢,我要知道火是誰點的。他一直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我就明白這件事跟他們脫不了關係,就跟他們說之前的我既往不咎,但我要知道真相,要遺骨和遺物。他們就說他們有,但要你跟珍珍留下。」
差不多就是韓千樹分析的了。
說到這,他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眼淚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就說,珍珍沒有生育能力,你是我老婆……」
「你……」
「我只是那麼一說。」他快速地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抽著鼻子,嘴裡含含糊糊地說:「結果他們說不介意,他們可以不要珍珍,但他們只要你。我就說那就等死吧,然後他屋子裡的人就掏槍,他就說了我媽媽的事。」
我算是聽懂了,明顯是吵架辭令,反正已經激怒他了,那就激怒的更徹底點的節奏。
於是我說:「首先你之前問他們為什麼激怒你了,還要說這種話。我覺得是因為,他們在這種地方,常年閉塞,坐井觀天,容易自視甚高。咱們幾個都年輕,他們都那麼大歲數了,在這方面比較看不起。從人數上講,他們人數多,咱們少,所以他肯定根本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他紅著眼睛反駁,「咱們都帶著槍呢。」
「他不認識你能威懾到他什麼?」
他瞅瞅我,嘟著臉,沒吭聲。
「你是不是
特別希望你媽媽跟這種蠢貨們發生點什麼啊?」
他搖搖頭。
「那你怎麼……」我已經快詞窮了,「繁盛,這件事真的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你自己想想,飛機二十分鐘的路程,你媽媽需要走多少天?她失蹤這麼多天,你爸爸不會找她嗎?」
「也許正因為爸爸找了,沒找到,他才會在她死後找到這裡來。」他真是番死了。
「我是說這根本是做不到的任務。」我加快了語速,說:「就算你媽媽是臥底,要拿你們家的核心資料,那她如果自己去,她怎麼進門?你那個小基地都弄得那麼像模像樣,大的肯定跟要塞似得吧?你自己能做到偷偷潛進去麼?」
「不能,」他還抬槓,「但我媽媽她……」
「你媽媽當年的水平應該跟你差不多吧!」我怒吼,「不都是三十多歲麼!你做不到憑什麼她能做到啊!」
「那你為什麼問我媽媽有沒有去過?」
「你忘了那段對話的內容了?」我問他的確是因為我想知道她有沒有拿到核心資料。而且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拿到的,但他分析的這個角度絕不可能,「再說,假定你媽媽能做到自己進出你們的基地,那她還需要自己穿越這麼遠的路?她是一個人在戰鬥嗎?警察局不方便直接出面,間接的難道還不行?」
繁盛依然瞅著我,抿著嘴,表情和音音犯固執的時候一模一樣。
突然好想音音啊。
「你還不明白?」我真是解釋得口乾舌燥,「那死老頭只是跟你吵架,然後覺得你太囂張了,你在吹牛,就嘲笑你說,我還上過你娘呢。明白這個意思麼?」
他皺起眉,平時那麼靈光的一個人,現在就跟傻子一樣,「可這能證明她……」
「你到底有完沒完了!」我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我說了那麼多都說給你的膝蓋了嗎!」
他望著我,揉著被我打痛的頭,擺出了一副認真思索的表情。
我受不了的嘀咕,「真沒見過像你這種爭著搶著要給自己的媽媽抹黑的人。」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這是最正常的邏輯啊!」我發現我不大吼大叫他就不相信,「你回去之後趕緊看看心理醫生吧!」
他沒吭聲,滿臉委屈。
我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小子交代了,說有人給了錢害你爸爸。」
「我猜到了。」
「那你知道是誰嗎?」
他閉了閉眼,說:「你還記得,阿景送給李昂那個賬本麼?」
「嗯。」
「我跟你說過,那些帳本裡主要是記著別人欠我們的事。那天我爸爸走前,無意中對我提過,說他要收一筆賬,對方很有後台,我們得罪過他們。」他心裡顯然已經有數了,「他從不直接出面,我找遍了其他賬本,那些人和我爸爸沒有過任何仇恨。最後那個賬本拿回來時,我發現裡面幾乎都是跟他關係十分好的人,剩下的幾乎都已經進監獄或不再做了。」
不會又是吧?
他看著我的表情,苦笑了一下,臉上仍掛著眼淚,「我很蠢吧?」
「嗯。」我攤手,「是因為你做了那樣的事,她們家才弄死你爸爸報仇?」
「也許吧,我還沒機會問她。」他諷笑著說:「我已經沒法問我三叔,無法確定他教唆我那樣做後,有沒有去告訴林家說我是主動,讓他們把怒火發到我爸爸頭上,從而讓他死。這樣一想,即使她不能生孩子,我祖父依然堅持要我娶她,好像也不是惡意,至少這樣能化解仇恨?」他忽然再次摀住臉,哽咽起來,「我活得真像個笑話……」
「你已經完全確定是她們家而不是你三叔那些人?」
繁盛過了很久,才冷靜下來,說:「那幾年林家在這邊有勢力。我爸做的那些年,是他自己獨大,連我祖父也沒有發言權,所有人用錢用人都要經過我爸爸,殺他的只可能是外人。」
「喔。」
「而且,我給你看這個,決定性的證據。」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那個錢夾,遞給了我